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剛亮,盧謹歡就被身上那隻胡亂遊走的大手給擾醒了,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咕噥一聲,背過身去繼續睡。
慕巖很鬱悶,他傾過身去,看她兀自睡得香甜,腦海裡靈光一閃,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盧謹歡呼吸困難,微張着小嘴吸氣,下一秒,她的嘴也被堵住了。
“呃……”她被迫醒來,睜開眼睛,就看到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她嚇得往後退了一下,後腦勺上立即多了一隻大掌,脣上的力道也越來越重……
兩人在牀上眠了一會兒,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都不想破壞這樣靜靜相擁的感覺。直到太陽曬進屋裡,慕巖才放開她,說:“我去放水洗澡,你先躺會兒。”
說完,他起身向浴室走去。盧謹歡趴在牀上,側頭看着他的背影,完美的流線型,肌肉勻稱,像是最完美的藝術品,她的眸光近乎癡迷,這樣的男人,竟然真的會成爲自己的。
這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以爲他們之間只有一年契約,她給他生孩子,他幫盧氏重整旗鼓,然後他們互不相欠、分道揚鑣。
可是現在情況慢慢的變了,她喜歡上了他,他…他好像也是喜歡自己的,那麼他們之間的契約怎麼辦?
浴室裡傳來水流的嘩嘩聲,慕巖簡單的沖洗了一下自己,給她放好洗澡水,圍着浴巾出來抱她,見她睜着迷茫的大眼看着自己,他心口一窒,快步走過來,大掌輕輕落在她的眼瞼上,“歡歡,什麼也不要想,順其自然。”
他多麼瞭解她,他們都是一路人,都有一顆孤獨而敏感的心,都渴求現世的安穩。她的擔心他何嘗不知,只是如今的他還無法給她一個承諾。
他揹負了太多的悲傷,如今他只想抓住生命裡那一點點的陽光,所以他拒絕去想未來,他想,他的未來一定會有她,這就足矣。
盧謹歡沒有說話,將自己埋進枕頭裡,他看穿了她的不安,卻吝嗇的連一個承諾也不肯給,是她得寸進尺要求得太多麼?可是爲什麼心裡會這麼難過,她想他說幾句好聽的,不一定要承諾,只要能夠讓她心安,就足夠了。
但……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承諾更讓她心安?
“我去洗澡。”她爬起來,扯了牀單裹住自己,從慕巖身邊經過時,手腕被他拽住。
慕巖無奈的看着她,淡淡道:“歡歡,你是我的妻子,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乖,聽話,別多想。”他能夠做到的承諾就這麼多,她是他的妻子,這是多麼美好又幸福的事。
盧謹歡的心倏得加速跳動起來,她看着他堅毅的眉眼,薄削的嘴脣,心中一陣感動,她回身撞進他懷裡,委委屈屈道:“慕巖,我是不是很壞,我是不是要求得很多?”
慕巖揉着她的發,他嘆了一聲,“歡歡,我們太像了,以後有什麼心事不要藏着,跟我說,知道嗎?”
“嗯。”盧謹歡用力點頭,歡喜的埋在他懷裡。是的,他們太像了,無論是性格還是遭遇,都那麼像。因爲彼此太像,所以他了解她的擔憂,因爲彼此太像,所以有許多事不用說出口,對方已經心領神會。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謝上天,感謝它讓她遇上了他,感謝它讓他們能夠成爲夫妻。
慕巖摟了摟她,捧着她的臉親了親她,看到她右臉上那塊已經淡化了痕跡的傷口,他輕輕摩挲了一下,溫柔道:“去洗澡吧,一會兒水涼了。”
“好。”盧謹歡笑着轉身,走了兩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她快步奔回來,踮起腳尖去吻慕巖,結果她用力過猛,兩人嘴脣撞到了一起,兩人齊齊痛呼一聲,她滿臉羞窘得逃進了浴室。
慕巖捂着脣,無奈的搖了搖頭。
………………
合作方案外泄事件之後,慕巖在公司比之前更受敬重。好些董事開始支持他,說慕氏有這麼年輕又沉穩的掌舵人,他們可以放心養老了。
慕巖勝而不驕,行事依舊內斂,讓人抓不到一丁點錯處。阮菁眼看自己的人脈都跑到慕巖手下去,心中暗急,在辦公室裡大罵那些老東西。
陸一梟藉着送文件的契機混了進來,看見阮菁心煩的抽着女煙,他反身將辦公室反鎖上,然後走過去抽走她手裡的煙,“小菁,少抽點菸,難道你忘記了那老頭是怎麼死的?”
