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白柔伊看到沈清綰舉槍擊斃了楚服,她尖叫一聲,掙脫警察的鉗制衝到楚服身邊,她哭着將他抱起來,他頭上的血將她鵝黃色的連衣裙染紅,她拍着他的臉,哭道:“毒藥,你別死,你別死,嗚嗚嗚。”
楚服睜大眼睛,透過面具猙獰的看着天花板,對白柔伊的話充耳不聞。白柔伊與楚服相處了大半年,他的溫柔體貼早已經感動了她。她一直不肯承認自己喜歡上了他,是因爲她還放不下自己的夢想。
慕巖是她的夢想,她放不下。如果她早一點承認她已經愛上了楚服,是否結局就會不一樣了?
“毒藥,求求你別丟下我,我愛你呀,爲了你,我明知道去找姨媽籤委託書是犯法的,我都可以不計較,只要你開心,我什麼都願意爲你去做,我求你不要死,不要離開我。”白柔伊悲痛交加,她怪自己的遲鈍,爲什麼要等到他死的這一刻,才發現,其實她早已經愛上了他。
楚服自始至終都沒有回答她,他臉上的血順着她的手腕往下滴,一滴一滴像是滴落在她心上。白柔伊看着那血,像是在她眼前開了一遍絕美的曼陀羅花,豔得她睜不開眼睛。
她一直哀求他,可他只是大睜着一雙如死灰般的眼睛,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毒藥,你醒來好不好,我帶你回家,然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好不好,我們回家。”
白柔伊說着,將他放下來,然後站起來,拉着他的雙手,使勁的往外拖去,她嘴裡一直唸叨着“我們回家,我們再也不分開了”,她的神情已然瘋顛了。
慕巖悲痛的大吼過後,神情卻是前所未有的茫然,他身上的槍傷處鮮血瘋狂往外涌,沈清綰讓人將疑犯押回警局,回頭看着已經瘋了的白柔伊,她朝下屬點了點頭,下屬立即上去押住白柔伊。
白柔伊還在慟哭,她拼命掙扎,想要撲回去,卻被兩名警察強行帶走了。
救護車來時,慕巖已經昏死過去,沈清綰給景辰熙打電話,告訴他疑犯已經服誅,景辰熙一早上太陽穴都在突突的跳,總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他正焦頭爛額,聽到沈清綰說疑犯死了,他眼皮猛得一跳,連忙問:“到底怎麼回事?”
沈清綰將現場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說到最後,她有些難以啓齒,“慕巖小腹中了一槍昏迷了,正被送往醫院,還有……還有現場死了個無辜的人……”
“什麼?”景辰熙也來不及問其他的情況,只問了慕巖被送往哪家醫院,邊往外跑邊給盧謹歡打電話,連打了好幾通,都沒有人接。後來樑念初給他打電話,說盧謹歡不見了,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又給盧謹歡打電話,卻再也打不通。
他氣得一拳捶在了方向盤上,連忙開車趕往醫院。
此時盧謹歡正在牛頭山上,她坐在他們定情的那塊大石頭後面,今天天氣不是很好,陰沉沉的,整個城市都像被籠罩在一層煙霧中。她感覺自己的人生也被籠罩在這層煙霧中,怎麼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她的手機早已經關機,她的世界清靜了。她坐在地上,耳邊連風聲都沒有,她將頭放在雙膝之間,心已經痛得麻木。她一直想告訴慕巖她不孕的事,但是話到嘴邊,總覺得難以啓齒。
如今她不孕的事鬧得沸沸揚揚,慕巖會如何看她?她發現她竟然如此懦弱,連面對他的勇氣都沒有。
她在山上坐了許久,直到夜幕降臨,她纔像下定了決心一樣,從地上站起來,雙腿已經坐得痠麻。她踢了踢腿,等那股痠麻的勁緩過去了,她才往山下走去。
她站在路邊,準備坐車回家,一輛白色賓利悄無聲息的停在她面前,車窗搖了下來,出現一張熟悉的臉。盧謹歡看見他,無奈的嘆了一聲,跟了她這麼久,他終於還是現身了。
她拉開車門坐進去,衛鈺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開去,他一邊開一邊問道:“歡歡,你想離開這裡嗎?”
