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後,我坐在父親安排的車上,離開了玉河市警察學校。司機是一位女刑警,名字叫陸馨,在刑警一隊裡任職纔剛滿1年。她是一位很有責任心的女孩,雖然無法做到縝密的邏輯推理,但是卻在資料整理上非常有技巧。所以父親將她留在了刑警一隊,因爲一隊總會接到大量的案件,也確實需要有一位像她這麼能幹的女孩來處理這些事情。
陸馨告訴我,她非常崇拜我父親。因爲父親在警察局裡面很少說話,喜歡呆在檔案室裡面,翻閱過往的案件,有時候一呆就是一整天,看起來是一個十分可靠的人。然而,最讓她佩服的地方,就是父親接手的案件辦案效率非常高。她每次整理一隊的案件資料時發現,只要是父親經手的案件,幾乎都屬於結案的狀態。她誇張的說着:“蒼隊長簡直是警察中的一個傳奇,從來沒有人能這麼效率的完成任務!”我作爲父親兒子,聽着陸馨的誇獎,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而按照她的說法,父親似乎是個工作狂,但是他每次回到家裡後,竟然從未在我面前談論工作的事情。
這個時候,我突然想起了那位身穿藍色西裝的檢察官,我記得父親好像稱呼他邢檢。“對了,邢檢你們熟悉嗎?”我問着陸馨:“感覺他對爸爸的火藥味挺濃烈的。”她想了一會,遺憾的搖了搖頭,告訴我她這個級別的人只能聽從檢察官命令辦事,私底下是不可能有任何接觸的。之後的話題被她轉到了玉河市警察局裡面的一些瑣事上,但是我沒有太多的心情聽這些內容,因爲我的心思早已回到了警察學校那邊。父親的搜查情況如何了呢?到底有沒有找到犯人呢?還有那把槍上留下的指紋,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
父親安排我離開以後,他馬上趕到了趙一勤的房間。趙一勤的房間在二樓,這個房間裡,除了一張牀,一張桌子,再沒有其它的傢俱。而房間的窗戶一直開着,溫度比較低。站到窗戶前,可以直接看到樓下的輪廓線,這時候他才注意到,趙一勤其實住在我的樓上。
房間的搜查已經開始了,不久之後,一位刑警在牆上發現了一個彈孔。如果不是移開了靠牆的被子,也許根本不會發現這麼重要的細節。鑑定人員迅速取出了鑲在牆裡的那顆子彈,肉眼可以看到子彈上盡然沾着一絲血跡。血液的檢測需要一段時間,但是膛線痕的對比卻在當場顯示了出來,這顆子彈和被害人體內的子彈來自於同一把兇器。
“哦,這可是重大的發現,也許這裡纔是真正的作案現場。”邢檢看似自言自語的說着,實際上卻是在徵求父親的意見。
“這和監控錄像的情況吻合,死者昨晚10點回到了寢室中。”
“但是屍體卻在後院中,他跳下去了。”邢檢走到了窗口邊,繼續說道:“但是,這就產生了矛盾。死者爲什麼不走樓梯,要從窗戶上跳下去?而且案發現場如果是這個寢室,爲什麼監控錄像沒有拍到兇手的身影?”
“死者是後腦中槍,我想這就是爲什麼他不得不從窗戶跳下去的原因。”父親的思路很清晰,他已經將幾個線索聯繫到了一起,“他是掉下去的。”
“那兇手是怎麼進來的呢?”邢檢看了一眼窗外,凜冽的寒風讓他又馬上縮回了屋內,“從窗戶進來,沒有登山設備是不可能的。當然我也不排除兇手如果確實是這樣計劃的,那不被攝像頭拍到,也合情合理。”
“也許有更容易的辦法。”父親的話勾起了在場所有人的興趣,“監控錄像保存時限是24個小時,兇手只要在24個小時之前進來,就能躲開監控錄像,作案結束後,再從窗戶離開寢室,順便將兇器丟進了垃圾桶內。”
“哼,聽起來也很有道理呢。”邢檢發出了不屑的聲音,“那最後我們誰的推理會是正確的呢?我很期待。”說罷,他離開了寢室,去尋找能支持自己推論的證據。而出去的一瞬間,邢檢的肩膀碰到了房門,一個東西調到了地上,發出了哐當的聲音。但是邢檢並未理會,身影隨即消失在了樓梯口。
父親注意到了掉在地上的東西,那是一個長方形的金屬薄片,只有半個手掌長,上面印着“趙一勤”三個字,在薄片上面有兩個圓形的小孔。而在門上正中央,有兩個很小的凸起與小孔的位置相對應,薄片原先就是掛在這上面的。父親隨手把那個門牌掛回了門上,而這時候他發現了一種違和感。他看向旁邊的寢室,同樣每個寢室門上都掛着一個門牌,但是顏色卻是“金、銀、金、銀……”這樣交替的排列。而趙一勤的門牌和它隔壁兩個房間的門牌,全部都是金色。父親認爲這並不是偶然,也許這就是兇手用來迷惑刑警搜查的方法。他在整個2樓來回走動,終於在樓梯的另一面發現了同樣三種銀色排列的寢室,而最中間的門牌上,寫着“吳玉芸”三個字。
刑警很快採取的行動,拜訪了這位嫌疑人的房間。而當父親踏進這間寢室的時候,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即視感,如果不是自己親自走過來,他甚至會以爲又回到了案發的房間。房間並不是空的,一位小女孩穿着校服,坐在牀邊上,似乎是在等待警察的到來。女孩屬於嬌小型的,讓人一看就有一種憐香惜玉的感覺,如果是我了話,也許在問話的時候溫柔很多,但可惜她碰到的是我的父親。
父親看着眼前的女孩說:“吳玉芸,我是玉河市警察局刑警隊蒼隊長。我們懷疑你和今天早晨發生的一起謀殺案有關。“所以想和你交流一下。”
“想問什麼就直接問吧。”女孩的嗓音非常好聽,卻透露着一絲焦躁。
“凌晨4點到5點這段時間,你在哪裡?”