阮菁站起來傾身去奪,陸一梟一讓,她撲了個空,神色更是狠戾迫人,“什麼時候我抽菸也要讓你管了,還我。”
“我知道你心煩,可是煙還是少抽點。”陸一梟一把將她抱住,“慕長昕當年抽菸會越抽越兇,也是我們將煙裡放了些大麻,他的身體纔會每況愈下,小菁,別拿那猴子的氣來傷你自己,就算慕氏被他奪了去,我們不是還留有後招麼?”
阮菁難看的臉色慢慢平靜下來,她推開陸一梟,皺眉道:“我不是交代過你,在公司少跟我碰面嗎?你別忘了,慕巖時刻都盯着我們,若是讓他起疑了,小心我們吃不完兜着走。”
“他哪有那麼厲害?”陸一梟又粘了上去,她已經有一個月沒去他那裡了,他十分想她。他也揹着她去找過別的女人,可沒有女人能像她一般給他快樂。
“他不厲害?那五天就翻盤還損了我左膀右臂的人是誰?一梟,他已經不是豢養在籠子裡的病貓,他是一頭兇猛的老虎,我們若是輕敵,遲早會被他撕成碎片。”通過合作方案外泄事件後,阮菁才真正看清慕巖的實力,這幾年,他藏得太好,對她的決定幾乎惟命是從,讓她忽略了他還是一頭猛獸。
陸一梟是那種粗狂的漢子,他的心思沒有阮菁細膩,更何況他們已經有幾十億的外財,就算沒了慕氏,他們也不會一無所有。
他現在一心想的,就是要阮菁從慕氏退下來,然後跟他去過那種神仙般的日子。“小菁,我就想不明白了,爲什麼你不肯將慕氏交給慕巖?”
“你要我把原本屬於我兒子的東西交給那個野種?我辦不到。”阮菁恨聲道,就算慕氏只剩一個空殼子了,也還是慕楚的,他慕巖妄想分一杯羹,沒門!
“慕楚對經商沒有興趣,你又何必強人所難?”陸一梟試圖勸說她,他沒有阮菁那麼貪心。以前他只想借慕氏搞點外財,一億兩億就行了,現在他們有幾十億,爲什麼還要成天在這裡戰戰兢兢的過日子?
阮菁一掌拍開了他的手,瞪着他厲聲道:“就算他沒興趣,慕氏也是他的,他纔是名正言順的接班人。”
陸一梟怎麼說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爲了阮菁,他丟下老大的位置不坐,跑來這裡給她當端茶送水送文件的傭人,結果還要挨她的白眼,他心裡實在覺得憋屈。
想掉頭就走,又知道阮菁的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若他一走,至少有十個八個人撲上來頂他的位置。他深吸了一口氣,將這股窩囊氣嚥了下去,他重新抱着她,輕言細語的哄,“好好好,你怎麼說我怎麼做,慕氏是慕楚的,我不會讓任何人將它奪走。”
阮菁的臉色這才稍霽,陸一梟一邊觀察她的表情,一邊用大手試探性的滑進她的衣襬,掐着她的柳腰。見她沒有排斥,他更是得寸進尺起來。
阮菁仰起頭,呻吟了一聲,保養得宜的臉上染上了一層粉紅的媚色,她抓住他的手臂,身體空虛得不得了,她催促道:“一梟,你快點,別讓人發現了。”
陸一梟也知道這是公司,不敢戀戰,剛要動作,外面突然響起了敲門聲,兩人都渾身一震,驚慌失措的看向辦公室門。
敲門聲還在持續,不疾不徐的節奏,顯示門外的人十分有耐性。
陸一梟示意阮菁開口打發外面的人走,阮菁輕了輕嗓子,揚聲問:“是誰?”
