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身體果然是虛弱了,吃過飯就又累了,躺下休息。
趁着這會的功夫,我給外婆蓋好被子就準備去外面走廊上透透氣。
樓梯間和電梯是在同一個不算長的走廊裡。
樓梯間在盡頭處,電梯在中間。
另一側擺放了一排的座椅。
我選了直面着電梯的那個椅子坐了下來。
剛巧在坐下來的時候,電梯在我們這一層停了下來,從裡面走出了兩男兩女,年紀都不算輕了,那兩個男的拿着大包小包的東西,其中一個女的扶着另外一個。
那個被扶着的婦女應該就是需要住院的病號了。
直到他們消失在走廊的拐角處我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微微嘆了口氣後繼續坐在椅子上發呆。
去年剛剛入夏的時候,開始爆發混亂,我的哥哥成爲了第一批死亡的人羣。
也或許在別的地方早已經更早的出現了死後變成行屍的情況,只不過因爲什麼原因被掩蓋住了,我曾經無數次的想如果當時那些消息並沒有被掩蓋,媒體給報道出來的話,那麼可以有多少人免於一死,也許事情並不會演變爲現在這個樣子。
過去一年多的漂泊讓我對這個安逸的城市有了微微的不適應。
看着大街上來往的人羣,熱鬧的商場和店鋪,高架橋,出租車,公共汽車,我不知道這裡是不是有貨幣流通,但這一切本該十分熟悉的東西,卻讓我意外的覺得十分陌生。
外婆現在的病情已經確認,這種老年性的疾病已經不可能會治癒,那麼現在就不得不去考慮,以後該怎麼辦,爸媽,天天,小雨,林薇,徐一文他們都還在那個小村莊裡,那個村莊也並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那麼的安全。
人心比簡單血腥的行屍要恐怖的多。
事到如今我早就失去了批判那些良心黑化的人的耐心,現在只想下一步該怎麼把爸媽他們接過來,在我的身邊。
大白是在下午的時候過來的。
她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我剛回去病房扶着外婆上了廁所,又給她倒了水,削了水果,纔出來坐回到那走廊的椅子上。
電梯門一打開大白就看到了我,她手中還提了一袋子的洗漱用品和換洗的衣服。
“你怎麼在這坐着??”
我起身上前接過大白手中的東西開口道:“病房太悶了,出來透透氣。”
“外婆呢?”
“睡下了。”
點了點頭,大白和我一起朝着病房走去:“外婆最近總是在睡覺。”
我道:“可能是吃的藥裡有一些幫助睡眠的成分吧。”
病房的門剛被我們打開,外婆就睜開了眼睛,瞅見我和大白後,忙從牀上坐了起來。
我跑上前將靠着的牀板給搖了起來,又墊了兩個枕頭在外婆身後。
大白很會跟長輩說話,東一句西一句很快就把外婆逗的哈哈大笑。
我在一旁看着笑容滿面的外婆,心裡卻越發的覺得苦澀和自責。
我沒有保護她和爸媽的能力,現在卻又漸漸失去了逗他們開心的能力。
甚至還總是需要外婆他們整日的替我擔心。
見外婆和大白聊的興起,我乾脆起身趁早去食堂帶回了三人份的晚餐。
這裡似乎是並不缺少吃穿用的東西,就連醫院吃的大鍋飯都十分的豐盛。
外婆晚上只喝點粥,她說上年紀了,吃太多晚上不好消化。
吃飯的時候,我問起大白:“夏夏怎麼沒來。”
大白道:“我走的時候她睡着了,也就沒喊她,讓她在家裡休息兩天。我晚上陪你在這,不然就你這突然一天不吱聲的神經病性子,還不把外婆給悶壞了。”
我笑了出來:“我啥時候一天不吱聲了。”
大白繼續吃飯,口齒不清的回答:“你自己沒發現而已。”
洗乾淨了碗筷,大白收拾了陪護的牀,我們倆洗了臉後就一人一邊躺了上去。
今天似乎什麼都沒幹,但又飛快的過去了。
九點醫院熄燈之後,睏意漸漸就涌了上來。
外婆和大白還在有一句沒一句的聊天,我閉上眼睛,只覺得那聊天的聲音距離自己越來越遠,最後終於睡了過去。
最後再次醒來,是被一陣隱約的哭聲給吵醒的。
睜開眼睛的瞬間還有些恍惚到底是不是在做夢,但是幾秒鐘後我就徹底的精神了...
