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夫人僵住了,按理來說身爲臣即便犧牲自己又有何妨,可,她一婦道人家,先後失去了太多,唯剩的就裴瑾琰這一個血脈了。
若是連他也失去,那她如何對得起裴家列祖列宗。
“可,一定要您去麼?”裴老夫人相勸。
這是她妹妹的孩子,又是太子,她怎能讓他去冒險。
蕭澤沒有回答她,堅定的眸子卻教裴老夫人看到了他的決心。
阻止不了。
因着心意已決,他的離去就連裴瑾琰也未來得及阻撓。
知曉他去了哪裡,立即跟了上去。
別莊,陸老夫人坐在廳內看着下頭遞來的拜貼,好一會兒才發出一陣笑聲。
“他蕭氏竟還有這樣的人,且是個不足十歲的黃毛小子。”
她話中諷刺的笑意就連剛到外頭的陸苒珺都聽的一清二楚。
進來後,她睨了眼帖子,“祖母,什麼事兒您這般高興?”
“要看看麼?”她將那燙金鎏花的拜貼扔給她。
陸苒珺打開掃了眼,立即合上,“祖母,怎會是、是太子?”
“嗯?怎麼,正是如此纔有意思不是麼?”
陸苒珺憂心忡忡。
老夫人倒是心情不錯,“想他蕭氏不是自詡能人無數,人才輩出,如今卻淪落到了讓一個孩子來求助。”
“祖母,太子他……”
“此事你不必過問,就讓我瞧瞧,當今太子會說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想向陸家求助,這怕是最蠢的一件事了。
陸苒珺在來人通稟時,便避到了隔間茶室裡,不一會兒,她聽到了些許腳步聲,知道人已經來了。
蕭澤是頭一次過來,卻不是頭一次聽說這個別莊。
應該說不愧是前朝的皇家別莊麼!
竟然能夠合情合理地落到陸家手中,這位陸家的老夫人果真有本事。
廳外,蕭澤擡手留下了一干護衛與隨侍,自己孤身一人踏了進去。
這讓端坐在首座的陸老夫人揚了揚眉。
隨着人走近,兩人皆未開口,彷彿在無聲較量着什麼。
片刻後,蕭澤垂下眼簾,妥協道:“陸老夫人安康!”
“太子殿下有禮!”說着,她做了個手勢請他入座。
立在老夫人身邊的花葉躬身行禮後,親自奉了茶遞上。
蕭澤雖小,可舉止上不曾出錯,莫說他的身份,就是那身氣度,也的確是皇家該有的。
老夫人看在這點上,並不打算爲多難他。
“寒舍簡陋,招待不週之處還請殿下見諒!”
“老夫人客氣了,若是皇家別莊都簡陋,那這天下還有幾處能夠容人?”
陸老夫人目光微凜,並無多少訝異。
“殿下說的是,這別莊大好風情,即便西山行宮,也有所不及。”
“能讓您這般誇讚,看來這座前朝太子建造的別莊果真對您很重要!”
老夫人眸子冷了下來,她看着即便坐在下首亦挺直腰背,秉持風範的太子,忽地一笑。
“殿下知道的不少!”她想,她應該知曉他的目的了。
真是沒想到,最後識破她身份的,竟然是一個孩子。
蕭澤面色鎮定,嘴角微微翹起,讓他看起來就像是個不詣世事的孩子。
可誰都知道,他不會是那樣的孩子。
“該知道的和不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蕭澤笑道:“或者,現在孤應該稱您爲昭仁郡主?不,前朝太子登基那日,您就應該是長公主了。”
老夫人失去了眼中的那抹興味,她看着眼前這個孩子,臉色蒼白,身子孱弱。
這樣的人,是誰給他的勇氣來她跟前說這些?
“你就不怕今兒個走不出這莊子?”老夫人道:“堂堂太子,你該不會以爲我這裡是想進就進,想出就出的地方吧?”
“若是連進都不敢,那孤這個太子,還有何用?豈不是辱了這儲君的名號!”
“小小年紀,這覺悟倒是不小。”
“長公主謬讚了。”
“你這般稱呼我,還真是諷刺,要知道如今這天下可是你蕭家的。”
“是蕭家的又如何,也許過不了多久,這江山就該歸還秦家手裡了吧!”
話音落下,蕭澤即便看不到,也感覺得到氣氛凝滯了。
甚至是老夫人身邊的丫鬟,都帶着股肅殺之氣。
讓他走不出別莊並非是玩笑,甚至是有一點兒差錯,他今日都得折在這兒。
蕭澤緊了緊袖中的手,他不是不怕,不是緊張,可他還是得繼續走下去。
頂着陸老夫人無形散發的威壓,蕭澤深吸了口氣,起身立在廳中,對着她道:“我知道長公主想要做什麼,也大抵知道前朝是爲何……”
“住口,前朝之事你蕭家沒有資格評判。”
“您說的是!”
“那麼,你同我說這些,該不會以爲我還會放你回去吧?”老夫人漠然的聲音平靜無波,彷彿在看着一個無用的死人。
隔間裡頭,陸苒珺心中緊了緊,不小心碰倒了手邊的茶碗。
蕭澤似有所感地睨了眼隔間的方向,嘴角重新揚起,“既然來了,我早已做好了準備。”
老夫人也不經意地瞥了眼隔間,道:“哦?”
蕭澤低下頭去,片刻後,眼神清明,透露着他的堅定,那是守護的決心。
“我可以幫您,這江山是秦家所有,物歸原主本就應當。”他頓了頓,目光所及,陸老夫人正平靜地看着自己,“但是,作爲交換,您只要幫我保下裴家一概人等。”
“你憑什麼以爲我會幫你?裴家是什麼什麼身份,若是留着難不成還等他來找我尋仇?”
“不會的,表哥不會的,這是我蕭家自己的事不應當牽扯到他,可如今的局勢您也知曉,若是有我支持文賢伯,那麼您的勝算也會大一些。”
老夫人彷彿真的在思考他的話,若是放着平日,她是不屑與一個孩子說這麼多的。
可這個孩子竟然教她刮目相看,這就不一樣了。
也幸好他尚幼,幸好活不了多久,否則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沒有回答他的話,老夫人眯了眯眼,看似多了分散漫的意味。
“你是如何知曉我的身份?”
且他一人來到她跟前,也就表明,裴家那孩子還不知曉陸家的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