今天早上,他看到報紙時大吃一驚,扔下會議匆匆趕到盧謹歡工作的地方,就看到她像遊魂似的從樓裡飄了出來。他沒有迎上去,此時此刻,她希望在她身邊的人,一定不會是他。
他跟在她後面,看她上了一輛出租車,一直跟到牛頭山下。他當時以爲她想不開,悄然隨她上山,看她在一塊大石頭後面坐下,他才輕輕吁了口氣。
他們倆,一個在大石頭後面坐下,一個在大石頭前面坐下,兩人間隔着一塊石頭,卻像是隔着萬水千山。
盧謹歡雙手緊握,她像是沒有聽到衛鈺的話一般沉默不語。就是衛鈺以爲她不會回答了,她說:“我不想離開。”
衛鈺握住方向盤的手一緊,車飄了出去,差點撞上隔壁駛過來的車。他穩了穩心神,同樣將車穩住,“歡歡,跟我離開吧,你繼續待在這裡,只會讓自己更傷心。”
盧謹歡偏頭看着他,語氣幽幽道:“衛鈺哥,如果是八年前,你會不會義無反顧的帶我離開?”
衛鈺神情一頓,眼裡漸漸蕭瑟起來,他說:“如果是八年前,我不會離開,我會留下來跟你一起面對,一起翻越刀山火海。”
盧謹歡被他逗笑了,心情稍微放鬆了一下,“前面哪裡有刀山火海,我們不能在一起,不是因爲你的離開,而是因爲我的不堅定。現實有太多的突發事件,我們誰也不能預料在人生的轉角處會遇到誰?我不想錯過他。”
“可是……”衛鈺似乎聽懂了她的話,他急急的想要表達些什麼,卻被盧謹歡擡手打斷。
“衛鈺哥,你聽我說,人生很短暫,沒有誰會等誰一輩子。我也不例外,如果慕巖不要我,我會離開,因爲我不會等他一輩子。”盧謹歡急切道,“但是,我不會像愛他一樣再去愛別人,衛鈺哥,我們已經錯過了,不要再把精力花在我身上,放下我,好好去愛你值得愛的女人,你會比現在幸福快樂。”
“歡歡,爲什麼我不可以?”衛鈺英俊的面容因心痛而變得有些扭曲,爲什麼他不可以呢,他那麼愛她,從來都沒有少一分。
盧謹歡閉上眼睛,把他的面容阻隔在心門之外,她輕輕的道:“除了他,誰也不可以。或許我跟他不會白頭到老,或許我今後會找到比他更愛我的男人,但是我不會像愛他一樣去愛我的丈夫。如果是個陌生人,我可以心安理得,如果是你,我會內疚不安,再也不會快樂,你願意看到我這樣嗎?”
衛鈺的心像被撕裂一樣,他說:“我可以等你,等你完全放下他,十年二十年,甚至是一輩子我都願意等,只要你給我這個機會。”
“你爲什麼一定要這麼執着呢,如果我能自私的接受你,半年前我就不會離開,衛鈺哥,對不起,是我辜負了你,但是我不再愛你,十年二十年,甚至是這一輩子,我都不可能再愛你。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吧,我想一個人走走。”盧謹歡把話說死了,雖然傷人,但是她希望這對衛鈺來說,會是當頭棒喝,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也許衛鈺真的被這一棒敲暈了,他沒有停車,而是難以置信的看着盧謹歡,他以爲在她心裡,至少有一點愛他的,原來沒有,一點都沒有。
衛鈺痛徹心扉,此時的他思想是極端的,他痛他也要讓她痛,他說:“你那麼愛慕巖,那你知不知道,你母親爲什麼出車禍,你爸爸爲什麼會把你們扔在後院裡不聞不問?”
盧謹歡愕然,隨即僵硬的轉頭看着衛鈺,顫着聲音說:“你說什麼?”
