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母女兩人間的誤會解開,摟在一起好不親熱了一會兒,才又把目光轉向牀上那一包銀子,盧氏一塊塊用手掂了掂,在心裡大致一算,竟是約有三十多兩。
遺玉坐在盧氏懷裡,摟着她的脖子,笑道,“娘,那塊玉可當了三十兩呢,再加上那金戒子,一共是三十六兩,這可是三十幾貫錢呢。”
平白得了這麼一筆錢財,若說不高興那是不可能的,可一想到這是拿了那些東西換的,盧氏還是心裡彆扭,遺玉看她臉色還當她不高興,緊了緊環在她脖子上的小胳膊,臉帶憂色問道,“娘,我拿那些東西換錢,您是不是生氣了?”
盧氏被她說中心思,但看她一臉緊張的樣子,忍不住揚了揚脣角,“是有些不舒服,當時人家就是拿了那塊玉當咱們把柄,現下咱們卻要用它換來的錢不過娘可沒生你的氣。”
遺玉暗鬆一口氣後,才又軟軟勸道,“那有什麼不舒服的呢,您該覺得解氣纔對啊,咱拿了他們那麼貴的東西,想必他們發現後可是要後悔呢,現下再換了銀子使,多解氣!大姐,你說是不是?”
接到遺玉求助的目光,劉香香也點頭應了,“乾孃,我也覺得挺解氣的,幸好小玉當時收了這東西起來,如今咱們既得了銀子,又解了氣,怎麼看都划算來着。”
盧氏微愣:是這麼個理啊,這玉這麼值錢,那些混蛋發現被用來栽贓自己的玉不見了,還不着急死,這麼一想,還真覺得挺解氣的。
“剛在外面,我已經同那來要工錢的人講了,說是那塊地可以種些赤爪,可人家根本不信那地能養活東西,鐵了心要轉手,所以才詢了我是否能買下他們那塊地,可那塊私地畢竟有十畝,若是隻能種些赤爪,咱們難道全種成這個不成,那也太浪費了,倒不如拿錢買了房子。”
說到這裡,她神色怪異地看了眼遺玉,“你倒是怎麼想的,娘是不明白你心思,你若是真想原價買那地,並不是想貪人家便宜,不妨明白把你心思跟娘說了,咱們也好合計合計。”
遺玉猶豫了半晌後,方道,“娘,說了您可別又打我,”看見盧氏臉上笑容後,才揉着耳垂說道,“書上沒說只能種赤爪,就說不能種桑樹,別的都行,我見這附近人家都沒種果樹的,盡是植桑的,想來那徐府以前也只種過桑樹,知道不行,所以才便宜賣了。”她心裡也鬱悶,這是前日便準備好的說辭,沒想到捱了一頓打,隔了兩日後方纔說出口。
遺玉見盧氏並沒有發怒,趁熱打鐵地說:“娘,他們又不信那地裡能長東西,您不是說他們正急着用錢麼,咱們現下有了銀子,不如就把那塊地買了罷。咱們原價買了它,也算是幫了他們忙了,總比他們又不在那地裡種東西,又賣不出去,空在那裡等生蟲要強罷。”
盧氏看了遺玉半天后。輕輕戳了她的腦門。問:“可是能確定?這可不是鬧着玩地。若是真能種些果樹,那便買下那塊地也是使得地。可若是種不成呢?”
“娘,咱們院子裡不是有赤爪樹苗子麼,不如悄悄移到那地裡,試幾日便知是否成活。”
她這半天卻又是在繞盧氏了,這好了傷疤忘了疼。這會兒她已全然忘了自個兒前日就是因爲繞了盧氏才挨的打。
盧氏卻聽出她話裡的不對:若是赤爪能在那地裡試活了,那些農民自然就信了那地能用,怎地還用她買地幫他們。
不過她亦不是什麼濫好人。官府地方只在百姓辦了戶籍手實後纔給分上一些薄田。之後要再買私田,卻是要花錢地,那塊地若是能用,原價買來確實再好不過。
遺玉尚不知道盧氏已經猜出她心思,看她思索,還當她要做那爛好人,只忙道:“娘,這山楂兩年便能結果,每六顆一串,一棵樹至少三百來個果子,我帶的種子夠種十五棵的,一串糖葫蘆賣到長安,至少得二三十文錢吧,介時有了種子,咱們再種下去,等咱們有了錢,就僱了工人,也不必自己動手了,娘,到時候咱們在這龍泉鎮上蓋間院子都是使得的。”
盧氏這才撇了她一眼,笑道,“等下午了咱們再偷偷過去。”
這銀子若是自己賺的,盧氏必會買了房子,可白白得了這些錢,加上往年賣冰糖葫蘆沒少賺得銀子,在遺玉的煽動下她最終還是選擇了自私一回。
又過了五日,龍泉鎮南邊山麓下那塊被人傳的沸沸揚揚的廢地,換了主人,盧氏花了原價買得那塊地,又花錢請了那賣地的幾戶農民挖坑播種。
地裡小半種了山楂,剩下的則空着,盧氏在鎮上雜貨鋪訂了一批果樹苗子,再過兩日便能送來,介時剩下的地上都種了果樹,長安城對果子的需求量不小,那雜貨鋪的老闆還說了,介時可以幫她搭個線。
等到山麓下那塊地整治完,已經是到了四月份,從李管家那裡打探到春闈結束的消息後,盧氏便僱了人照看林子和田地,準備帶着遺玉去長安找盧智他們了。
臨行前一日下午,盧氏獨自去找了李管家說事,劉香香坐在屋裡練習女紅,遺玉則蹲在院中花圃前,擺弄那些薄荷。
碧翠的小葉子已經冒了出來,再過幾日這薄荷便能採摘,李管家最近往悠院跑的特別勤快,就盼着這薄荷葉子長成的日子。
遺玉正把腦袋湊到近處一株薄荷上想要聞聞味道,只覺得一陣微風吹過,鼻間一股淡淡的暗香襲來。
暗、暗香?遺玉陡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微微一動,便看見左側地面多出一雙白底青絲流雲靴來,慢慢把腦袋側仰,先是一片羣青色,又見一塊美玉吊佩,再往上便是一副精瘦白皙的下巴。
“常、常、常恩公!”遺玉結巴着慌忙直起了小腰,可由於蹲的太久,猛一起身只覺得腦袋一蒙,便要向前栽去,情急之下順手就扯住了身旁之人的衣襬,於是只聽“撕拉”一聲——常公子恩公大人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羣青色衣袍,毀了。
最後遺玉還是撲倒在了花圃裡面,啃了一嘴的泥土,她含着一泡熱淚緩緩撐着地爬了起來,扭頭便見一張陡然放大的俊顏,差點又讓她重新躺回去。
那張白皙的面孔上一切依舊俊雅,只是遺玉從未見過的,卻是那跳躍着點點午後陽光的濃密睫毛下,微微睜開的狹長雙眼中,一對閃爍着神秘色彩的青碧眸子。
常公子緩緩伸出一隻瑩玉手掌,輕輕取下正在愣神的遺玉頭頂懸掛的一片薄荷草,放在鼻間輕嗅後,方纔輕啓薄脣,低聲道,
“就是這個味道。”
還以爲今天要晚了,哈哈,二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