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長樂活捉馬麗,在狹小的艙室內,他要馬麗說出事實真相,可馬麗卻並不配合,她緊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看來她心情不太好!”耿長樂心想。
時間緊迫,他沒時間等着對方心情好起來,既然心緒不佳不願意開口,他只能讓她心情更糟,於是攥緊拳頭,威脅她說如果再不說話,自己就將被她撕成碎片,反正她只是個替身,沒人關心她的死活。
此話出口,耿長樂覺得這不像平日的自己,作爲戰士,作爲偵察兵,他以前執行任務的時候,從沒想過要通過威脅女人獲取情報,以前他的想法是,對最強者下手,可現在他卻專拿弱者開刀,如果說這是他身不得以,還不如說這是地下情報工作本身就是如此,看似波瀾不驚的表面下方,卻時刻隱藏着殺機,雙方都在生死線上玩着拉鋸戰,任何一點疏忽,都會導致整個組織被消滅,而組織裡所有的人,都會不聲不響地消失,在這樣殘酷的世界裡,獲取情報的唯一渠道,就是不擇手段,弱者貪生,他們的嘴更容易被撬開,從而爲自己爭取到時間,對他們來說,時間就意味着生存。
其實他剛纔那番話也是虛張聲勢嚇唬人,他現在已經筋疲力竭,哪還有力氣徒手殺人?只不過他惡狠狠的腔調配合着猙獰的表情,讓馬麗信以爲真。
詢問的時候,馬麗一直閉着眼裝死,爲了確信她聽到自己的話,他使勁用手指去戳對方的臉頰,疼得她呲牙咧嘴,同時也睜開眼,看到他凶神惡煞般瞪着自己,嚇得渾身直打哆嗦。
“我說,我說,你千萬別傷害我。”她膽戰心驚地哀求。
“告訴我真相,是誰讓你裝成陳菲菲樣子的?是不是山崎玉?”他問道。
提到這個名字,她臉上又顯出驚恐的神色,然後四處看看,發現裡面只有他們兩人,又輕輕捂着胸口,然後肯定地點點頭。
“他爲啥要你這樣做?”耿長樂想知道更多。
馬麗嘆口氣,說這其實跟自己的性格有關,她是個很沒安全感的人,雖然自視豔壓羣芳,但在亂世中,總見到女人紅顏薄命,因而時常生出飄蕩零落之感,爲了確保自己能生存下去,她逐漸變得對男人愈發依賴,這種依賴到後來簡直成了怪癖,可以說,是身邊的男人給了她安全感,爲了維持這種感覺,她不斷地變換着身邊的男人,從崔堂主到程雲彪,後來又是寧文吉和胡魁,這些男人有錢、有勢、有貌、有權,但是她心中始終未曾平靜過,隨着陳菲菲闖進她的生活,這種惶恐的感覺愈發強烈,因爲自己身邊的男人一個個因爲她,而暗自消亡,她曾經私底下想過,假如陳菲菲是個男人的話,她一定小鳥依人般依偎在她身邊,但性別的相同註定她這隻能是妄想,本來遇到胡魁後,她也漸漸把這事淡忘了,她覺得這個男人也許會成爲她下半輩子的依靠,誰料想爲了對抗陳菲菲,渡邊給他注射了藥水,讓他變得不人不鬼,這時候,另一個年輕男人闖進她的生活,這個人就是山崎玉。
其實在紅美子時代,山崎玉就曾經找過她,當時他並沒有說出自己的意圖,只是和她接近,陪她說話,那時候胡魁經常不在身邊,她也很寂寞,感覺這個文弱青年和自己很談得來,兩人就這麼越來越近,寧文吉死後,胡魁的相貌和性格都發生很大變化,這種變化讓她感覺害怕,此時他二人已經彼此疏遠對方,因爲心思已經不在一起了,而且胡魁對山崎玉很忌憚,讓她覺得這個其貌不揚的軍醫,也許纔是能掌控自己命運的人。
