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碗筷,盧謹歡無事可做,又去把自己的衣服洗好,拿烘衣機烘乾。沒有接觸過陽光的衣服,穿在身上總是溼漉漉的,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她試着去開電子門,這才發現是密碼鎖加指紋的,她輸了兩次密碼都不對,最後她輸自己的生日,這下密碼對了。可是指紋卻對不上,她依然出不去。
她想出去,並不是想逃離慕巖,因爲她知道,慕巖既然會把她一個人放在家裡,那就說明他不怕她逃。她只是想去樓下買包衛生巾,過兩天是她的信期,她要準備一下,否則到時弄在身上,她連內褲都沒得穿。
開不了鎖,她很無奈。看來慕巖還是防着她會逃離的,她回到客廳,看見座機時,她想她該給慕楚打個電話,免得他擔心。
拿起聽筒,她拔了一組號碼,幾聲之後,電話被對方接起來,慕楚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盧謹歡感覺恍如隔世,“歡歡,慕巖把你帶去哪裡了,你告訴我,我來接你。”
盧謹歡知道這棟大廈的名字,但此時此刻,她卻不想走。“慕楚,你不要管我了,我想留在這裡,留在他身邊。”
“歡歡,你說什麼胡話呢,慕巖現在滿腔仇恨,他會傷害你的。”慕楚憤怒的咆哮,慕巖瘋了,她也瘋了不成。慕巖已經不是以前事事以她爲重的慕巖了,她難道還看不清麼?
盧謹歡想起了昨晚,想起了慕巖重重咬吻她時的痛苦與無奈,也許是他們把他想得太壞了,他如果真的想要傷害她,他有千萬種方式折磨她,像阮菁囚禁言若那樣,將她囚禁起來虐待,但是他沒有。
“他不會的,慕楚,我想賭一把,賭在他心目中,是我重要還是仇恨重要。”
慕楚都快急瘋了,他冷笑道:“你想過沒有,如果對他來說,仇恨最重要呢?這幾天他的緋聞不斷,你知不知道,他跟白柔伊在一起了?他要是還有一點在乎你,他就會知道,白柔伊對你來說是你心頭的一根刺,他是要你如梗在喉,你這個傻瓜。”
慕楚要不是急瘋了,他不會告訴她。這些天,他把慕巖的消息全都壓下,不準任何人在她耳邊嚼舌根,怕的就是她傷心。現在,他只求她能速速清醒,離開那個僞君子,不要再讓自己受到傷害了。
“你說什麼?”
“我說得還不夠明白麼?只要你打開電視看看,你就會知道,他們兩人已經公然在一起了,甚至…甚至還有人拍到他們近來出入酒店的照片。歡歡,你別傻了,他已經變了,不再是你我心目中那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了。爲了復仇,他會不惜一切代價。”慕楚痛心的道。
盧謹歡滿目都是淚,她搖頭說:“不,不可能的,他不會這麼對我,他絕對不會這麼對我。”
“歡歡,告訴我,你在哪裡,我馬上來接你走,就算是豁出性命,我也不會讓他糟蹋你。”以前,慕楚最崇拜的就是大哥慕巖,後來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甚至慶幸歡歡能被這樣一個男人愛着。
可自從他知道慕盧兩家的恩怨後,他就在爲盧謹歡擔心,甚至不敢與她相認。可是他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慕巖從他的身世追查到了慕盧兩家的恩怨,性情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現在的他,讓他陌生到不敢認。
盧謹歡整個人呆若木雞,腦海裡一直迴盪的就是那句話,慕巖跟白柔伊在一起了,他們還出入酒店。白柔伊對他的心思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爲什麼還要跟她在一起?
爲什麼她會這麼難過,爲什麼她還會心痛。慕巖報復她羞辱她,她都可以咬牙忍受,可是爲什麼,他要這樣子傷害她?
“歡歡,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告訴我地址……”慕楚還在說什麼,盧謹歡已經聽不見了,聽筒從她手掌間滑落下去,她整個人已經是一副靈魂出竅的樣子,只有源源不絕的淚水在臉上肆意橫流。
慕巖,你當真這麼狠心的對我嗎?既然如此,又爲什麼對我好,又爲什麼怕我餓着怕我傷了胃?
