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生活纔怪
信件告訴了他一件事,一件他不想承認的事情,那個從一開始就一直全心全意地關心着他的,把他當做自己孫子般真心疼愛的湯普森大媽…去世了。就在兩個月前,湯普森大媽離開了這個世界,進入了主的永恆的天堂,在那裡,沒有病痛,沒有冷漠,沒有失望和沮喪。
二個月前,那個時候,他在幹什麼,是在和同學一起嬉戲還是參加赫奇帕奇的各種活動?他努力回想着,可惜這一天給他的衝擊實在是太大,大到他的頭腦都保護性地停止了更多活躍的活動。他只能勉強回想起那個時候,他正拿着羽毛筆和赫奇帕奇的同學們歡樂的討論着一年級的咒語,他正因爲指點同學的論文而得到了赫奇帕奇更多人的喜愛。那個時候,就算是無意中想起麻瓜界,他也只是想到普通中學的課程自學,想到畢業後繼續讀書的問題,他竟然,竟然完全遺忘了那關心自己的遠在澳大利亞的奶奶,當然,還有關心他的克里夫神父。這個時候,曾經學過的一句話進入了他的腦海-“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
這封信是湯普森大媽的弟弟寫來的,從信中的激烈的措辭和語不滿的語句可以看出,這位淳樸的老人對於西弗勒斯還是帶上了很多的不理解和一絲的憤怒。
湯普森大媽生病後躺在病榻上要有大半年的時間,一直身體不好,但湯普森大媽總是微笑着平靜的告訴周圍的人,她沒事,她很好,就算要離開這個世界,也是因爲上帝的召喚,她會安靜的等待着上帝讓她離去的日子,但湯普森大媽的弟弟知道,她一直在心裡有着放不下的牽掛和到最後都沒能彌補到的遺憾,這種牽掛和遺憾讓湯普森大媽最後的離去並不是那麼的安詳和平靜。
這大半年中,西弗勒斯沒有一封的郵件,沒有一句的關懷,沒有一次的電話,這讓湯普森大媽的弟弟很憤慨,覺得西弗勒斯實在是太過忘恩負義。要知道,湯普森大媽一直期盼着能夠見到西弗勒斯,就算在她最後離世的時候,她的眼睛還是盯着門外,好像是期盼着最後某人的到來,直到最後黯然地失望地閉上了眼睛。
老人寫了,他已經寄了許多封的郵件,可惜,西弗勒斯沒有回。就連湯普森大媽的葬禮,他也沒有參加。當然,在最後,老人用重重的筆觸寫着,湯普森大媽將自己的遺產全部留給了西弗勒斯,如果他有空的話,歡迎他到澳洲去處理下遺產問題,他諷刺地寫道,這種事情,西弗勒斯應該會抽出他寶貴的時間去處理吧,那句話,顏色特別的深重,那句話,看起來,比其他的句子都要更巨大和強調,就象是老人憤慨的情緒都通過筆尖傳遞到了信紙上。雖然西弗勒斯那個時候在霍格沃茨,雖然他真的不是有心不理會澳大利亞的郵件,但這也無法抹煞他沒有關心甚至沒有在意湯普森大媽的這個殘酷到割裂他心臟的刺痛的事實,越想,西弗勒斯的心越發的揪緊,痛到無法呼吸。
是的,他知道,湯普森大媽已經去世了,那個關心他的奶奶永遠的離開他了。西弗勒斯已經覺得自己無法再忍受這樣的消息,信件上的字字句句都象是在譴責他,都在一刀一刀割着他已經無法再忍受的心臟。
他捏着信紙,惶恐地看着周圍,燈光明亮,將一切照得那麼的清楚。連他的被打擊到搖搖欲墜的心靈也都敞開在燈光之下,纖毫畢現,鮮血淋漓。連他對於克里夫神父和湯普森大媽的遺忘都被燈光照射的那麼的明顯,明顯到象是馬戲團的小丑那血腥大嘴的扭曲的嘲笑。
他關上了燈,乘着濃重的夜色,縮到了客廳的角落裡。在現在這個時候,他所需要的,不是一個大大的空落落的房子,他只需要一個可以包容他的可以讓他躲藏的黑暗的角落。現在,已經沒有人需要他表現得堅強,連關心他的人都走了。就算是軟弱,那麼,就讓他軟弱這麼一個晚上,在能夠微笑着面對第二天升起太陽之前,讓他,盡情的完全暢快的軟弱一回。在這個時候,在這個空間和地點,就算他哭,也不會再有任何人的關心和詢問。
月光透過窗戶冷冷照在地板上,西弗勒斯蜷縮在連月光都無法照到的暗暗的角落裡。他呆呆的回想着,在霍格沃茨的時候,他忘了克里夫神父,他忘了湯普森大媽。
