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滑稽的染工暴動

滑稽的染工暴動

唐敬宗雖然只當了短暫的兩年皇帝,可在任期間卻發生了一件驚天大事,就是染工暴動。染工們殺入皇宮,差一點要了唐敬宗的小命。

在中國歷史上,由於飢寒交迫,造反起義屢見不鮮,但染工暴動卻十分罕見。特別是,暴動者不是因飢寒所致,也不是爲了反抗壓迫,似乎就是爲了享受一下皇宮生活。真是夠滑稽的。

染工,是朝廷官營染坊的工人,專職給皇宮裡的絲織品印染。由於唐敬宗喜歡奢華,各地向朝廷進獻的絲織品很多,所以印染的任務很重。染坊有許多染工,他們日夜勞作,十分辛苦。染工們目睹皇宮裡過着紙醉金迷的生活,心裡既羨慕,又忿忿不平。

染工有個頭目,叫做張韶,幹染工多年。史書沒有記載張韶是哪裡人、多大年齡。張韶在長安時間久了,與街上一個擺攤算命的人成了好朋友。算命先生名叫蘇玄明,能說會道,顯得玄機奧妙。張韶經常找他算卦,碰巧也能應驗,因而對他十分信服。

有一天,張韶又與蘇玄明一塊喝酒。飲酒無聊,蘇玄明便爲張韶占卜一卦。忽然,蘇玄明故作吃驚,指着卦像,對張韶說:“張兄,你要大富大貴了!從卦象上看,你應該身在皇宮,坐在皇帝的御榻上,與我共同飲酒。”張韶聽了,心中大喜。

蘇玄明說者無心,張韶聽者有意,便動起了歪腦筋。張韶知道,當今皇帝貪玩,白天遊樂,晚上獵狐,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宮中。朝廷官員和宮中之人都很懶散,皇宮防守鬆懈,要想混進宮去,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前不久,有個叫徐忠信的普通百姓,就混入皇宮,在宮中游玩半天,一直走到皇帝洗澡的浴堂才被發現,引起了轟動。

張韶動了一番腦筋,制定了混入皇宮的計劃。染工中有一些人,本來就有進入皇宮的通行證,可以藉口送貨,大搖大擺地進入皇宮。可沒有通行證的人怎麼辦呢?

張韶想到了運送紫草的車輛。紫草是印染的原料,用量很大。張韶的計劃是,把人藏在車內,上面覆蓋紫草,混入皇宮後,找地方躲藏起來,晚上再統一行動,偷襲皇宮。

張韶把自己的計劃,向同伴們一說,立刻引起熱議。這些染工們,頭腦簡單,平時怨聲載道,聽說能進皇宮享受,一個個躍躍欲試,也有一些膽小的不敢參加。張韶又聯絡了一些長安街上的流氓混混,總共湊了一百多人。

公元824年4月,一場匪夷所思的染工暴動發生了。張韶按照計劃,帶着數輛滿載紫草的大車,走向皇宮。張韶與守門人員很熟,第一道門順利通過。可是,皇宮裡有很多門,越往裡走,防守越嚴。好在張韶經常帶車進入皇宮,沒有引起守門人的懷疑,一連通過了好幾道門。

張韶一路順利,心中暗喜,眼看就要進入皇宮的核心區域。不料,在一道門前,車輛被攔下了。紫草本來很輕,即便滿滿一大車,也沒有多重的份量,可是,車裡藏了人,就顯得很沉重了。守門人員起了疑心,要檢查車輛。

這一下露了餡,再也瞞不住了。張韶只好從紫草裡抽出刀來,冷不防把一守門人砍了。藏在車裡的人,也不得不跳出來,把幾個守門人全都殺了。張韶見出了意外,只好由夜間偷襲改爲白天強攻了。張韶集合起人員,分作兩隊,一隊去攻佔武器庫,奪取兵器;一隊直撲皇帝居住的清思殿,打算捕獲皇帝。

這一天,唐敬宗偏偏沒有出宮遊玩,而是在清思殿打馬球。唐敬宗正玩得高興,忽然聽說發生了暴亂,立刻驚惶失措。他打算出宮躲避,可是,張韶熟悉宮中情況,已經關閉了清思殿向南出宮的大門。清思殿守衛人員不多,耳聽喊殺聲漸近,唐敬宗心慌意亂,匆忙從後門逃跑。

