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巖從警局出來,剛回到車上,就看見擱在一旁的手機發出哧哧的震動聲響,他拿起來,是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他接起來,就聽到對面傳來一道囂張的女聲,“慕巖,你搞什麼,現在才接電話,要出人命了。”
慕巖皺了皺眉頭,他當然知道這個囂張的女聲來自誰,有時候他都頭痛,明明頂着一張嬌媚的臉,怎麼就有這麼大的爆發能量,“秦大小姐,請問你有何貴幹?”
“你問我有何貴幹,歡歡,他問我有何貴幹,你躺在醫院昏迷不醒,我打了半天的電話也不接,他居然問我有何貴幹!”秦知禮快要抓狂了。
慕巖毫不懷疑秦知禮此刻肯定已經跳起來了,卡米爾能將一個女人寵成現在這副模樣,他實在佩服。不過他的側重點不是在秦知禮陡然拔高的分貝上,而是她所說的話,“你說什麼,歡歡昏倒了?”
“是,昏倒了,你想來看她麼,我是不會告訴她在中心醫院,也不會告訴你衛鈺哥在這裡照顧她。”秦知禮說完立即掛了電話,回頭看見衛鈺正扶着盧謹歡坐起來,她說:“你家慕巖最近到底在忙什麼,昨晚你回去還好好的,怎麼就感冒成這樣了?”
盧謹歡根本不敢告訴她,他們後來去牛頭山浪漫去了。她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衛鈺,衛鈺脣邊噙着溫潤的笑意,說:“你別看我,我也很好奇。”
盧謹歡滿頭冷汗,心虛的看了秦知禮一眼,吱吱唔唔道:“昨天衣服穿少了,本來就受了涼,然後…然後去了牛頭山……”
提起這個地方,秦知禮的表情瞬間呆滯了,她怎麼可能忘記某夜她跟卡米爾在牛頭山幽會時,正好碰上來此幽會的盧謹歡,她的臉一下子紅得發燙。
盧謹歡就知道說到牛頭山,秦知禮就會自動閉嘴。她一邊爲逃過此劫而慶幸,一邊又覺得揭了她的短而感到不安。她充滿愧疚的瞄了秦知禮一眼,然後不說話了。
衛鈺顯然不知道這其中的緣由,不過聽說她受了涼還去牛頭山,便皺了皺眉,說;“自個兒的身體還是要自個兒愛惜,難道慕巖不知道你感冒了?”
“是我自己沒注意,跟他沒關係。”盧謹歡立即辯解道。
衛鈺一愣,看她急急爲慕巖辯解的小女兒嬌態,他眼裡滑過一絲落寞。明知她現在過得很幸福,他還在期盼什麼呢?
氣氛有些凝窒,衛鈺假裝轉身去給她倒水,盧謹歡看着他的背影,心裡還是有些難過。雖然他們已經說開了,但是她每說一句話,都怕他會難過,久而久之,她反倒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纔不會讓他那顆還未放下的心受傷。
衛鈺把水杯遞給她,然後道:“歡歡,你沒什麼大礙了,我還有些事要忙,就不陪你了。”
“好。”盧謹歡連忙說,
結果她急切的樣子,又讓衛鈺受了傷,他嘆了一聲,終究還是默默離去。現在在他眼前的女子,眼裡心裡早已經沒有他。她現在爲了等另一個男人來,巴不得他趕緊走。
其實盧謹歡沒有這樣想,她只是覺得現在這個階段,無論她說什麼,都會不經意的傷害他。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見。
她終於明白了,兩個曾經相愛過的男女,真的無法做朋友。就算有一方釋懷了,另一方也未必一樣會釋懷。
看着衛鈺落寞離去的背影,她心裡不是不難過的,她們再也無法回到從前那種無話不談的時光了。秦知禮給盧謹歡使了一個眼色,然後跟着衛鈺出去了。
兩人在走廊裡默默往前走,秦知禮偏頭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忍住,“小哥,歡歡已經找到了屬於她的幸福,你什麼時候也敞開心扉接納別的女孩?”