他的手中捏着幾張照片,湯普森大媽曾經期待着他們能夠在聖誕的時候給她電話或者給她寫信,任何的一點訊息都會讓那位老人感到寬慰和幸福。因爲聖誕節學校都是放假的,湯普森大媽還特地將家中的電話號碼寫在郵件裡帶着希望寄了出去。信裡寫着,湯普森大媽本來都病到沒辦法多坐了,但聖誕節的那天,她精神突然好轉,臉色紅潤的坐在牀上,等着門外郵差的經過,等着電話鈴的響起。坐着,整整等了一天一夜,從清晨的期盼興奮一直到了晚上的臉色灰敗。從那天起,湯普森大媽就再也沒有從牀上坐起來過。湯普森大媽去世的那天,天氣晴好,天空藍得讓人想落淚。
照片上是湯普森大媽在聖誕節拍的照片,她本來想着如果西弗勒斯電話過來,她可以告訴這個她疼愛的孩子,她沒事,她精神很好,然後再回寄兩張照片讓西弗勒斯不要擔心,做長輩的總是包容孩子到讓人心疼的地步。
照片上,湯普森大媽穿得整齊乾淨,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的,一如過去每次見到西弗勒斯的神情,不過仔細端詳,也能看出那眼中藏不住的疲憊和那已經再不充裕的時間。
西弗勒斯不禁開始假設,如果他沒有申請留校,如果他沒有貪圖瞭解魔法界的聖誕節,如果他直接回家了,是不是,就可以給湯普森大媽一個溫暖的慰藉,一個沒有遺憾的微笑着的離去。可惜,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的如果,可惜一切都無法推倒重來。湯普森大媽已經下葬了,在葬禮上,西弗勒斯同樣的沒有能夠出現。現在他只能從照片上回憶湯普森大媽曾經的笑容曾經對他的關愛,就算他去了墓地,能見到的也只是冷冰冰的墓碑而已。
湯普森大媽甚至將自己的財產都留給了他,西弗勒斯想笑,但他還是無聲的哭了,都給他,給他這個忘恩負義的人嗎?爲什麼湯普森大媽要對他這麼的好,好到讓他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西弗勒斯將身體越蜷越緊,都走了,那些當他來到這個世界後關心他的,在意他的,他關心,他在意的,都走了,都要走了,徹底的離開他。所有的一切都在一天中發生,好像這一刻所有的希望都被一雙無情的手推翻,所有幸福的泡沫都被無情的戳破。
他想起了自己曾經的理想,兩個孩子手牽着手慢慢的長大,在一路風景中,有着湯普森大媽的笑容,有着克里夫神父的關懷…
維迪,克里夫神父,湯普森大媽…終於,他哭出了聲音,低低的,受傷一般的聲音。但在這個時候,也許是僞造堅強已經成了習慣,也許是害怕被人聽到,雖然這個房子已經空洞到連聲音都不願意停留,他還是隻能小聲的哭泣着。餐桌上,被他無意中碰到的,靜靜躺着的存音水晶閃着藍色的幽光,如同蝴蝶的翅膀,悄無聲息。
再一次的,西弗勒斯想到了曾經的那個溫暖的家,曾經的燈下忙碌的母親和拿着報紙翻閱的父親。他絕望的發現,他竟然完全無法回憶起父母的相貌,在這一刻,他終於瞭解了,他已經回不去了,他再也回不去了,曾經的世界已經斬斷了和他的一切聯繫。他只是一個生活在小說世界中的叫做西弗勒斯.斯內普的普通人。那以前母親和藹的笑容關愛的話語,那曾經父親的嚴厲中藏着愛護的教訓,再也不屬於他了。他,只是個和曾經的父母沒有一絲關係的陌生人。
西弗勒斯茫然地想伸出手,他能夠到的只是空氣,他的手碰觸不到曾經溫馨的家庭,他的手碰觸不到關心他的和他關心的人。
好冷,真的好冷,他蜷縮成了孩子在母親腹中的姿勢,那個姿勢代表着無助和不安,代表着渴望母親的保護和關愛。
他小小聲的抽泣着,小小聲的絕望的低聲喊着,呼喊着某個絕對不可能實現的妄想
“媽媽,我想回家”
“媽媽,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一遍又一遍…
雖然,他已經知道,他,永遠也回不去了。
黒黑骯髒的小小角落裡,一個孩子蜷着瘦弱的身子在哭泣…
在燦爛的太陽再次升起前,在再度裝備上堅強的假面前,在爲那個也許消逝的真正西弗勒斯.斯內普好好的生活之前,就讓他,偷偷的哭上一場,哭那捨棄他而去的曾經最堅定的寄託,哭那再也找不回的關懷,哭那再也無法尋回的父母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