慕楚餵了半天,那端都沒有人回答,他急得掛了電話,又回拔過去。那邊卻一直佔線,他氣極,提起手機就往牆上砸去,手機應聲而碎,他氣得直喘粗氣。
阮菁進來時,看到他正在發脾氣,她蹲下去拾起地上的碎片,說:“什麼事發這麼大的火?”
“我不要你管,你出去!”慕楚現在看見阮菁也是一肚子氣,若不是他們當年那個所謂的天衣無縫的計劃,歡歡怎麼會進退維谷?如今歡歡的不幸,都是他們造成的。
爲什麼始作俑者還能輕鬆過日子,而無辜的人卻要爲他們還債?
阮菁微微一笑,當年她怎麼就沒看出來慕楚有這樣的本事,他除了會玩跑車玩女人,沒想到還會玩股票。他現在旗下的產業,基本都是他在股市裡撈的資金創建的,他名下的資產,只略遜慕氏。
她把手機裝好,試着開機,卻開不了,她將手機放回辦公桌上,笑着說:“楚兒,別這麼大的火氣,我是你媽呀,你曾經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慕楚煩躁極了,阮菁養育他20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可一想到她那麼狠毒,他就格外心涼。一想到盧謹歡氣息奄奄的躺在病牀上的樣子,他就無法不怪她,“爲什麼?爲什麼要那麼做?報仇就那麼重要?這個男人不愛你,你可以不愛他,可以找個愛你的人,爲什麼要那麼狠?”
阮菁目光微微一凝,臉上的笑意僵住,她冷冷的看着慕楚,說:“你這是在怪我了?”
“是,我怪你,我甚至恨你。我跟歡歡的命運,因爲你們而玩弄於股掌之間,我恨你們,給了我們生命,卻從不曾善待過我們。”若是以往,慕楚必定不會跟阮菁說這番話,可是他一想起那通怎麼也撥不通的電話,他就心焦,更加口不折言。
“誰又善待過我?我出生時母親被我剋死了,我爸爸認爲我是個不祥之人,冷落我苛待我,這些我都忍了。他最後爲了家族利益,將我嫁給了慕長昕。你知道慕長昕有多狠麼?那一年裡,他對我言聽計從,我們甚至成了最恩愛的夫妻,可是一年後,他接回了言若母子,將我打進了地獄,我恨,我恨這些男人玩弄我,我發過誓,要他不得好死。我只不過想要幸福,爲什麼所有的人都拋棄我厭惡我?現在連你也這樣了嗎?”阮菁臉上被瘋狂的仇恨佈滿,她沒有做錯,她什麼也沒做錯,錯的不是她,是命運將她變成這樣心狠手辣。
慕楚看着那張被恨意扭曲的雍容的臉,他震懾得說不出話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恨,每個人都被心裡的恨推着走向極端。可他們想沒想過,人生這輩子,不是隻有恨。換一個角度想,他們會幸福很多。
“所以我跟歡歡就該嘗你們仇恨的惡果麼?媽,冤冤相報何時了,爲什麼幾經蒼桑,你仍舊想不透?”
阮菁橫眉瞪着他,“你小叔是被言若親手殺死的,自小你爸跟你小叔情誼深厚,你小叔爲了你爸,拋妻棄家,不惜成爲我身邊的一條狗,他被言若殺死了,你爸會善罷甘休麼?不是我想不透,是你爸從沒想透過。”
“報仇報仇,對你們來說,除了報仇,就無事可做了麼?”慕楚憤怒的瞪着她,痛心的問道。爲了報仇,到底還要埋葬多少人的幸福?
