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朱明覆在美人的廣告效應下,連續聽了好幾天古琴課,以前他從未接觸過音樂,甚至連流行歌曲都很少聽。其實中國傳統音樂和西洋音樂是很不同的,西洋音樂的韻律是規整的,中國音樂的韻律則是不規整的,所以不大容易聽懂。
二者還有一個重要的區別就是,西洋音樂使人激動,而國樂則使人寧靜。
朱明覆在一個寧靜的女人身邊,在寧靜的琴聲裡,他也得到了寧靜。
他忽然明白了,徐輝祖有帝王之才,而無帝王之命,自己則相反,無帝王之才,卻有帝王之運。
他現在又稀裡糊塗成了崇友堂的堂主,鉅額財產的繼承者,兩個女人的丈夫,他覺得他的負擔越來越重了,他的自由越來越少了,他現在做事必須考慮以上幾個不同的身份,並在這其中取得平衡。
看來自己以後要跟徐輝祖一樣,天天聽琴了,徐輝祖送他的好己還真派上了大用場。
朱明復讓金勝淮去清查寶藏的具體數量,金勝淮不是崇友堂的人,但他顯然知道戒圓的真實身份,一個是大明皇帝的前侍衛,一個是敵對勢力的頭子,這兩人怎麼會建立友誼的,朱明復也很迷惑。
朱明復看了戒圓留給他的信,弄清楚了他對處理這三件事的思路,就決定先做好戒圓交代的第一件事:安置邵鳳。
他讓小林子去問一下邵鳳個人的意願,小林子原來是陳妙兒屋裡的太監,朱明復見他爲人樸實,就把他選爲自己的跟班,在皇宮裡他也需要培養自己的親信。
小林子回報說,邵鳳說宮外也沒有親人,自己年紀大了,哪兒也不想去,就在浣衣坊裡吧。
朱明復忽然想起陳妙兒也沒有雙親了,這二人一個無兒女,一個無雙親,不如讓二人認個乾親吧,這樣可能是雙方歡喜的大好事。
想好這個主意後,朱明復又想起一件事,記得陳妙兒以前說他有個哥哥充軍了,自己怎麼把這位郎舅給忘了,皇帝的妻兄怎麼能還在充軍呢,妙兒怎麼也不和他說呢?
朱明復帶着好己,坐着八人擡的一個大轎子去看邵鳳,路上他和好己說了自己的主意,當然他沒說邵鳳的身份,只說她是一個皇帝器重的高僧的親戚。
好己笑着說:“皇上仁厚,徐大人給好幾找了個好歸宿。”
“你們這些‘甲乙丙丁’不都是都喜歡徐輝祖嗎,朕還以爲你埋怨他把你送入宮中了呢?”朱明復這句話,一半是開玩笑,一半也是探查好己的真實心意。
“皇上,徐大人這人其實一點不好色,他一直只有一妻一妾,加上花乙,也不過三人,我們這些侍女其實也就陪他彈彈琴而已,等我們過了二十以後,他都會把賣身契還給我們,或做媒嫁與同僚,後送回本家。”好己解釋道。
朱明復心想,原來徐輝祖也做過和他遣嫁宮女同樣的事情啊,看來我們的共同點還是蠻多的。
“好己,你家中還有什麼人嗎?”朱明復覺得應該關心一下自己這位新妃子的家屬。
“皇上,臣妾自小就被父母賣了,八歲就在一個縣令家裡做丫環,十歲時被徐大人看到,就把我帶到了徐府,我早已不記得任何親人,我覺得徐府就是我的孃家。”好己沒有任何悲傷,彷彿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看來徐大人真是個好人啊。”
“徐達人也常說皇上英明又仁厚呢。”
二人說着說着就到了邵鳳的住處,這處院子很潔淨,是最近出宮的幾位宮女們原來的宿舍。
小林子扯開喉嚨大喊一聲:“皇上駕到!”
邵鳳聽見聲音,出來下跪迎接。
好己在朱明復的示意下,上前扶起了她,用她那琴聲般悅耳的聲音說道:“邵姨,我們進屋去說吧。”
朱明復讓邵鳳坐下,和顏悅色說道:“邵鳳,朕讓小林子來問你,既然你願意在宮中,就隨你把,不過朕看你孤身一人,而朕的陳妃也沒有雙親,不如你們住一塊,讓她認你做乾孃,你看如何?”
邵鳳幾十年來的宮女生活早讓她對一切失去了期望。如今聽到這個暖人的消息,早已禁錮的心靈又開始活躍起來,他聽人說過皇帝的這個陳妃也是宮女出身,爲人心地善良,內心也就十分歡喜。
“奴婢謝皇上恩典,皇上大恩只有來世再報了。”
“好,你願意就好,你收拾一下,明天朕讓小林子來接你。”朱明復解決了戒圓託付的一個問題,也頗感輕鬆。
朱明復讓好己陪邵鳳說會話,然後去了陳妙兒那,這幾天他一直陪着好己,也該去看看她了。
陳妙兒依舊很開心,她知道好己的事情,但是在皇宮中,女人們或許會對另外的女人嫉妒,但絕不會對皇帝有什麼想法。
看到她這樣,朱明復一點做賊心虛的情緒頓時消散了,他先說陳秒兒哥哥的事情。
“妙兒,有件事情是朕不好,朕這段時間事情比較多,忘記了你哥哥的事情,可你怎麼也不提醒一下朕呢?”