“我…我什麼也沒說。”衛鈺話一出口就後悔了,盧謹歡回到y市,他日日跟在她身後,她是多麼在努力生活他不是沒有看見,她有多麼痛苦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他該死的竟然會賭氣把這件事說出來。
這事知道的人極少,阮菁、慕楚、慕巖,而他會知道,也是因爲衛希蘭。原來慕盧兩家的仇恨會升級,並不是單純因爲盧老太爺的死。盧老太爺死後,盧文彥被緊急召回了y市,接手盧氏企業。
那時候盧文彥與慕長昕是好友,就算盧老太爺因爲慕家的經濟壟斷而氣得暴斃身亡,也絲毫沒有影響他們兩人的友誼。盧文彥沒有經商頭腦,一個月不到,盧氏企業就搖搖欲墜,盧文彥走投無路,只好娶了衛家遠房表小姐。
娶妻之前,他走不開,曾讓慕長昕幫他去c市找沈潔,並拿了錢讓他交給沈潔,請他好好安撫沈潔。等他這邊形式穩定了,就立即接她來y市。當時慕長昕去了,回來卻絕口不提沈潔的事。直到兩年後,沈潔帶着盧謹歡出現在y市,找到了盧文彥。
沈潔找到盧文彥,盧文彥十分開心,立即將她迎回了盧家。衛希蘭死活不肯,就派人調查去沈潔,這一調查竟然讓她調查到一件事,那就是兩年前,盧文彥曾讓慕長昕去找沈潔,慕長昕喝醉了,誤把沈潔當成言若給睡了。
衛希蘭查到這件事,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繪聲繪色添油加醋的說給盧文彥聽。盧文彥哪裡忍得下這口氣,新仇加舊恨,盧文彥約見慕長昕,本來想撞死他。
衛希蘭怕盧文彥出事,情急之下,只能去求沈潔。沈潔趕去時,剛好看到盧文彥開車撞慕長昕,她飛身撲上去,將慕長昕撲向一邊,她自己沒有那麼幸運,被迎面衝上來的汽車撞斷了雙腿,也撞得失去了兩年記憶。
盧文彥是真心愛沈潔的,但是看到沈潔飛身救慕長昕,他的心都涼了,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被戴了綠帽還爲她強出頭。說不定當時不是慕長昕強佔了沈潔,兩人是郎情妾意,心甘情願好上的。盧文彥將沈潔送去醫院,他再也沒有出現過。後來沈潔出院後,直接被盧文彥打進冷宮。
沈潔失去了那兩年的記憶,只記得盧文彥娶她過門的事,所以她一直以爲是盧文彥薄情棄義,從此鬱鬱而終。
慕巖跟慕楚他們苦心想隱瞞盧謹歡的事情真相,也許盧文彥很狠,但是作爲一個男人,誰戴了綠帽會甘心?事情的起因,全是因爲慕長昕醉酒誤睡了沈潔,而沈潔跟盧謹歡這麼多年的苦難日子,追根究底,也是因爲慕長昕當年管不住自己的下身。
慕巖不敢告訴盧謹歡,怕的就是她不原諒,從而真正的失去她。
面對盧謹歡質問的眼神,衛鈺知道這事肯定瞞不住,他暗自懊悔時,又自私的希望能夠借這件事讓他們分開。只要他們不能在一起,那麼他陪在她身邊,總能打動她。
“衛鈺哥,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盧謹歡回到y市後,明顯感覺到慕巖慕楚有事情瞞着她,現在經衛鈺這一問,她的心不安起來。
衛鈺看着盧謹歡焦躁的目光,心知若是他真的把事情真相告訴了她,他們之間就再也不可能了,他猶豫不決,最終,他還是選擇什麼也不說,“歡歡,這件事情不該由我來告訴你,你爸爸知道事情的真相,你去問他吧。”
自從回了y市,盧謹歡從來沒有想過去看看盧文彥,他是害得媽媽鬱鬱而終的罪魁禍首,亦是他讓她陷入如此不幸的局面中,她打從心裡還沒有原諒他。
“衛鈺哥,你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吧。”
“我不能說,歡歡,對不起,我不該多嘴的。”衛鈺嘆了一聲,他說過他不會傷害她,可他都做了什麼?愛而不得,難道真的能讓一個人變得殘忍嗎?
衛鈺越是不肯說,盧謹歡越想知道,她說:“衛鈺哥,你送我去監獄吧,我要去見見我爸爸。”
“我們先回去吧,今天這麼晚了,監獄裡不會允許探監的。”衛鈺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歡歡已經夠痛苦了,現在他竟然又在她傷口上撒了一把鹽,假如她知道一切,她該何去何從?
鬧了半天,慕巖纔是她該恨的人,她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