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誰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這個房間裡只剩下了秦琳的嗚咽聲和兩隻手銬撞在一起的叮噹聲。不知道爲什麼,這個聲音在這時候顯得格外的刺耳。也不知道爲什麼,我面對罪犯被逮捕的時候卻覺得非常不甘心。在這種時候,父親會怎麼做呢?我不禁這樣詢問着自己。
顧中華看着邢天明走到自己的身邊,一直搖着頭,似乎是在通過肢體語言告訴邢天明,他不是殺人兇手。可是最後,他放棄了抵抗,眼看着冰涼的枷鎖,銬在了他的雙腕上。但是這個時候,事情的發展總是讓人出乎意料。一個人從我旁邊兩步就閃到兩個人之間,緊緊的握住了那隻拿着手銬的胳膊。是雷立行,他的手勁很大,邢天明的臉已經扭曲起來:“你是誰?放開!”他試着掙脫被握着的手臂。
“蒼厲,我的頭腦不是很好,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這個人絕對不是兇手。”雷立行看着我,堅毅的眼神裡,似乎還帶着懇求的目光。
“直覺?直覺能有什麼用?”邢天明變得非常惱火:“你要是再不放手,別怪我不客氣了,區區預備隊的人,竟然公然和三隊起衝突!”
這時候,門外的幾個刑警見勢幾乎衝了進來,胖子用他寬大的身軀堵住了門口,大叫着:“這的事兒還沒完呢,胖爺我誰都不讓進!老弟!”他一邊頂着一羣人的推搡,一邊對着我豎起了大拇指:“交給你了!”
看着他們一個人緊緊地握住邢天明的手臂,一個人用身體堵住房間的門,我有點哭笑不得,實在是太亂來了,他們這樣的去努力,也讓我不得不拼命思考。仔細回想一下遺留下來的線索,這個小旅館,這對牆角的夫婦,以及被害人情況和夫妻兩個人的證言,總覺得有一種違和感,似乎是缺少了一樣非常重要的東西。兩個人用着迫切的眼神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覆,這就是他們對於隊友的信任嗎?隊友,是的,如果當時住到這裡不止呂光忠一個人,那一切就能說通了。
“邢天明!顧中華不可能是殺人兇手!”我爲了讓我聲音能被所有人聽到,大聲的吼了出來:“因爲,真正的兇手,已經被我找到了。”我不是個喜歡出風頭的人,剛喊完,就感到無比的後悔和尷尬。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帶着詫異的眼光看着我。我故作鎮定,清了清嗓子說道:“雷立行,先把手放開吧。”
邢天明活動着被鬆開的雙手,臉上帶着及其不愉快的表情對我說:“兇手?你要知道,作爲警察,說的每一句話都要負責任的!”接着,他看了一眼雷立行,繼續說着:“你們預備隊今天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寫在報告裡面。”經他這麼一說,感覺這次要被處分了。
“邢天明,這次的案件,還有一種可能性!”邢天明的推理也許是正確的,但是他卻沒有考慮如果當時的旅館還有第四個人的情況:“這裡有可能存在着第四個人!”
“胡說!如果是兩個人,他們兩個能不知道?”邢天明指了一下顧中華夫妻二人。
“顧中華之前也說過了,呂光忠是偶爾回來一次。只要不是兩個人同時在,很有可能被當做是一個人。”
“無稽之談,怎麼會有這麼不靠譜的想法!”
“我們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現在下結論還太早,我需要重新做一遍推理:“如果這個旅館存在第四個人,那這個案件的情況就會是一個新的局面。”
“你怎麼證明這裡還有第四個人?”
“有兩點可以證明。第一點,呂光忠一個人卻租下來了兩間房屋。”一個是他自己住的,另一個就是這個真正的兇手住的房屋。“第二點,顧中華的口供,我想你也應該知道,在今天早晨有個人來交了房租,那個人是誰?”
“他們可能在說謊。”
“那不過是你的猜測,如果他們確實見到了這個人,就說明這第四個人,一定存在過。”我拿出了之前借來的登記小本,繼續說着:“而且這個人交的房租,是昨天、今天和明天。可是發現屍體後,警察一定會來這裡調查,但是爲什麼要交明天的錢呢?我想我知道是什麼原因。”
“有意思,那請你告訴我,是什麼原因?”邢天明突然對我的想法抱起了興趣。
“我們在第二個房間,發現了很多的槍支彈藥,而顧中華也說過,這幾天總有人來這個旅館提走包裹,所以這個人,是個走私軍火的商人。”
“確實!”胖子聽到我的話,突然開口說道:“胖爺我檢查過那些武器,都是全新的。”
“這些武器就是他的家當,他不可能丟下這些武器遠走高飛。同時他作爲一個商人,最講究的就是信用和承諾,所以他把房租交到了明天的目的,就是想在這兩天,帶着這些東西,真正意義上的消失。”
邢天明在這個時候露出了笑容:“真可笑。如果他爲了早點帶走這麼多的武器,何不如把屍體藏起來,爲什麼要放在那麼明顯的地方呢?”
