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中,陸苒珺讓她們將點心分下去,自己在房裡繡着屏風。
屋裡頭燃着碳盆,冷香繚繞,伺候的丫鬟也都安安靜靜地做着自個兒的事,沒有人打攪。
直到天色暗下,陸苒珺才收了針線,看着眼前已經完成了大半的東西,讓東籬小心地收了下去。
十二月裡,派去查探女先生的人回來,帶回的消息的確與她知曉的差不多。
同是出自江西府,那麼,到底有沒有干係呢!
若是女先生真的與彭希瑞有什麼關係,兩人又怎樣的立場。
她不敢想象,彭希瑞究竟有什麼理由在幾年前就派人混進陸家。
與陸鎮元坐在書房內,將對彭希瑞與女先生的分析說了一遍,鄭重地問道:“父親,您好好想想,到底有沒有結過什麼仇家,或者是祖父祖母結過什麼仇家。”
被她問得一愣,陸鎮元也仔細地思考起來,若說仇家,他走到今日這個地步的確不會太少。
就說南下那一次,恐怕一排排站着等報仇的都不少。
可彭希瑞的事情看起來分明是更早之前了。
那個時候,他的仇家似乎沒有幾個,不,應該說沒有什麼值得這樣謀劃的仇家。
回想了一番,他到底搖搖頭,“並無這樣的人。”
陸苒珺嘆了口氣,不是她父親,那就是祖父那一輩了?
“我記得您說過,祖父也有外任,那是在哪兒?”
“喔,似乎金陵,山東,江西,福建都有過。”陸鎮元說道,突然,他臉上浮起一抹笑意,“對了,當初我跟你祖父在金陵,也就是那個時候遇見你母親的。”
陸苒珺頓了頓,笑道:“父親,當時您是怎麼拐走母親的?”
陸鎮元聽她提起這個,咳了咳道:“你父親我自小便才名遠播,你母親知道了,自然心儀於我。”
陸苒珺掩脣,沒有拆穿他的話,“所以,父親您到底想起來究竟是您得罪人了,還是祖父得罪人了麼?”
陸鎮元眯起眼睛,“這個嘛,容我再想想吧!”
陸苒珺點點頭,也沒有再多問,想必父親是想起什麼了,只是不告訴她罷了。
離開書房,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思索着。
似乎從她與彭希瑞成親開始,除了那見過一次的彭家老爺子,就未見過其他人。
每年也都是那邊的管事派人過來交代些事,她知道彭希瑞的父母皆不在人世,可便是帶着她這個新媳婦拜祭,也未有過。
從前她不覺得有什麼,只要能與他在一起就好,可如今看來,竟是事事都透着詭異,猶如一張巨網,正朝着她們撲面而來。
“唉……”屋子裡響起一道嘆息,幾個丫鬟皆擡起頭看向她。
“小姐,是有什麼事兒煩憂麼?”東籬溫和的聲音傳來。
陸苒珺倚靠着身後杏色的纏枝大引枕上,目光幽靜,“我只是在想一個難解的問題罷了,你們不必緊張。”
幾人點點頭,繼續做些手裡的東西。
陸苒珺擡手倒了杯茶水,任由上頭白霧繚繞,緩緩散開,直到茶涼了她也未碰過。
許久之後,她才道:“還有半個多月就要到年底了。”
“小姐在擔心什麼,不妨說出來讓奴婢們一塊兒想想法子。”東籬放下了手中的針線,走過來替她換掉了冷茶。
陸苒珺看向她,“安排一個人,能夠長期出門在外的,有件重要的事得交代他。”
東籬想了想,應下道:“那奴婢這就去安排?”
“記得找個功夫好的。”
“是……”
翌日,東籬將人領過來,陸苒珺特別交代道:“我要知道彭家的老爺子所有底細,也許此番你過去會很危險,所以我的要求是盡所能地保住命回來,消息多少是其次,明白麼?”
跪在屏風後的一個青年中氣十足地迴應,“小的謹遵四小姐的命令,必然不負所望。”
“當心些,也許彭家比我想的要複雜,你且先去,隨後我會派人支援你。”
“是,那小的就告退了?”青年清朗的聲音說道。
陸苒珺微微頷首,“東籬,拿一百兩給他路上打點。”
東籬應諾,不一會兒便領着人出去了。
與此同時,陸鎮元也在望着彭家家的消息怔神。
他也許不曉得彭希瑞的父親以及祖父,但是,彭希瑞的母親卻讓他想起了良多。
彼時,他還是少年得志的小子,在金陵那樣既風流又繁華的盛地,自然吸引了不少才子佳人的攀交。
而他的妻子蘇氏便是他一見鍾情的人,可惜的是,中間也出了不少岔子。
難怪,難怪彭家那小子與自己在一塊兒時,總會有意無意地提起他的母親。
卻原來,緣由在這兒。
想了一會兒,陸鎮元側首吩咐道:“去告訴四小姐一聲,彭希瑞的事讓她不必再操心了。”
長隨聞言,應諾離去。
陸苒珺接到這個消息時,並沒有多說,人都派出去了,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
雖然她不知道父親究竟知道了什麼,不過以她對彭家的情況來看,彭老爺子那兒她是查定了。
將近年尾,朝廷百官也清閒了下來,休沐在家含飴弄孫,享享齊人之福。
這日,陸苒珺照常去榮輝堂請安,原本無事她就該退下了,卻不想老夫人突然一句讓得她半天沒回過神來。
不僅是她,就連大夫人也未來得及反應。
“祖母,您是說,要帶我進宮麼?”她不確定道。
老夫人點頭,“以往皇后娘娘不喜熱鬧,是以不必常去宮裡拜見,此次突然召見,想必也有些旁的理由。”
大夫人聞言,有些急了,去宮裡拜見那不就是有機會得了貴人的青眼麼,“母親,那清姐兒……”
“清姐兒是有婚約之人,就安安生生地待在家吧!”
被打斷的話噎得大夫人一時說不出辯駁的話來,她看了眼坐在錦杌上的陸苒珺,抿了抿脣。
心中不快明顯,可她也不能在這個時候發作起來,一則是顧着老夫人二則陸苒珺這孩子畢竟也救過清姐兒。
可就是這樣無從宣泄才讓她直到回了院子還是冷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