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的張排夢跑了,線索中斷了,她的懊惱毫無作用,人已經被她抓過,可偏偏是無法受傷的崔應麟,看來對方早有防備,每個人的選用都是具有針對性的,就算被識破,也都想好了對策。
她手頭只剩下耿長樂一人,即便心裡對他懷疑,可他畢竟還是自己名義上的男人,而且是魚妖附體的病人,事實已經證明那些古怪邪法根本沒作用,她乾脆自己想辦法,心說既然魚妖被認定是紅美子,而她又對缸中的錦鯉非常厭惡,從她那天嘔吐的樣子看,已經達到了生理上排斥的地步,因此她想把剩餘的四條魚都烹了,然後悉數都讓耿長樂吃掉,這樣依附在他體內的魚妖紅美子一定會因爲噁心而脫離其軀體的。
這個想法很不錯,可耿長樂對此牴觸更甚,得知先前只有自己吃下紅色錦鯉,已經讓他拉着臉,很難看的樣子,當她把自己希望他連吃四魚的計劃說出來時,他那張本來就晦暗不堪的長臉更顯得陰霾,她心裡憤憤罵了句小心眼,又一想自己又不能跟他計較,這也未必就是他的本意,在此期間,畢竟他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兒,都是和紅美子的意識合併後共同完成的,這也許就是他表現反常的原因吧。
可這些都難不倒陳菲菲,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她此時腦子裡已經冒出某個念頭,於是拉着他的手,出門右行,直奔北崗醫院而去。
如她所願,山崎玉呆在科室裡,耿長樂意識中的山崎大夫還和以前一樣,把醫院當成自己的家,不管什麼時候,總能在辦公室裡找到他,完全不似現實中那樣,他已經好久沒露過面了。
山崎玉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欣喜過望,陳菲菲見狀心中竊笑,這裡面兩個男人的反應完全是自身主觀意識的映射,在耿長樂的印象裡,山崎玉一見她就滿臉跑眉毛,這點令他極爲反感,但卻深刻地保存在他的腦子裡,以至於一想到山崎見菲菲,就自動賦予這個書呆子大夫一副賤兮兮的眉眼。
“我需要一管盤尼西林,連同針頭一起,快!”兩人見面後,她也沒廢話,直接說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你要青黴素幹嘛?高副官不像得了傳染病的樣子啊!”在耿的印象裡,山崎玉總是食古不化的嘴臉,其實他心裡對自己的情況很清楚,可還是特意要把山崎玉刻畫成愣頭青形象。
陳菲菲解釋說,自己和小媽紅美子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對她身體情況有所瞭解,知道她對青黴素過敏,而且反應還很劇烈,記得有一次見她注射過這種抗菌素以後那頭臉上的紅疙瘩簡直慘不忍睹。她說如果紅美子真的附在耿長樂身上,通過注射青黴素的辦法,可以把兩人不同的特徵區分出來。
“你怎麼確定高副官被人附身了?這和咱們的科學理念不符啊!”這位高瘦的大夫扶着眼鏡腿,依然有閒心和她窮嚼蛆。
她嘆了口氣,心想耿長樂真是小心眼,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揶揄山崎玉一把,可在他的意識裡,自己不能隨便發脾氣,只能耐心告訴他說,這種附身是兩個意識互相纏繞的狀態,但外人對此的區分卻在於其生理特徵,這也是區分一個人最主要的特性,如果兩個意識在軀殼裡交融混合的話,外人是無從分辨的,只有找到區分點,才能把它們分隔開,而區分兩者的關鍵就是總能找到一件事,使得兩者對此的反應呈現截然相反的狀態,對於這兩個人,她想到的是青黴素。