“他一開始確實是把屍體藏了起來,但是就在今天早上,他回到這裡的身影被人當做呂光忠目擊到。而且,警察爲了抓捕呂光忠隨後會趕到這裡,所以他纔不得不製造了‘自殺’,爲以後他能完美的消失做準備。而他接下來的計劃,就是毫無破綻的帶走那些武器,神不知,鬼不覺。”說道這裡的時候,我已經開始佩服我自己這複雜的想象力,卻不缺乏依據。“所以,這個真正的犯人,現在就在這個旅館裡面,而且是以一個最安全的角色,和我們在一起!”
“這裡除了夫妻兩個人,就是警察。還會有什麼人?”邢天明問着,突然間臉色大變:“原來如此。”
我走到顧中華身邊,對他說:“顧先生,你這幾天接到幾次這個人給你打來的電話,能讓我看看來電記錄嘛?”顧中華趕緊從懷裡掏出了手機,撥弄了兩下,遞到我手上。看着液晶屏幕上面的那串數字,我不自覺地笑了出來:“這個人給顧先生打過幾次電話,告訴顧先生有買家會來取他準備好的貨。所以……”我按下了撥號鍵,周圍所有人都屏住呼吸,仔細的聆聽起來。我也非常緊張,如果這個號碼打不通,那我做的一切推理都將前功盡棄。
但是我很幸運,一段悅耳的鈴聲不久後響起,在場的人都開始相互確認,尋找着鈴聲的源頭。漸漸地,我們的目光都聚集到一個壓低了帽檐的刑警身上。他的嘴角掛着淡淡的笑容,他慢慢的將手伸進口袋中,拿出了手機,關掉了鈴聲。“厲害,我這麼費盡心機的計劃都能讓你發現,你不愧是刑警大隊長蒼隊長的兒子。”
“你果然裝扮成了警察,這樣你就能毫無顧忌的帶着東西離開,而且沒人會懷疑。”
“小李!怎麼會是你!”邢天明口中叫的這個人就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刑警。
“嗨嗨!看清楚了我是誰。”他取下了警帽,露出一張熟悉的臉,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怎麼會!你他孃的不是死了嗎?”胖子嚇了一跳。這是一張呂光忠的臉,而他死亡的面容依然刻在我的腦海裡。
“他不是呂光忠。”雷立行盯着這個人的臉,冷冷的說道:“我認識你。”
雷立行和這個人似乎是有什麼過節,但是我們還沒有等到他解釋,邢天明就已經掏出了手槍。“小李人呢?他怎麼了?”
冰冷的槍口已經頂在這個人的腦門上,這個人緩緩地舉起了自己的雙手:“邢警官,別緊張,小李沒事,他在警車後備箱裡睡覺呢。”
邢天明聽到他的話,鬆了一口氣,眼神瞟向了窗外的車輛。可就在他放鬆的一瞬間,這個人豹變了。他突然向左轉身,右手頂開了那把槍並順勢抓住了邢天明的手腕,接着他的左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拿出了另一把槍,從邢天明的腋下伸了上去,抵在了他的太陽穴上。這一系列的動作只在一個呼吸之間,我們所有人都掏出了手槍對着眼前的這個男人。他拖着身體歪斜的邢天明,一邊靠向牆邊一邊說:“我不想殺人,放下你們的武器。”
“但是你已經殺了一個人了。”胖子瞄準着他的頭,指正着他的發言。
“你錯了。”這個人用邢天明擋在了自己的面前,繼續說道:“我是個商人,呂光忠是個殺手,我們兩本該是個整體。但是他卻背叛了我,他爲了自己能活下去,認爲我知道的太多了,所以要殺我滅口。我這是正當防衛!”
“詭辯!”邢天明即使作爲人質,卻依然保持着冷靜地說着:“你已經構成了襲警的犯罪,而且還走私軍火,這些罪名加在一起,也夠你坐十年的牢獄了,你現在把我放了,也許我能幫你說些好話,給你減輕一年。”
“我的計劃是全身而退,所以我早就考慮到被你們拆穿的情況了。”他說着,晃動了一下手中的槍:“蒼厲,你還記得這把手槍嗎?”
這樣一說,我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那把手槍,和刑警的配槍並不是同一種型號。但是這把槍我卻非常熟悉,這就是警校的訓練用槍,用來殺害趙一勤的兇器。“那把槍怎麼會在你手上?”
“我說我是撿到的,你會相信嘛?”他饒有興致的看着我。
“老弟!”胖子在這個時候衝我大喊:“別被蠱惑了,看老子一會兒崩了他的嘴。”
胖子說的對,他想逃跑,一定會利用一切資源。我不能因爲他的發言而迷惑,現在最關鍵的事情,就是救出他手上的人質,將他捉拿歸案。我又恢復了平靜,他馬上就對我失去了興趣,向門口的刑警喊着:“無聊的遊戲到此結束了。你們都進來!現在!”
門口的刑警變得騷亂起來,慢慢的移動到了房間裡,而他拖着邢天明向房間門口走去。這時候,胖子不顧一切的擋在房間門口,破口大罵:“今天要讓你走了,胖爺我就不信趙。”胖子的一番舉動,讓這個人暴怒了,他突然調轉了槍頭,漆黑槍口的直接對着胖子。胖子似乎早就料到會有這一幕,他以更快的速度瞄準了對方,緊接着扣下了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