“阮董,是我,慕巖。”慕巖清俊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阮菁跟陸一梟嚇得差點沒栽倒。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你…你有什麼事?”阮菁力持鎮定,心裡想着該怎麼把慕巖打發走。
“有一份文件需要跟您商量一下。”
“哦,我現在有點不舒服,我等會兒去你的辦公室找你。”阮菁肯定不能開門,別說自己現在臉紅氣喘的樣子不能讓他看到,就是陸一梟在這裡,而辦公室的門是反鎖着的,也足以讓他生疑。
“好。”慕巖沒有進逼,他拿着文件轉身走了,走了一半,又覺得阮菁的聲音十分不對勁,他走到秘書室,問道:“剛纔誰進去了?”
秘書小姐第一次與慕巖這麼接近,一時臉紅心跳,手足無措起來,“慕…慕總好。”
“我問你剛纔有沒有人進去?”慕巖擰了眉頭,看着秘書小姐像個花癡一樣看着自己就心煩。他之所以全都用男秘,不是因爲他有那方面的嗜好,而是討厭這些女人一看到他就春水氾濫的樣子。
秘書小姐無故被他嫌棄了,芳心破碎,期期艾艾道:“回慕總,是保安部的部長陸部長。”
“陸一梟?”慕巖對那個粗狂的漢子還是有些印象的,上次他跟阮菁一起被記者圍堵,他好像是第一個衝出來保護阮菁的,那緊張的態度,絕對不是一個員工對上司該有的態度。
他再一思及剛纔阮菁沙啞的聲音,他輕扯了一下脣角,冷血的笑了。
慕巖回到辦公室,等了半個小時阮菁纔過來。他沒有站起來迎她,而是指了指對面的皮椅說:“阮董,坐。”
或許是剛纔被他撞到了好事,阮菁臉上有一抹難堪,她也沒計較慕巖惡劣的態度,端端坐好,問他,“你剛纔說有份文件要跟我商量,是什麼文件?”
慕巖仔細打量她,她的臉似罩了一層粉紅,眼波生媚,紅脣微腫,連骨子裡都飄蕩出一股子媚色。看來他的猜測沒錯,阮菁跟陸一梟確實有一腿,就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他聲色不露的將剛纔那份文件遞過去,阮菁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打開一看,頓時花容失色。那是集成集團的收購合同,前些天鬧得沸沸揚揚的抄襲案,跳出來指責慕氏抄襲的就是集成集團。沒想到慕巖這麼快就將集成集團收購了。
“這……”阮菁是董事長,對慕氏的每個案子都有決定權。可收購集成集團的事,她一點風聲也沒有聽到,這完全是慕巖自作主張。她心裡積怒,神色更是不好看,“慕巖,我知道你很有能力,可是你要收購集成集團,爲什麼不來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張?”
“您那麼忙,我哪裡敢拿這些瑣碎的事來煩您?”慕巖陰陽怪氣道。其實想想也對,就憑阮菁一介婦孺,若沒有幫兇,怎麼將父親抽的煙換成了摻了大麻的煙。
阮菁想起剛纔的事,一陣心虛,再看向慕巖的目光就變得躲躲閃閃了,“不管我忙不忙,這樣大的收購案都理應讓我知情,你這樣是先斬後奏,不遵守公司的制度。”
“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更何況董事會一半的董事都簽了字了。”慕巖滿不在乎的道,集成集團敢跳出來管閒事,就要做好承受後果的心理準備。
阮菁氣得半死,臉一陣青一陣白,她“啪”一聲用力合上文件,怒氣衝衝的站起來,“慕巖,你做得這麼絕,就不怕報應麼?”
