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王莊外,老王頭帶着鄉親們依依不捨送別陳菲菲他們四人,揮手送別時,鄉親們依依不捨,老王頭心有餘悸地問她,特務還會不會回來?
陳菲菲笑道:“回來了你們還怕嗎?”
老王頭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再遇到這種事,他已經知道該如何處理了。
他目送着四人慢慢走遠,到了村外荒地,魏團長問她要去向何方,她指着駐地的方向。
“正好順路,一塊走吧!”魏團長熱情地說。
她低頭笑笑,早就猜出了他的心思。
一路上,魏團長問她如此聰明才智,到底是何來歷?她笑稱自己只是薛半仙收的一個小徒弟,入道之前就是個普通農婦,之所以學習方術,只是爲了保家人平安,學得一些雕蟲小技,不登大雅之堂。
魏團長皺起了眉,覺得她分明在糊弄自己,他雖然不大識字,可腦子並不笨,什麼是方術,什麼是學問還能分得清楚,而且薛半仙儘管看似神神叨叨,但在她面前一點師父的架子都沒有,是骨子裡就沒有,而且對她言聽計從,甚至可以捨命相救,這說明薛半仙對她有很強的依賴感,這些日子他一直在觀察她的舉動,發現她解決問題的辦法和王登學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只不過她比王指導員更厲害,他覺得任何怪事落到她手裡,三兩下就被抽絲剝繭,露出裡面的真相。
“你到底是誰?”他突然停住腳步,看着她的臉,正色問道。
“你覺得呢?”她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有意避開他的目光,正想伸胳膊攏攏自己的頭髮,胳膊剛擡起來,頓覺小臂上一陣劇痛,她咬着牙挽起袖口,發現胳膊上被紅盞琉璃鍾刺破的傷口竟然紅腫得愈發厲害,想必是這段時間無暇顧及,傷口感染了。
“你這傷口快化膿了,如果不消毒的話,就會得破傷風。”魏團長關切地看着她的胳膊,建議她到自己的駐地去上些消炎藥。
“你是八路吧?”陳菲菲擡眼看他,“讓我去駐地,你就不怕我是特務?”
“你說對了,我還真是八路,但我覺得你不是特務!”魏團長爽朗地大笑起來,他這人雖說性格執拗,可骨子裡十分豪爽,這也是陳菲菲欣賞他的原因,她覺得這男人是條光明磊落的漢子,和耿長樂很相像,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經馴服了那匹悍馬,而眼前這位卻依然野性十足。
從這兒到駐地並不太遠,他們都認得路,上次陳菲菲一個人走夜路過來用了一晚上時間,這次他們白天回去,只用了兩個鐘頭,一方面薛半仙承擔了背糞筐的工作,此外寧文吉則推着一輛獨輪車,車上放着她繳獲的微波發射器。
駐地的戰士們笑逐顏開地迎在門口,他們正好趕上部隊開晚飯,魏團長特地邀請她和薛半仙到團部和自己一起吃飯,晚飯很簡單,兩個黑麪饅頭外加一小碟鹹疙瘩頭,就着大海碗盛好的粗茬棒子麪粥,戰士們轉圈扒拉着粗茬碗,吸溜吸溜喝着粥,陳菲菲和他們一樣,大口吸溜粥,把鹹菜夾在饅頭中間大口咬,在縣城裡,她的嘴是出名的刁,吃個零食都要精挑細選,但在部隊,和這幫活力十足的小夥子們呆在一起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胃口特別好,本來這段日子一直害口,一張嘴就噁心,可今天晚上的粗麪饅頭就鹹菜卻感覺吃起來格外香。
吃飯的時候,她看到陳忠海也拿着碗筷排在隊伍裡,如今的他卸下了那身黃色的軍裝,周身上下穿着土灰色粗布褲褂,和戰士們站在一起,倒顯得更自然,雖然身份是俘虜,可他卻顯得很放鬆,不時和身旁的年輕人說幾句,戰士們也不排斥他,而且經常主動和他說話。
陳忠海打好飯後,也和其他人一樣,坐在長條凳子上,邊說邊吃,陳菲菲看到父親狀況不錯,心裡稍稍放下心,她甚至感覺爸爸在這兒心情反而開朗起來,笑得次數也比當汪僞將軍的時候還要更多。
晚飯的時候是團部一天最熱鬧的時刻,大家在一起天南海北地胡侃一通,耳朵邊全是說話聲,就在這種氛圍下,陳菲菲突然聽到魏團長提出了一個請求,他希望她把田王莊得到的微波發生器連同銀碟和遙控器都留到他這裡。
陳菲菲用筷子輕輕敲打着飯碗,心想魏團長心眼也不少,看似關心自己讓自己到這兒來換藥,實際上打的是她設備的主意,她心裡清楚自己獨輪車上的全是寶貝,這種高技術的武器在當時絕對非常難得一見,她打算運回去好好研究一番,沒準日後還能派上大用場。
“聽說你們八路都是非常講究紀律的是吧?”她笑眯眯問道。
魏團長聽她這話就是一愣,心想她不會拿三大紀律八項注意來跟自己說事兒吧,要真是那樣,他怕她用“不拿羣衆一針一線”這條紀律來卡他,要是陳菲菲本人不樂意的話,他可不能直接搶。
其實她根本沒往那想,她此行的目的就是爲了營救陳忠海,所以她小聲告訴魏廣生,東西可以給他,但是要拿那個老戰俘來換,她一邊說着話,指尖輕輕朝向陳忠海的方向。
魏團長的眉毛輕輕向上一揚,不清楚她爲何非得要那個半大老頭,他還沒看出兩者其實長得很像,只覺得陳菲菲是故意爲難他,不想把東西給他,寧文吉心知肚明,但一句話也沒說,只顧着埋頭吃飯。
他開始對她做工作,說這麼先進的武器,放在她那裡純粹是浪費,到了他這裡,就能拿來打鬼子,陳菲菲悶着頭只顧喝粥,根本不理睬他。
末了,她留下一句話:“要麼換人,要麼免談。”
“到我屋裡說話吧!”魏團長放下碗筷,隱隱感覺她到駐地來其實另有目的。
“你和陳忠海到底什麼關係?爲什麼非要拿他換?”陳菲菲剛進門,他就提出了疑問。
“沒什麼關係,只覺得有緣。”她淡然一笑。
魏團長呵呵一笑,沒繼續追着這個問題往下問,他告訴陳菲菲,八路軍對待俘虜是有紀律的,不會拿戰俘去做交易,他說陳菲菲作爲平頭百姓,沒有留下這種武器的必要,說到這兒他又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的臉。
“除非她根本不是老百姓!”他說。
他說話的時候陳菲菲正看着窗外發呆,此時夜幕已然降臨,營地外慢慢進入黑暗之中,“駐地晚上不點燈!”魏團長告訴他這裡的規矩,說是爲了防止敵人看着燈光夜襲,就連他這個團長的房間裡,也只有一盞小油燈,燒着豆大的火苗,屋裡昏黃一片。
夜色中,她看到那幾輛被繳獲的卡車就停在魏團長的房間外面,這幾個大傢伙在黑暗中投射出詭異的輪廓,她不喜歡窗戶前面被這樣的龐然大物遮擋住,總覺得黑影后面隱藏着什麼東西,她總是缺乏安全感,不管到哪裡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