“怎麼,你想給我介紹女朋友?”衛鈺好笑的瞥了她一眼。
秦知禮搖搖頭,一本正經道:“我纔不想讓我的姐妹被你殘害呢,我只是想說,你找個能過日子的,能夠給你暖被窩的,也許你很快就能忘記歡歡。”
衛鈺脣邊的笑意漸漸隱去,他站在兩座醫院大樓相連的過道上,看着下面的花園,輕輕說:“我曾經用了七年來遺忘一段感情,我以爲我能夠忘記,可是還是失敗了。我越是想忘記她,她就越是深入我的骨髓裡。”
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苦笑道:“如果想要忘記她,大概真的把這裡面的某個東西切除,也許她就不會再存在我的腦海裡了。”
“你不要說得那麼血腥好不好?忘記一個人有什麼能呢?只要你習慣了另一個人的存在,遲早都會忘記的。”秦知禮勸道。
“那麼你能忘記那個曾經讓你哭的男孩子嗎?”衛鈺轉頭看她,認真的問道。
秦知禮一時無言以對,“忘不了又能怎麼辦?總不能真的因爲他,這輩子都孤獨終老。小哥,阿姨給你挑的那個女孩我見過,是個好女孩,你試着接受,試着談一場戀愛,如果真的不行,也算是給阿姨一個交代了。”
“我媽讓你來當說客的?”
“不是,我只是想你幸福,歡歡也想要你幸福。”秦知禮真誠的道,小哥這樣好的男人,如果孤獨終老真的太可惜了。
衛鈺想起媽媽給他介紹的那個女孩,訝然失笑,說:“她不是我要的,我也未必是她要的。”
秦知禮沒有再勸,世上最不能勉強的就是愛情。與其牽出一對怨偶來,還不如讓他孤獨終老。
盧謹歡喝了水,昏昏沉沉又想睡覺,就在她快要入睡時,她聽到有人大力的推開門,她一下子驚醒過來,瞪着眼睛看向門邊,一見是慕巖,她驚喜交加,“你…你這麼快就過來了。”
慕巖的衣服有些凌亂,他神情驚慌,見她好好的,這才鬆了口氣。大步走進去,他問:“怎麼會突然昏倒了?”
“呃,好像是感冒了。”盧謹歡坐了起來,看見他還是一臉擔憂,她笑着撓撓頭,“好像認識你之後,我跟醫院就結下了不解之緣,三天兩頭就來醫院一趟。”
“你的意思是說我是災星了?”慕巖眼一瞪,有些不滿她的說法。
盧謹歡捂着嘴輕笑,“我可沒這麼說,不過就算是災星,也是我的災星。”
慕巖寵溺的擰了擰她的鼻子,在牀邊的椅子上坐下,“今天早上我出門前你都好好的,感冒的症狀也沒那麼嚴重了,醫生怎麼說的?”
盧謹歡臉微微紅了,其實她真的不想把事情鬧這麼大,可是摔倒時,好多同學都看着。她實在沒臉站起來,索性裝昏倒。哪裡知道系主任會那麼緊張,一邊讓同學扶起她,一邊打110,她沒辦法,只好一直裝暈到醫院。
還好醫生檢查了,只說她是血糖低,纔沒有鬧出更大的笑話,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慕巖見她低頭不說話,臉一陣陣泛紅,他腦海裡閃過一個大膽的想法,他湊過去,又驚又喜的問:“難道是有了?”
“有你個頭啊。”盧謹歡怕他會想得更遠,忍不住道:“我把進修申請表交回給系主任後,出來時不小心被門坎絆了一跤,我不好意思起來,所以就……”
慕巖聽完,心裡有點失望,不過想到她當時的糗樣,忍不住笑起來。她那麼好面子,當着衆人摔了一跤,確實不好意思爬起來。
“哈哈哈。”
盧謹歡被他笑得臉更紅了,她連秦知禮都不敢說,就是怕她會笑話自己。結果慕巖比誰都笑得大聲,她不依了,爬起來要去捂他的嘴,“不準笑,不準笑。”
她還在輸液,慕巖怕她亂動會傷了自己,一邊收住聲音,一邊道:“好,不笑,不笑,有沒有摔到哪裡?”