“你覺得慕巖會善罷甘休麼?他爸死在盧文彥手裡,他媽現在也成了個廢人,他會放棄報仇麼?只有你跟盧謹歡纔會那麼傻,以爲可以平息仇恨。我告訴你,這件事,除非他倆中死一個,根本就不可能平息。”阮菁把話說絕了,慕楚頹然倒在椅子裡。
他知道阮菁分析得對,他一直以爲是阮菁跟慕巖之間的仇恨,現在才知道,是慕盧兩家的仇恨。當初他想盡辦法要把此事隱匿下來,最後還是被慕巖知道了。
除非有人死,否則沒有人能解開這個死結,包括盧謹歡。
“那歡歡怎麼辦?她怎麼辦?”那個令人心疼的女孩子,從他知道她的成長故事之後,他就格外心疼她。兩人一母同胞,可是他卻比她幸福多了。至少在他得知自己的身世前,他是被阮菁呵護着長大的。
而她呢,她飽嘗人情冷暖,小小的身子承受了那麼多非人的折磨,爲什麼老天就是不肯放過她?
“怪就怪她沒有當好一顆棋子,對局中人動了心。”阮菁輕輕一嘆,盧謹歡的際遇到底比她要幸運得多,她是一顆棋子,如果她守護好自己的心,她就不會陷在局裡無力自拔。
慕楚痛苦的閉上眼睛,是他知道得太晚,若再早一點,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會帶她離開。可是現在,難道他就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受盡愛情的折磨,而束手無策麼?
阮菁從總裁辦公室裡出來,臉上悽絕的神情已經不復再見,她得意的向電梯間走去。她一手將慕楚養大,自然瞭解他的性格,他怎麼懷疑,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去。
她出獄之後,從慕楚給她的那張金卡跟那套豪宅中,知道慕楚的能力。之前他爲了給盧謹歡借一千萬,都要向她開口,原來都是障眼法,他的資產早已經過百億了。
她便找人去查,發現他的那些錢,全是從股市中賺來的,她查過他的交易記錄,那一筆一筆大單,其來處都跟盧文彥有關。原來他賺來的那些錢,全是陸一梟透過一些人的手送到他手裡的。
她辛苦洗的那些黑錢,全都成了慕楚的。她辛苦一場,全給人做了嫁衣裳。
後來她得知,陸一梟就是盧文彥的親弟弟盧一鳴。通過這些線索,她查到了哥哥阮青天在新加坡自殺的事,全是陸一梟找人做的,那根本不是自殺,是謀殺。
她在監獄裡輾轉反側,錯信枕邊人的痛苦無人能知。就像當年,她全心全意愛着慕長昕時,他卻以她不能懷孕之由,接回言若母子,公然一夫二妻制,置她的尊嚴與感受於不顧。
她當時就告訴自己,只要她能出獄,她必定將這些痛苦加倍奉還。
好在她有一個好侄女,爲她做了不少事。白柔伊勾引陸一梟之事,是她主使的。陸一梟慘死在言若的槍口下,說到底,也是他咎由自取,玩刺激玩瘋了。
這件事,白柔伊做出了最好的效果。陸一梟一死,盧文彥必定不會坐壁上觀,那隻老狐狸一動手,慕巖跟盧謹歡的緣分就到頭了。
事情發展的每一步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慕巖會查到慕盧兩家的恩怨,還是她動的手段。
那日白柔伊被慕巖趕出了慕宅,遇上了面具男人,那個叫毒藥的黑老大。那人是她的盟友,慕巖是兩人的共同敵人,所以她一早就跟他策劃好了這場戲,要引白柔伊上鉤。
白柔伊看着聰明,實則也被情愛矇蔽了雙眼。她自以爲利用了毒藥來對付慕巖,俗不知這一切全是她的安排。然後在某一天夜裡,她跟毒藥演了一場戲,讓白柔伊知道慕長昕是被盧文彥害死的。
以白柔伊對慕巖的恨,她豈會錯失良機,當下就借了陳善峰的手,讓景辰熙查到了蛛絲螞跡。這些事都是真的,自然經得起求證。只是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不過是讓慕巖更加相信。
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接下來的事也會在她掌控下一步一步發展下去。她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她的復仇大計,絕不!
站在電梯裡,阮菁看着金屬壁上自己漸漸老去的容顏,心裡也在唏噓。盧謹歡的命運與她多麼相似,可她又比她幸運,至少她愛上的那個男人也曾真心的愛過她,而她……,從來都是被人利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