“睡覺。”女孩毫無感情的回答道。
“爲什麼要撒謊呢?我們已經查看過監控記錄,你在4點50分左右纔回到這個寢室裡。”父親停頓了一下,繼續問道:“請問那段時間你到底在哪裡?”
“我去哪裡需要向警察報告一聲嘛?”羞辱般的笑容,掛在那張與其不相稱的臉上。
父親暗自嘆了一口氣,他已經失去了向面前這個女孩做程序般詢問的耐心,冷冷的說道:“如果你不想說,我來幫你說。前天凌晨4點之前,你就已經來到了殺害死者房間,之後一直都沒有離開過那裡,因爲你在等待監控錄像24小時的時限。只要時效一過去,就沒有任何人知道你去過那裡。然後一直到昨天晚上10點的時候,死者走進了房間裡面。而在凌晨4點多的時候,你將死者殺害,並且跳下了窗戶,逃離了現場。這就是你爲什麼會在4點50左右回到這裡的原因。”
“哦,我不在的時候事情進展的速度這麼快!”邢檢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了衆人的背後,他走進了房間,緩緩地說道:“蒼隊長,你的推理真是荒謬。按照你這麼說,吳玉芸在前天就已經進入了趙一勤的房間,並且在他的房間裡呆了1天2夜?你認爲學校會允許一個女生在男生的寢室裡度過這麼長的時間嗎?”周圍的刑警聽到邢檢的話後,都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臉色,小聲的竊竊私語起來。
“荒謬嗎?”父親自信的說道:“我從來沒說過那個房間就是死者自己的寢室。”
“什麼?”這回輪到檢察官驚訝了,他睜大了雙眼,看着父親。
“門牌可以取下來,只要換一下門牌就能做到。所以,這個房間才應該是死者的寢室。”父親掃了一眼周圍唏噓不已的刑警,繼續說道:“死者的牀上應該會有他脫落的毛髮,只要做個dna鑑定,就能知道你們是不是真的交換過房間。”
“哼。”美少女的鼻腔裡發出一聲冷哼,“交換房間又能如何,也不能證明趙一勤的死亡和我有關係。”
父親盯着眼前的女孩,看着她緊張的肩膀微微顫抖,開口道:“不僅僅是交換房間,而是我們在你的房間裡,發現了一枚彈孔,而且子彈上面還沾着血跡。”
“蒼隊長,血液的鑑定結果還沒有出來,請你不要妄下定論,我們需要嚴謹的態度。”邢檢插了一句話進來。
對犯罪嫌疑人的指控,都必須存在確鑿的證據,當沒有證據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反而有可能會被嫌疑人反咬一口。但是父親的樣子卻顯得遊刃有餘:“死者身上只有一處傷口,而兇器卻開了兩槍。一枚子彈留在了死者體內,另一枚子彈留在了牆上。那子彈上沾的血跡是誰的呢?”女孩顫抖着肩膀,嘴巴一張一合,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那顆子彈打中了兇手,而那個人就是你,吳玉芸。”
“夠了。”檢察官大聲的呵斥道:“簡直是一派胡言!被害人是趙一勤,難道兇手開槍打自己?”
“當然不會開槍打自己,因爲槍是死者帶到那裡去的。”父親的這句話,使一個全新的局面擺在了衆人的面前。他沒有停頓,現在正是乘勝追擊的時候,不能給犯人一點喘息的孔隙:“趙一勤,這個人在學校裡面是個‘天才’,他不僅擁有很好的體質,還有很高的射擊天賦,你想殺他幾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所以,你對他使用了神經毒素,讓他喪失行動能力。但是,事情並沒有像你預料中那樣發展,趙一勤發現了你的所作所爲。持有兇器的他,對你開了第一槍。子彈穿過你的肩膀,射進了牆裡,因此你失去了意識。趙一勤以爲你死了,再加上身中毒素,他感到呼吸困難,所以打開了窗戶。就在這個時候,你恢復意識,悄悄拿起了丟在一邊的手槍,瞄準了趙一勤的後腦,開了第二槍。中槍的死者跌出了窗外,導致他的後背出現了大面積的傷痕。我說的有錯嗎?”
邢檢陷入了沉默,女孩也陷入了沉默,整個場面因爲父親的推理都陷入了沉默。漸漸地,想通的衆人都將目光落在了女孩的身上。女孩緊咬着嘴脣,緩緩地站了起來,她解開上衣兩顆釦子,露出了白皙的肩膀。當父親看到一塊染着血紅的紗布時候,他知道女孩已經承認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