吳翩翩終究是個十七歲的小娘子,終日沉浸在權謀與劍術之中的小娘子,哪怕她的衆多屬下都是男子,哪怕她見識多廣,她也就知道個男女之情,對於各種風月裡的計謀或者說情趣卻是不懂的。而她真情相付的那位風墨竹,恰好也是個情深寡言的人。
若是面對這句話的是聶青青,她一定會反問道:“你這是爭寵麼?”將丁銀的幽怨給完美地拍死,話說聶青青所怵的從來不是丁銀的嘴,而是丁銀的武力值。
而吳翩翩現在面對着丁銀的這番理直氣壯的指責,立刻有些歉疚起來,垂眸不語,畢竟丁銀是爲她受傷,要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
見吳翩翩垂眸不語,丁銀又問道:“我真的就這麼讓你討厭麼?”
“不是!”
“那你爲什麼總是不肯理我?”丁銀繼續追問。
吳翩翩又沉默起來,良久,擡頭對丁銀很認真地說道:“你的情,我無法回報!”
丁銀咧嘴一笑:“我不要你回報啊!”
吳翩翩臉一紅,別過頭去,“我不會喜歡你的,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再、再……喜歡我!”她本來是想說“不要再糾纏”,但是怕這話太傷人,便改成了“喜歡”二字。
丁銀笑道:“我喜歡你是改不了的,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啊,也不用回報啊!”
聶青青在艙底暗罵丁銀無恥,昨天她才罵過這貨:“任何不以成親爲目的的喜歡和糾纏,都是無恥下流的!”而且當時這貨還聽進去了,還認真思考了一番,認爲她說得對,沒想到今天又來糾纏人家!
吳翩翩彆着頭。好一會臉上的紅色才褪去,纔回頭看向丁銀:“你爲什麼要這樣?”
“因爲我喜歡你啊!”丁銀還是那句,看到吳翩翩的眉頭蹙起。立刻又湊過來補了一句:“小壞蛋,我愛你愛得要命。我想娶你!”
吳翩翩的臉瞬間通紅,直起身來,質問道:“因爲你救了我,所以你要我嫁給你是不是?”
“當然不是!和那沒關係!”丁銀坐直了身體,很認真地盯着吳翩翩道:“我說真的,翩翩!”
吳翩翩咬了咬嘴脣,哼了一聲:“你知道我是誰麼?你連我是誰都不知道,就說要娶我?”
“你是誰。有什麼關係?就算你是個大魔頭的女兒,就算你是個女魔頭,殺人不眨眼的強盜,我也要娶你!”
吳翩翩耳朵尖都紅了,說了句“我不會嫁給你的!”便要起身離開船艙,卻被丁銀拉住,一掙之下非但沒掙脫,反而被丁銀欺上前來抱住了!
“你快放開!你信不信我殺了你!”吳翩翩一面掙扎,一面惡狠狠地威脅道。
丁銀手中緊緊地箍住她的手和身體,嘴裡卻低聲乞求道:“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我把話說完就放開!你就聽我說一次。好不好?就一次!我以後再也不說了!”
丁銀的哀兵之策又一次奏效了,吳翩翩扭過頭去,咬牙道:“你說!”
“翩翩。你知不知道,我愛你愛得要命,我是真心想娶你,我就想天天陪着你,天天哄你開心……”丁銀看着眼前如玉一般透着淺緋粉膩的香腮,鼻尖幽香縈繞,忍不住低下頭去,聲音也愈發低沉飄忽起來。
“你還說!”吳翩翩使勁掙出手來,推開丁銀湊近的臉。打斷了他低沉纏綿的訴說。
丁銀抓住她的手,將她摁在了艙板上。“小壞蛋,你說話不算話。我還沒說完,你又動手!”
吳翩翩手被摁住,便要用腿去踢,丁銀撲上來,整個兒地壓在了她身上,“小壞蛋,看你還怎麼鬧!”