“沒有,就是當時覺得很丟人,早知道這樣,我就該爬起來走了,也省得更丟人。”盧謹歡捂着燒乎乎的臉,自從跟慕巖認識,她做過的丟臉事,十根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了。
慕巖想想又想笑了,不過還是保持着紳士風度沒有再笑。他坐在病牀邊,將她摟進懷裡,輕聲說:“你嚇壞我了,接到秦知禮的電話,我以爲你出了多大的事,馬不停蹄的趕過來,還好是有驚無險。”
盧謹歡這才覺得自己真的是小題大做了,就算丟人,過幾天人家也就忘記了這事。但是鬧到醫院來,她才知道他會擔心,“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這樣了。”
兩人靜靜相擁了一會兒,慕巖的電話接連打了過來。盧謹歡見狀,知道他很忙,就催促他接電話。慕巖沒辦法,只好拿出手機接通,“辰熙,有消息了嗎?”
“有,慕巖,你有空的話最好過來一趟。”景辰熙聲音裡含着一抹凝重,他手裡拿着一堆照片,照片裡是陸一梟跟目前當紅的影星白柔伊的親密照,他記得,白柔伊是慕巖的青梅竹馬,他想不通她突然接近陸一梟的原因。
慕巖蹙了蹙眉頭,他鬆開盧謹歡,走出病房,他靠在牆壁上,心情十分緊張的問:“找到她了嗎?”
他聲音裡難掩激動,如果景辰熙找到了母親,他就不用再受制於阮菁。
“沒有,有新發現,你來一趟吧,電話裡說不清楚。”景辰熙掛了電話,看着手中的照片,他曾經接觸過許多大案子,這是第一樁讓他感覺毫無頭緒。
慕巖將手機放回褲袋裡,他整理了一下表情,重新走回病房。盧謹歡擡頭望着他,慕巖很少會避開她接電話,她猜測着這通電話是誰打來的,他爲什麼要避開她?“誰打來的?”
“哦,一個朋友,歡歡,你輸完液就回學校吧,我還有事要處理,不能等到送你回學校去了。”慕巖走過去,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淡淡道。
“哦。”盧謹歡心裡有點小小的失望,最後還是展開笑臉,說:“你去吧,秦知禮會陪我回學校去的。”
“好,週五我來接你。”慕巖又俯下頭去,在她脣上吻了吻,這才起身往病房外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被盧謹歡叫住,他轉身疑惑的望着她。
盧謹歡咬了咬脣,最後道:“其實沒什麼事,就是想讓你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你也是。”慕巖微微一笑,轉身離去。病房的門漸漸合上,盧謹歡也漸漸聽不到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她垮下雙肩,她可以確定,慕巖真的有事瞞着她,可是會是什麼事呢?
………………
慕巖開車去了艾瑞克集團,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總裁辦公室,景辰熙正在等他,見他來了,一邊招呼他坐下,一邊從抽屜取出那一沓照片。
等秘書將咖啡送上來,把門合上後,景辰熙纔將那一沓照片遞給他,說:“你看看吧。”
照片上幾乎只有兩個男女,一個是陸一梟,一個是白柔伊。慕巖越看臉色越鐵青,最後那一張是陸一梟抱着白柔伊,正在吃白柔伊的豆腐,可她顯然沒有要推開他的意思。
景辰熙看到他的臉色,淡淡道:“其實我不該把這照片給你看的,但是她是跟你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我記得是三年前吧,你們還有過一些曖昧,影響到你跟盧謹歡的感情就不太好了。”
慕巖一口氣將照片看完,聽景辰熙這麼說,他不惱反笑道:“你說什麼呢,我只把她當妹妹。”
“那就好。”景辰熙要的就是他這句話,昨晚回去後,樑念初還說盧謹歡跟慕巖兩人都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兩人心思又重,註定要在情路上跌一跤,讓他好好勸勸慕巖。
其實他不喜歡插手別人的感情生活,但是慕巖是他的兄弟,他不想看見他走上他姐夫的老路。