陳妙兒眼睛都紅潤了,哽咽說:“皇上,你對臣妾真是太好了,我本來想等我生下一兒半女後,再和皇上說的,其實我心裡也一直惦記我哥哥。”
朱明復知道她的心思,她對自己能夠被皇帝看中,已經很欣喜了,至於哥哥的事她怕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不夠,一直不敢說,怕皇帝不喜歡她。
“妙兒,你哥哥今年幾歲,叫什麼名,朕馬上把他接到皇宮來和你團聚。”
“他叫陳至德,今年二十七歲,他是洪武二十六年被抓走的。”
“好,朕明天就讓人去辦。‘
朱明復隨即跟她交代了邵鳳的事情,陳妙兒心善,聽到邵鳳孤身一人,無兒無女時,立即表示一定把她當親孃來伺候。
朱明復覺得明朝的女人真是好,這大概是中國文化的功效吧,他爲了酬賞陳妙兒孝養邵鳳的功勞,決定將給她提升一級爲貴人,並給她換一處再大點的宅子,這樣邵鳳住得也舒服。
當晚,朱明復就住在陳妙兒處,給她創造“生一兒半女”的機會。
邵鳳被封爲尚宮女官,從此和陳妙兒住在一起,二人親如母女,很是相得。
朱明復把他妻兄陳至德的事情交給了徐輝祖,“徐花少”回信說已查到陳至德在陝西,估計一個月後可以到京。
朱明復順便跟梅殷提起赦免像陳至德這樣的犯人家屬的問題,梅殷其實也早有此意,於是立即發出文告,赦免所有被充軍五年以上的犯人家屬,無產的人朝廷還會賜予田地,一時民心大悅,邊疆符合條件的充軍犯,紛紛對着南京的方向叩頭謝恩。
做完了這幾件事,朱明復的心境寧靜了許多,對好己的琴聲也聽得更懂了,對戒圓交代的其他兩家事情也有了處理方案。
梅景正的酒樓終於開張了,朱明復給它取名爲“玉龍閣”,酒樓的房子原來是一個綢緞莊,前後有兩幢三層樓,前後樓之間有過道相連,四周還有很高的圍牆。梅景正花了六千兩銀子纔買下來的。
所有裝修設計都是梅景正操辦的,除了朱明復把挨他罵最多的那些手藝最好的十個御廚派來外,其餘人員都是梅景正招聘的。朱明復的一萬兩在裝修未完時已經用光了,很多地方的花費還是梅公子自己墊的。
不過即使自己墊資,梅公子都幹得不亦樂乎,他第一次感到除了玩之外,還有其他讓他開心的事情。
梅殷發現兒子自從被皇上叫進宮後,就全身心投入了王倫爲的“情報工作”,起的比他還早,睡得比他還遲,人變得又黑又瘦,但是精氣神十足。
他心中又心疼又欣慰,對朱明復也是無比欽佩,“到底是真龍天子啊,這個不成材的兒子竟然被皇上救過來了”。
梅景正曾經來找朱明復題寫“玉龍閣”的匾額,朱明復知道自己的書法上不了檯面,他就說:“朕不方便寫,景正,你找個書法好的來寫吧。”
“皇上,讓爲弟寫一張吧,你看看行不行?。”梅景正主動請纓。
“好,景正會寫最好,小林子,快拿筆墨來!”
梅景正一氣呵成,在一張大宣紙上寫上了正宗顏體的“玉龍閣”三個字。
朱明覆沒想到不學無術、吃喝玩樂的梅公子還有這一手。
“皇上,我十五歲前也和哥哥一樣,被關起來認真讀了七年書呢,這還是小時候打的底子,你看行不?”梅景正似乎在解釋朱明復的疑問。
“好,非常好,就用這三個字。”
聽到誇獎,梅景正一臉幸福。
朱明復忽然想起,梅景正還沒給他結賬呢,就問:“景正,這個酒樓一共開支了多少錢,不夠的朕給你補上?”
“皇上,跟你實說吧,我本來以爲一萬兩差不多,後來我越幹越有勁,花錢也越來越多,就把自己從淮安帶來的五千兩全墊進去了,哈哈。”
應該說這個花費已經超出了朱明復預算,不過他轉念一想,這樣也好,就說:“景正,你這五千兩朕也不還你了,就當你的股金吧,這個酒樓你佔三成的股,朕再給你五千兩做後續費用,如何?”
“那我就不謙讓了啊,皇上。”
梅景正很滿意朱明復的安排,他正愁以後在南京沒錢花呢,他真心感到這個皇帝哥哥實在是太好了,怪不得父親每天沒日沒夜得幹活,靖難時朱棣多次示好,父親都嚴詞拒絕了。
一句話,跟着這樣的老闆幹活,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