這是孩子的哭聲。
但並不是那種嬰兒的哭聲,而是幾歲的小孩子撕心裂肺的那種哭喊。
在這漆黑的醫院中聲音空曠的傳播,透入到人的每一個毛孔中,讓人不寒而慄。
外婆白天和我說起的那件事情開始在腦海中不停的迴盪,最終跟那孩子的哭聲互相交織纏繞到一起。
睜着眼睛躺在牀上聽了幾分鐘後,我一咬牙掀開被子下了牀。
大白那邊傳來微微的呼嚕聲。
外婆也睡得很沉。
穿上鞋子,我裹上了外套,輕手輕腳的朝着門外走了去。
在打開門的瞬間,那哭聲立即就清晰了許多。
聽聲音傳來的方向似乎就是那樓梯間。
關上病房的門,我一個人站在黑漆漆的走廊上,這走廊很長很長,沒有燈光,在夜裡看上去十分的嚇人。
偶爾的一兩個安全通道的綠色燈光,更加給這恐怖的氛圍增色不少。
但我意外的沒有一絲轉身回去屋裡的意思,很久以來,醫院都是陰氣重的首屈一指的地方,鬧鬼傳聞更是廣泛的無以復加。
各種類型的小說,電影,只要是恐怖氛圍,幾乎都少不了跟醫院有關。
說不一點都不怕是不可能的,但是在這個前提上,我更多的感覺是,這件事與其說是鬧鬼,我更加相信是有人在作怪。
沒有爲什麼,我就是這樣覺得。
有時候人的第六感真的挺準。
給外婆削水果的那把刀被我給裝進了口袋裡。
放輕腳步開始緩緩的朝着樓梯間靠近了過去。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那哭喊聲也越來越清晰。
這期間我注意到一個問題,那就是從我剛剛被這個哭聲給吵醒到現在,那哭聲壓根就沒有停下來過。
終於,我走到那樓梯間的門口。
門口剛巧有一塊安全通道的牌子,散發着幽幽的綠光。
有時候相比較恐懼的事物來說,恐懼本身才是最恐怖的。
在身處在讓自己恐懼的空間中時,大腦所產生的聯想畫面完全可以瞬間將人給擊倒。
沒有再門邊耽擱,我深吸了口氣,一把就擰開了樓梯間的門。
每層樓梯都會有一個安全通道的牌子散發着燈光。
閃身進了樓梯間裡面,門是那種彈簧的,失去力道的時候會自動關上。
門碰的一聲在我身後合上的時候,腿還是沒出息的一軟。
但是這種時候如果承認自己害怕了,那麼鼓起勇氣跑來這裡,那就是典型吃飽了撐的。
站在原地分辨了一下,發現聲音的來源似乎在二層的樓梯處。
扶着扶手,上下看了一圈,確定沒有其他人,我緩緩的朝着樓下走了去。
封閉的空間,十分的安靜,周圍只有我自己的心跳聲和呼吸聲。
時間在緊張中總是會過的飛快。
不知不覺的就已經可以看到二樓的樓梯間的大門了。
這裡的可視範圍很低,看不到太遠的地方,二樓的安全通道的燈也是壞的,沒有亮。
所以基本上除了可以勉強看到大門的黑影之外,其他什麼都看不到。
但是聽那聲音傳來的位置,應該就是這周圍沒錯了。
原本還信誓旦旦的我這會額頭上已經冒出了一層的冷汗,同時在心裡有些後悔之前怎麼就不知道喊上大白一起來壯膽?
淒厲的哭聲從墨黑的空間中傳出來,聲音很刺耳。
如果真的是個孩子在哭的話,這種哭法,一分鐘就能把自己給憋死。
但是從我聽到這個聲音到現在起碼已經過去二十分鐘了。
將兜裡的匕首給拿了出來握在手裡。
我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黑暗中的地方,大腦開始不受控制的胡思亂想起來。
最後甚至有種強烈的直覺告訴自己,下一秒就會有一個類似日本恐怖電影中的小男孩那樣的恐怖小孩從黑暗中衝出來將我嚇死。
不過還好...擔心的事情一直都沒有發生。
哭聲仍舊在持續,在黑暗中沒有停止的意思。
我站在原地,頭皮已經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