唐敬宗逃出清思殿,打算到禁軍軍營避難。禁軍分左右兩軍,右軍一直支持唐敬宗,而左軍曾經反對過唐敬宗繼位,所以,唐敬宗長期偏愛右軍,不喜歡左軍。在這危急時刻,唐敬宗自然想到右軍去。

可是,右軍駐紮西面,距離較遠;而左軍駐紮在東面,路途較近。唐敬宗手下紛紛勸諫,說:“不知道造反的有多少人,右軍路遠,萬一路上碰到賊人,就麻煩了,還是去左軍保險一些。”唐敬宗覺得有道理,只好向東而逃。

此時的左軍統領,是宦官馬存亮。馬存亮因爲左軍曾經反對過唐敬宗,一直小心謹慎,委屈求全,如今聽說皇帝前來避難,激動不已,一路小跑迎出營外,跪在地上,用舌頭舔皇帝的靴子,並親自揹着皇帝進了軍營。

唐敬宗覺得安全了,鬆了一口氣,這纔想起老媽來,急令馬存亮派兵,把太后也接進軍營。唐敬宗又令馬存亮整頓兵馬,前去平叛。

張韶帶領染工兄弟,順利衝入清思殿。清思殿已空無一人,皇帝吃的御膳,還在御案上擺着。張韶一屁股坐到御榻上,開心極了。他真的進了皇宮,坐上了御榻,蘇玄明的占卜真靈。

張韶令人把蘇玄明請來,深深地向他施了一個長揖,說:“蘇兄,您老人家的卦真靈啊!”蘇玄明也喜笑顏開,二人坐在御案兩邊,享用着御膳,大吃大喝起來,感覺就像神仙一樣快活。

兩人推杯換盞,正吃喝得高興,蘇玄明問:“張兄,下一步怎麼辦?”張韶一愣,說:“咱們坐着御榻,吃着御膳,已經應驗了您的占卜,哪裡還有下一步?”

蘇玄明一聽,大吃一驚,頓時把酒意嚇跑了。他從御榻上跳起來,睜圓了眼睛,急衝衝地說:“官軍肯定快打過來了,我們在這裡等死嗎?”

聽蘇玄明這麼一說,張韶的酒也嚇醒了,他拉着蘇玄明,召集手下,急忙跑去武器庫。此時,攻打武器庫的那隊人員,仍然沒有得手。守衛武器庫的官兵奮力抵抗。

張韶把全部人員集中起來,又把宮中珍寶分發給大家,令衆人拼死也要攻佔武器庫。佔領武器庫,雖然不是長久之計,但有了大量兵器,起碼可以抵擋一陣子。此時此刻,張韶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武器庫戰鬥正酣之際,禁軍兵馬趕到。張韶那百餘名烏合之衆,怎能敵得過裝備精良、訓練有素的禁軍。禁軍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三下五除二,轉眼之間,染工隊伍全軍覆沒,無一倖存。張韶、蘇玄明無路可逃,自然也身首異處了。可憐那些染工兄弟,連御膳都沒有吃上一口,就同赴黃泉。

染工暴動,事出猝然,而且毫無徵兆,當時皇帝也不知去向,鬧得朝廷百官四處逃散,長安城中人心惶惶。第二天,唐敬宗在禁軍護衛下,返回皇宮,前來迎接的朝廷官員,只有寥寥數十人。

唐敬宗對馬存亮等有功人員予以獎勵,因左軍護駕有功,給予了大量賞賜。同時,把負責染坊的官員免官流放,對守門失職的三十五人一併笞打。轟動京城的染工暴動,終於落下了帷幕。

從史書記載來看,染工暴動顯得荒唐滑稽,似乎是一場鬧劇。後來,有許多學者認爲,染工暴動並非這麼簡單,可能有深層次的原因。學者們紛紛進行研究,但尚沒有得出一致的結論。

染工暴動發生以後,大臣們紛紛上書,認爲是唐敬宗不理朝政,貪圖遊樂,才招致了這場災禍。大概只有在荒唐的唐敬宗時代,纔會出現這樣荒唐滑稽的事情。

由於唐穆宗、唐敬宗兩代皇帝昏庸,致使宦官集團的勢力愈加強大,幾乎無人能敵。唐文宗登基之後,想要遏制宦官勢力,不料沒有成功,反而導致宦官集團對朝臣進行瘋狂屠殺,釀成慘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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