隨着接觸越來越多,她發現山崎玉和陳菲菲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兩人都很聰明,而且肚裡能謀劃大事,兩人以不同的方法獲得威信,至少在她看來,城裡很多人都怕山崎大夫,也不知爲什麼,就連胡魁這麼跋扈的軍人,提到這個名字都變得臉色蒼白,她覺得這纔是男人應有的手腕,她就這樣和山崎勾結在一起。
紅美子死後,山崎找到她,告訴她自己的計劃,她聽後很驚訝,因爲山崎說自己要控制整個縣城,這其中甚至包括日本人,要想實現這個目標,最大的阻礙並不是來自田中和渡邊,而是陳菲菲和耿長樂,他要自己扮作陳菲菲的模樣,而他設法把真的陳捉住,讓自己來替代她的位置,他許諾事成後就和自己結婚,到時候永定城就成了他們自己家,這條件讓她無法拒絕,但她心裡也知道,山崎玉和自己看似親暱,實際上,他心裡還是對陳菲菲念念不忘,女人對這些事總是格外敏感,但她不在乎,畢竟事成後,陳菲菲和山崎玉勢必勢同水火,兩人絕不可能同時存在於城內,她心想只要山崎玉能給自己充足的安全感,至於他心裡裝着誰,無所謂。
“在他眼裡,我只是個誘餌,之所以出現在這裡,就爲了引誘你們出來,你已經中了他的圈套,出不去了!”她眼皮低垂,無奈地對他說道。
“控制永定,就憑你們?”耿長樂覺得她的話近乎可笑。
可馬麗卻一臉嚴肅,她告訴他,永定城自古就有傳說,關於追金童子的,當年崔應龍扯旗造反的時候,也自稱是追金童子轉世,而雙頭烏就是他的武器,當時應者雲集,縣城及周邊已經被他控制了,但那時朝廷力量強大,他們是因爲擋不住外力而失敗,此時中國處處戰爭,國民**在重慶,根本無暇顧及這裡,山崎玉就是看準了這點,他現在要把追金童轉世的光環籠罩在自己身上,或者說,是製造一個假象,讓民衆以爲陳菲菲纔是永定的真命天子,因她來永定不到一年的時間,已經產生了諸多奇蹟,老百姓都很服她,但他們無法辨別其人的真假,自己作爲她的替代品,其實就是個傀儡,背後的控制者,將是山崎玉。
“他的野心不至於控制縣城,他要用這套傳說中的體系建立一個王國,像崔應龍那樣,讓所有人死心爲他效命,永定只是一個開始,這裡的人都親眼目睹追金童制服冰麒麟的壯舉,他們會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認爲這都是上天註定的命數,從潛龍脈活着出來的聖女,繼承了風水氣數,只要他們始終相信這點,山崎玉就能控制人心,而且他還有別的武器,能讓日本人就範的武器,如果他們膽敢抵抗,就讓他們消失!”馬麗顫抖着說。
“很好,”耿長樂冷笑道,“你說的話很有價值,讓我認識了一個深藏不露的陰謀家,這個混蛋想的挺好,可他永遠辦不到,我命令你現在出去,把這番話對老百姓重新說一遍,揭穿他的軌跡,讓大家別上他的當。”
“我不能去,絕對不能!”馬麗斬釘截鐵地回答,能看出她現在非常緊張,身體顫動的幅度越來越大。
“你倒是害怕他,難道不怕我嗎?”他問道。
“我知道你是八路軍,你有紀律,不能亂殺人。”馬麗說。
“情況特殊,況且現在我殺了你沒人知道!”他威脅道。
“求你了,千萬別讓我出去,你鬥不過他,他也不會放過我的!”馬麗幾乎在哭求。
耿長樂素來見不得女人流眼淚,但此刻也只得硬着心腸逼她出去,可馬麗卻翻了翻白眼,昏厥過去,任他如何掐人中,也不醒來,許是根本就不願意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