也許是他生活在幸福中,所以想所有人都跟他一樣幸福,他就難得的雞婆一次。再加上陸一梟是找回言若的最關鍵人物,白柔伊突然接近他,他不難猜出是爲了什麼。
“慕巖,陸一梟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黑道份子,不管白柔伊接近他是爲了什麼,我都不贊成她去冒險。”景辰熙接着道。
慕巖看到照片時,心裡已經產生了驚濤駭浪,景辰熙說得沒錯,白柔伊接近陸一梟,她的目的就是要幫他找到媽媽的下落。他真的不希望如此,不管白柔伊最後有沒有救出媽媽,他都欠了她一份無法償還的情。
“我會讓她放棄的,除此之外,還有沒有發現?”慕巖揉了揉太陽穴,這一切都讓他疲於應付,他想起阮菁要他做的事,更是頭痛。
“沒有,陸一梟很狡猾,他每天回的別墅都不一樣,很難看出他將言姨藏在哪裡。這些天,他也沒去別的地方,所以我敢肯定,他一定把言姨藏在他的某棟別墅裡。”通過近十天的觀察,景辰熙得出這個結論。
“不如這樣,我們派三隊人馬同時去搜查,陸一梟只是保安部部長,他名下有三棟別墅,本就讓人懷疑。”慕巖急道,已經兩週了,媽媽落在他們手裡已經兩週了,不知道這兩週她會受到什麼折磨,慕巖想一想就不能冷靜下來。
“這個方法行不通。”景辰熙沉吟道,“我查過他買別墅的資金來源,都是合法資金,上面不會下搜查令。再說,如果我們能順利救出言姨,那是最好不過,假如他聞風將言姨……,我們輸不起。現在我們需要一個萬全的法子,不能冒一點險。”
慕巖也知道這個法子行不通,可是他已經想不出別的辦法了。他前幾晚去過陸一梟的別墅,卻是一無所獲。
“慕巖,我們再想想辦法,現在最關鍵的是,你要阻止白柔伊這種等同於自殺的行爲,如果她再落入陸一梟的手裡,會更麻煩。”
“我知道。”慕巖從艾瑞克集團下來,他擡頭望天,陽光灑落在身上,他卻感覺不到一點溫暖。時間一點一點從他指縫裡流逝,他該怎麼做,才能救出母親?
坐上車後,他從包裡摸出阮菁給他的電話號碼,猶豫了一下,他撥通電話,對面傳來一個彷彿是變了聲的男音,“慕總,我早就在恭候您的電話了,您比我想象中還要着急。”
“你是什麼人?”
“一個與阮菁有着相同目的人,我長話短說,三天之後,有一批可卡因會到y市,價值五千萬。我要你拿五千萬去跟那邊接頭,然後再聽我指示。”
可卡因?慕巖眉頭一蹙,原來阮菁打的是這個主意。他是受過部隊的正規訓練,亦是特種兵出身,知法犯法,會比一般人處罰得更重。
“我憑什麼照你說的做?”
“憑你母親在我們手裡,慕總,想要救你母親,你別無選擇。哈哈哈……”電話彼端傳來囂張的笑聲。
“我憑什麼相信你?”
“如果你懷疑,我可以快遞一根你母親的手指給你,你拿去做dna鑑定,就會知道我說的話不假。”
“好,我聽你的,你不要動我母親,否則,天涯海角,我必定找出你,將你碎屍萬段。”慕巖滿臉皆是戾氣,等他救出母親,這些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哎呀,我好怕呀,哈哈哈,三天後,等我電話。”對方傳來盲音,慕巖恨不得將手機砸了,最後卻只是狠狠的握緊拳。他發誓,僅這一次受制於人。
慕巖冷靜了一會兒,翻出白柔伊的電話號碼,給她打了過去,電話響了許久都沒有人接,他再打,還是沒人接。最後他索性開車去了白柔伊的別墅。
來開門的是白家的傭人,看見他時,傭人滿面春風,“慕大少,快請進,大小姐在家呢。”
慕巖皺了皺眉頭,“柔伊不在麼?”
“二小姐很早就出去了,只有大小姐在家。慕大少,您進來坐吧。”這個傭人很早就在白家做事了,自從白方渝自己賺錢買了這套別墅後,就從慕宅搬出來,這些年慕巖偶爾也會來白家走動,所以她纔會認識他。
慕巖沒說什麼,擡步往客廳走去。這裡的一花一木都還是三年前的樣子,自從他跟白方渝分手後,幾乎沒有再踏入這裡。有時候他送白柔伊回來,也不肯進來坐一坐。
如今再度踏足這裡,他沒有想象中的那種悵然若失,也許是他現在的心,已經被盧謹歡填得滿滿的,再也沒有空隙來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