這時山崎大夫才恍然徹悟,忙不迭從保險櫃裡取出一個瓷白色托盤,盤子裡裝了白色玻璃針筒,此外還有橡膠蓋封存的玻璃藥瓶,瓶裡清澈透明的液體正是她想要的藥水。
“這藥水現在緊俏得很,皇軍查得很嚴,就連我都得憑着渡邊簽字才能拿到,現在就剩了這一管,你可要小心使用。”
“對了,我還忘了問,高副官你對盤尼西林過敏嗎?”她手裡舉着針筒,看到藥水裡呈現出絲絮狀的沉澱物,心想耿長樂平時觀察得很仔細,這些細節在他的印象裡,栩栩如生。
“我沒打過這藥,也不知道過敏不?”他支支吾吾答道,陳菲菲注意到他神色很不自然,對她手中的針管非常恐懼,而且眼睛一直盯得很緊,時刻保持距離。
“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要想驗證一下,就得拿你做下實驗了!”她嘴角突然泛出笑意,舉着針筒向他靠近過去。
“我不想打這個,我狀態已經很糟糕了,不能再受這個刺激!”他後退了幾步,很驚恐的樣子。
陳菲菲咬了咬牙,心說現在沒工夫和你費嘴皮子,如果紅美子附着在他體內,這是最好的辦法,一旦注射進去,裡面的紅美子肯定會過敏,一旦她的體質發生反應,身上就會出現紅疙瘩,這樣她就能把兩者的軀體區分開來,她心說那時候就算用刀切,也能把他們切開。
於是她朝山崎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偷偷躲到耿長樂身後,趁他不注意,伸開雙臂將他緊緊抱住,他用力掙脫而不得,畢竟身體狀態差勁,連一個文弱大夫也掙脫不開,山崎玉壓着他的身體,強行把他按到簡易橡皮牀上面,順手還拉下了他的褲子。
這讓她清晰地看到一個屁股呈現在眼前,這還是她的第一次,接觸到他身體的隱私部位,儘管在幻夢中,可還是羞紅了臉,她警告自己務必保持清醒,隨後手持針頭靠過去,山崎玉問她會不會注射,她想都沒想就紮下去了。
立時聽到耿長樂的慘叫,聲音都是帶着顫音的,再看手中針頭,由於用力過猛,都已經彎了,索性把藥水以最快的速度推射進去,耿長樂的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吼聲,乾澀沙啞中帶着哀鳴。
等到她拔出針頭的時候,手指都能感受到金屬和骨頭摩擦所發出的顫動,再看自己手心,已經溼透了。
耿長樂喘着粗氣,趴在那裡不動彈,身體劇烈起伏,她突然發現他身上出了很多汗,不知是因爲緊張還是別的原因。
十分鐘後,耿長樂的身體上佈滿了小紅點,紅豆粒般大小,密密麻麻的,山崎玉和她面面相覷,這些紅點的顏色並不很鮮明,在他的皮膚上若隱若現凸起,但盯得越久,越能看出其過敏的程度觸目驚心。
“乖乖,沒想到反應這麼強!”她乍着舌頭,故作驚訝地嚷嚷着,爲的是讓耿長樂聽到。
“我早就說過,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過敏,山崎大夫這兒有撲爾敏嗎?”他喘着粗氣,很吃力地問道。
陳菲菲轉了轉眼珠子,突然想起一個問題:“高副官我不知道你對藥品還這麼有研究,撲爾敏這樣的藥物你都知道?以前怎麼沒聽你提起過?”
就見他嚥了口吐沫,趕忙解釋說,自己一直是名軍人,打仗就得受傷,受傷就得吃藥,各種藥物的名字都聽說過,這也不奇怪。
她心想不對,撲爾敏是抗組胺類藥物,一般用法都是用它當鎮靜劑,其實也有抗過敏作用,不過很少有人提及,通常都是使用苯拉海明,但抗戰軍管期間,苯拉海明作爲日軍禁藥,民間醫院裡都很少見,但撲爾敏作爲西藥中抗感冒藥中的常見成分,並不在禁止之列,耿長樂對這些事兒非常瞭解,這是她始料不及的,她感覺說這番話的應該是紅美子,不管怎樣,她一定要把她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