被一個男人這樣完全地壓在身下,完全掙不開的劣勢,吳翩翩也驚惶失措起來,“你再不放開,我真殺了你!”
“整天殺啊殺啊的,你都說了多少遍了!”丁銀伏在她身上笑道,說話間,低下頭來,下巴上的刺刺的鬍子渣觸到了吳翩翩的腮畔,她忙不迭地躲開,她這一掙扎,丁銀原本就氣息不穩,此刻呼吸立即變得粗重起來,低頭將臉貼了上來,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嚇得吳翩翩驚呼出聲,但隨即雙脣被丁銀給含住了……
丁銀貪婪地攫取着脣齒間芬芳的氣息,長久以來的輾轉反側,幾欲入骨思念終於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
良久,丁銀才擡起頭來,雙目迷離地看着吳翩翩,見她雖然滿臉的潮紅,呼吸急促,但雙目卻是恨恨地看着他,“幹嘛這樣看着我?”丁銀呢喃着,嘴脣在她臉頰上觸碰着滑動着,又輕輕咬了一下她的鼻尖。
吳翩翩終於忍不住淚水滾落,哭着罵道:“你無恥!我要殺了你!”
丁銀長吁一口氣,將頭埋在她耳畔頸邊,“就算你殺了我,我也認了!我也死得心甘情願!”
刺刺的下巴、溼熱的嘴脣在頸窩處摩挲,引得吳翩翩一陣陣顫慄,又深以爲恥,更止不住地抽泣起來,氣恨自己沒用,又氣恨丁銀無恥。
“其實我知道你是心中有人,所以不肯喜歡我對不對?你總想躲開對不對?”丁銀捧住她的臉,扳了過來,盯着她的雙眼,“那個人離開你了對不對?可是你卻不肯忘記他,所以就不肯理我,對不對?”
吳翩翩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又使勁將頭扭過去。
丁銀低頭吻着滿是淚水的眼睫,低語柔聲:“小壞蛋,嫁給我好不好?你不喜歡我也沒關係,我每天陪你說話,逗你開心,給你做好吃的,好不好?你想做什麼,我去幫你做,就算你想殺人,我也去幫你殺!我保證再不讓任何人再欺負到你,不要你傷心,你只用做個漂漂亮亮的小娘子,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好不好?”
吳翩翩只是哭。面對着丁銀,她竭力想停止哭泣,可是卻停不下來!從風墨竹離開後。她就沒哭過,用一層厚厚的殼將自己給包裹了起來。而現在這層殼被丁銀一下子給砸碎了!
吳翩翩身下,一板之隔,是蜷伏的聶青青,心驚膽戰,一面擔心自己被發現,一面擔心丁銀會做出什麼不堪的事情來。
看着吳翩翩哭個不停,丁銀心都揪疼了,起身將她抱了起來。從她袖子裡抽出了絲帕,給她擦着臉上的淚水。
吳翩翩奪過絲帕,推開了丁銀,自己起身向外走去,丁銀又忙把她一把抱住,搶在她發飆之前問道:“你這樣哭着出去麼?”
“不要你管!”吳翩翩使勁推開了他,丁銀一個趔趄,肩背在艙壁上撞了一下,痛得直抽冷氣,恐怕是傷口被撞倒了。
吳翩翩楞了一愣。眼中閃過不忍,猶疑片刻,還是走出了船艙。
丁銀噝噝地吸了幾口氣。擦擦額頭上冒出的冷汗,也跟了出去。
船頭,吳翩翩伏在船舷上,捧起清涼的河水往臉上澆,一捧又一捧……
丁銀沉默了一會,問道:“不開心的事情,爲什麼不肯忘掉?”
吳翩翩怒道:“要你管!”
丁銀繼續道:“難道你不肯忘掉,他就會回來嗎?”