慕巖看着她似笑非笑,“這句話我應該還給您,難道您不怕報應麼?”
阮菁在他炯炯的目光逼視下,心虛的撇開眼。她一直都看不懂慕巖,不管他是溫順的還是兇狠的,她都從來沒有看懂過。因爲看不懂他,所以她懼怕他,從心裡懼怕他。
從上次的方案外泄到現在,不過才十天,他就能將在y市數一數二的集成集團弄到破產,他根本就不是人。阮菁突然發現,自己有這麼強大的對手,到時候到底是誰輸誰贏?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您懂的,對了,這份文件我只是讓您看一下,您籤不簽字蓋不蓋章對我都沒差,慢走,不送了。”慕巖收回文件,再也不看僵在原地的阮菁一眼,是,他就是拿這份文件給她一個下馬威,她若是再在他背後使絆子,她的下場絕對不會比集成集團的主事好多少。
阮菁氣得臉都青了,她灰頭土臉的從總經理辦公室出來,都快要抓狂了,恰巧這時一個男人匆匆從她身邊走過,去給慕巖送文件,一不小心撞到了她。
阮菁被撞得踉蹌了幾步,那人一驚,連忙扶住她。阮菁氣得臉都綠了,現在連個秘書也敢衝撞她了是不是?她擡起手就甩了他一巴掌。
陳善峰第一次挨女人的巴掌,一時間被打得愣了,耳邊聽到阮菁的咆哮聲,“你沒長眼睛是不是?沒看見我在這裡,連我也敢撞,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陳善峰捂着臉,心裡且驚且怒,可對方是阮菁,他只好忍下心裡的氣,低聲道歉,“對不起,阮董,是我衝撞了您,您沒事吧?”
阮菁一看衝撞了自己的男人是慕巖的助理,更是不依不饒,在慕巖那裡吃了鱉,她沒辦法還回去,可是陳善峰就不一樣,他不過是個打工的,她撒撒氣就撒撒氣,“你還敢說沒事,我們慕氏養不起你這種笨手笨腳的員工,去人事部領工資,你被解僱了。”
走廊上吵吵嚷嚷的,引來了許多人的圍觀,秘書室裡的幾個男秘十分同情的看着陳善峰,遇上這樣不可理喻的女人,也算他倒黴。
“誰要解僱我的人?”慕巖聽到外面的吵嚷,來到辦公室門口,一邊說話一邊睨向趴在門邊往外看的男秘們,衆人接收到他冷冰冰的目光,一時作鳥獸散。
阮菁見慕巖出來,一副盛氣凌人的道:“他衝撞了我,就該解僱,這樣不長眼睛笨手笨腳的員工,付他薪資是是浪費。”
慕巖睨了一眼陳善峰,後者立即裝出一副委屈小媳婦的樣子,雷得他外焦裡嫩的,他板了板臉,“陳助理,撞了人就該說對不起,這麼大的人了,不會連這個也要讓我教吧?”
“我說了。”
“既然如此,阮董您大人有大量,陳助理不是有意撞您,若是他知道您在,怕是寧願繞道走了。”慕巖一臉嚴肅道。
“你……”阮菁這頓火無處可發泄,講理又講不過,氣得一甩袖子走了。心裡卻想,慕巖,你給我等着,今天的事我不會就這麼善了。
等阮菁走遠了,慕巖才收回視線,看着一旁的陳善峰,阮菁這一巴掌十分刁鑽,指甲在他臉上刮過,他臉上已然多出了五根指甲印。慕巖見他還是一副小媳婦般的委屈模樣,擡腳就踹。
這下陳善峰反應得快,跳起來躲開了他這玩命的一踢,“唉,我剛捱了一巴掌,你就不能安慰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