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謹歡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了看仍舊亮着燈的房間,轉身離去。可沒走幾步,她就定在原地,看着遠處梧桐樹下倚着的修長身影,從未有過的慌亂襲上心頭。
他,知道了麼?
盧謹歡在沈潔面前如何的裝無所謂,其實心裡到底還是介意自己是小三的女兒。這樣卑微的身份,她是死也不想讓慕巖知道,讓他多了可以折辱自己的理由。
她挺直脊揹走過去,儘量掩飾自己心裡的慌亂,淡定從容的迎視他的目光,“你怎麼在這裡?你聽到了什麼?”即使她拼命掩飾,聲音裡還是難掩尖銳。
此刻的她,就像一個急於隱藏自己的秘密,卻突然被人看穿的小刺蝟,那種狼狽與恐慌讓她習慣性的豎起渾身尖利的刺。
慕巖攤攤手,斜眼看她,“我若說我什麼都聽到了呢?”
盧謹歡惡狠狠地瞪着他,有那麼一瞬間,慕巖以爲她會衝過來咬斷他的脖子。半晌,她卻一聲不吭地向主宅走去,慕巖跟在她身後,悵然嘆了一聲,“人最不能選擇的是出生,與其耿耿於懷,不如坦然接受。”
好一句與其耿耿於懷,不如坦然接受,他知道什麼?他什麼也不知道,憑什麼對她說教!她咬牙切齒的說:“慕巖,你不是我,你怎麼會知道我的感受?少抱着你那點憐憫之心來可憐我,我不需要任何人可憐。”
慕巖看着她倨傲倔強的背影,苦笑了一下,說:“你今晚不用跟我一起回去,留下吧,明天我讓司機來這裡接你去上班。”
盧謹歡錯愕地轉過身來,月影之下,他的神情冷漠如斯,可他的話卻是溫暖的。他讓她留下來,暫時逃離那座令人窒息的囚籠。
可是這有什麼用,她今天可以不回去,到了明天一樣要回去,多留一天,只會讓她生出不該有的念想,“不必了,我跟你回去。”
盧謹歡沒有再回頭去看一眼,她怕自己會忍不住留下來,她在心裡默默道:媽媽,等我,一年後,我一定會將你接出這個家,讓你再也不必仰人鼻息。
回到慕家,盧謹歡沒有理會慕巖,她徑直拿了睡衣去洗澡。昨天逛街的時候,她順便買了幾套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兩截式睡衣。她知道這根本就防不了種馬似的慕巖,只要能讓他費些功夫,總算還有一點用處。
洗了澡出來,房裡並沒有慕巖的身影。她輕輕的吁了口氣,放鬆神經躺在牀上,想起媽媽單薄的身影,眼裡漸漸蒙上一層霧氣。慕巖說得對,人不能選擇出生。所以她在最初的怨恨之後,反而心疼起她來。
她常常會想,到底是多麼濃烈的愛情,才能讓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失去了尊嚴,失去了自我。到底又是多麼濃烈的恨,才能讓她折了驕傲心甘情願被人金屋藏嬌。
想得入神,所以她沒有發現慕巖已經推門而入,直到腰間的沉重感驚醒了她,她全身立即僵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