吳翩翩情緒已然失控,也顧不得滿臉的水滴。從袖子中抽出了一柄細長的匕首,揪住了丁銀的衣襟。將匕首抵在了他的嘴邊,“你再說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丁銀根本沒去管那嘴邊的匕首,滿眼的憐惜,擡手去擦拭她臉上的水珠,熱乎粗糙的大手撫上冰涼涼的臉,吳翩翩忙側頭躲開,揮着匕首向他手上扎去,可是匕尖停在皮膚上,終究沒有刺下去……
就在她糾結的時候,丁銀又開口了:“小壞蛋,嫁給我好不好?我保證每天都讓你開開心心……”
吳翩翩丟開揪着的衣襟,收了匕首,跳下船,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丁銀望着她的背影,長長嘆了口氣,也跳下了小船——
聶青青在兩人離開之後,好一會纔敢悄悄地從艙底爬了出來,將艙板還原,趁着四周無人,也溜回了宅子。
她在自己屋子裡梳洗一番,換了衣服後,便去找丁銀。
才走到屋前,便聽見花夜的聲音:“好好的,傷口怎麼裂開了?”
“今早上我出去走走,在河邊不小心被樹丫撞了一下!”
“怎麼這麼不小心?幸好裂口不大!”
聶青青聽聲音便知道是花夜在給丁銀換藥,一般每天早上這個時候,吳翩翩也會過來看一眼,但今天顯然不會來了。
過了一會兒,花夜離開了,閃在牆角的聶青青立刻走進了屋子,看見丁銀正伏在桌子上,支着下巴,想事情想得出神。
聶青青便將門扇敲了一敲,丁銀回過神來看見是聶青青,立刻恢復了俾睨的眼神,撇着嘴懶洋洋道:“來找我幹嘛?”
聶青青哼了一聲,“你背上的傷口是被樹丫撞的麼?你什麼時候走路這麼不長眼了啊?”
丁銀嗤笑一聲,“你個野丫頭,哪裡都少不了你啊!你又看見什麼了?”
“我看見翩翩哭了,你跟在後面,你說,是不是你欺負人了!”聶青青質問道。
丁銀望天苦笑:“我能欺負得了她嗎?”
“還說沒有,你都、你都把人家弄哭了!”聶青青差點說漏嘴,爲做掩飾,繼續義正言辭地指責:“還說沒欺負!翩翩從來都不會哭的!”
丁銀聞言,看着她問道:“她從來都不哭麼?”又自言自語嘆着氣:“小姑娘家家若是不高興,爲什麼不哭,爲什麼要憋着?也不怕憋出病來!”
聶青青鄙夷道:“你以爲人家像你從前認識的那些女人,沒事都要嚎半天,就爲了博人同情!”
“那你說,她是哪種女人?”丁銀隨即問道。
聶青青哼了一聲沒回答,繼續指責:“昨天你還答應了,再不糾纏人家,怎麼這樣說話不算話?你不是說你最守信用的嗎?你還是不是男人!”
丁銀道:“我纔不是糾纏,我當然是光明磊落的去求她嫁給我!”
聶青青忍了忍,沒有罵他,否則便會被人知道她躲在艙底,她裝出一副微微有些驚訝的樣子問道:“你求她嫁給你?那爲什麼人家哭了?”隨即又自己接着道:“我知道了,一定是人家不願意,你強迫人家了對不對?
丁銀怒道:“你少在那裡亂說!我從來不會逼迫女人!何況是她!”
聶青青很是鄙夷的“嗤”了一聲。
丁銀若有所思地問聶青青道:“我說,你整天在我面前胡攪蠻纏的,說我這不對那不對,究竟是什麼目的呢?”
聶青青杏眼一瞪:“我是翩翩的好朋友,我不能讓你欺負翩翩!”
丁銀氣極反笑:“就憑你?你這是爲她好嗎?”
“當然是!”
丁銀皺了眉頭,很認真地說道:“你這不是爲他好!你若是爲她好,就應該幫我!”說道這裡他見聶青青一副要跳起來反駁的樣子,立刻擡手製止:“別鬧!你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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