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錢掌櫃落了坐,我倆也只好坐下。
二位,今天我說的事,不管你聽到了什麼,之要出了這個院子,你就當沒聽過。酒,我先幹了。
待我跟白開也乾了杯酒,錢掌櫃才道,我也不謙虛了,年齡在這兒擺着。你們倆就叫我一聲錢哥。你們也別光看我,一邊吃着一邊聽我講就行。我這年紀稍微大點食慾就不太好,你們不用客氣。
我跟白開見狀只好動了筷子。之前斟酒的姑娘就一直在旁邊伺候着,好像個小丫鬟。
這錢掌櫃也不知道喝的什麼酒,我覺得應該是自釀的,度數顯然很高,雖然不上頭,喝了幾杯還是有些暈暈乎乎的。見白開倒是吃的挺歡,餓死鬼一般。
錢掌櫃真沒動筷子,只是自顧自的喝酒道,今天你們看見的,就是最後一批磚。跟磚一起寄過來的,還有那個包。想必江老闆可能認識。
見我點頭,錢掌櫃又說道,在去找你之前,白兄弟已經把之前的大致情況都告訴我了。本來這事我是不打算再講了。今天就是爲你破例一回。江老闆,你應該知道那口棺材吧?
要不是喝了酒,我覺得我臉肯定立刻白了。
我說,知道,您見過那口棺材?
錢掌櫃比劃出五個手指頭,我五歲,見過那口棺材。
那棺材到底有多大?我差點站了起來,酒杯被我碰的搖晃了幾下,被那姑娘扶住了。
看不全,錢掌櫃搖搖頭,似乎回憶起來有些吃力。咱這行當裡多半都是家傳,我也一樣。早前跟着親爹學本事,我們錢家從祖上開始就是修鞋匠。從三歲開始,沒出徒,倒也跟着親爹見了一些似是而非的東西。那年正好我五歲,家裡忽然來了幾個人。我娘把我護在了裡屋,不讓我出去見客。我好奇,就在門縫裡偷看。只見幾個人都神神秘秘的跟我爹嘀嘀咕咕的聊了一個上午。第二天一早,我爹就帶着我出門了。
江老闆,你看着年紀不大。父母一定雙全吧?
錢掌櫃點起根旱菸說,那時我實在太小,早上起來我娘熬了一碗粥給我喝。平日裡跟爹學本事,從三歲就要起早,每天都會喝我娘熬得粥。但那一天的粥跟以前不一樣。我娘放了很多桂花進去,從來沒有那麼多過。
我聽出了錢掌櫃話裡的意思,想必他娘已經過世了。連忙敬酒道,錢掌櫃,也別太傷感。咱這一行生死不得不看透啊。
是啊!錢掌櫃打住話頭。我雖然那時候年紀不大,可咱人骨子裡不就是有這麼一種第六感嗎。我不知道要去哪兒,但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不能跟爹走。這一走,恐怕就見不到娘了。
可我還是被爹帶走了,我不認得路,只知道趕了三天三夜的路。之前來找爹的那些人,也一直跟着。直到我們到了一個駐紮在江邊的營地裡,很多的帳篷,人來人往的。我頭一次見到這麼多的人,有些膽怯。我爹就帶我到那江邊捉小魚,告訴我,這江要好好看着,很多人一輩子都看不到。
我即便學了本事,那時也僅是孩童一個。適應了兩天,也就熟了。在營地裡到處玩。營地裡隔三差五的總會有新面孔出現,偶爾也有跟我年紀相仿的小孩子。我們便一起做遊戲,時間倒也過的很快。
直到有一天,夜裡我爹被叫醒。我那時還睡在我爹的懷裡,自然一併醒了。
見我爹拿了全套的活計,匆匆的跟來人一併出去。我呢,自己也是睡不着了。好奇偷偷溜了出去,卻見外頭是燈火通明,探照燈照的跟白天似的。很多人圍在江邊,遠遠的看見無數個人腦袋。再往遠,就是那口大棺材。足有兩層樓那麼高!
我怕被爹發現,回來責罰。也不敢上前了,看了一會兒又跑回帳篷裡睡覺。
這是我見過那棺材唯一的一次。
錢掌櫃講的很有畫面感,我已經投入進去了。白開嘴倒是沒閒着,可能已經聽過一次了,沒太在乎。
您家祖上是修鞋匠?我忍不住問了一句。按說,在那江邊的應該都是這行內的人的,一個修鞋匠能去幹嘛?做後勤?
白開道,這你就不懂了。誰告訴你修鞋匠就是修鞋的了?我告訴這是咱行內的稱呼。要解釋起來嚇死你!錢哥,你快教育教育他!
錢掌櫃憨笑道,不敢當。江老闆恐怕入行不久吧?這修鞋匠,也不高深,自古鬼魅分等,怨氣陰氣越重的,離地就越近。走路就會有聲音。常人聽不到,行內的人一聽就清楚。所以這修鞋匠就是一個跟鬼魅打交道的活兒,你就這麼理解就行了。
我恍然大悟,媽的合着也是個驅鬼殺邪的行當。
那您父親當晚做了什麼?我嘴有點幹,灌了杯酒。
我不清楚,後來我爹陸陸續續的經常晚上會出去。當時我是不能瞭解長輩所做的。直到我接手了家族的生意,從蛛絲馬跡回憶起來,我想我爹只做了一件事,就是‘鬼包腳’。
‘鬼包腳’,乃是歪門邪道,鮮有人會做。作用很簡單,暫時隱去鬼身上的陰氣和怨氣,讓它們走起路來沒有聲音。
我爹就是在營地裡做這件事。
我明白了這錢掌櫃爲什麼不願意講了,這顯然是給自己親爹抹黑呢。可我有些不理解,即便我知道了這鬼包腳是幹什麼的,可在那地方用的上嗎?那麼多高手都在,瞞起來挺難的吧?
我問道,您父親後來沒告訴您這麼做是爲什麼?
沒有,我爹後來對這件事隻字未提。錢掌櫃微微動了下身子,似乎有點緊張。我琢磨,這隻能有兩個目的。一,要不就是有很多鬼從棺材裡出來,需要穿過營地時避免所有人察覺。二,要不就是有很多鬼從外頭進來,同樣也需要掩人耳目。
不管這兩點哪一點成立,這說明了一個問題,那次的事有人在中間作梗。
錢掌櫃說到這兒緩了很久,動起了筷子。吃菜吃菜。剛纔的事,你們就當沒聽過。我爹過世已久,該進土了的東西也早該一併葬了的。
我不敢多問了,恐怕他已經講了所有他能講的。只好把話頭往磚頭上引。您幫着分析分析,這磚頭到底是幹嘛的?打哪兒來的?
白開用筷子打了一下我的筷子,不說了嗎!這事錢哥不摻和。一會兒吃完了飯,咱倆詳談。我已經弄明白了,準備一會兒給老子捶腿揉肩上茶點菸伺候着吧。
這頓飯吃了很久,一直從大中午遲到了下午四點多。
那錢掌櫃在家裡給我們安排了房間休息,他看着土裡土氣的,可家裡的裝修卻很高檔。顯得很有品味。也不知道他這掙了錢怎麼就不想着捯飭捯飭自己。
沒心思在宅子裡閒逛,跟着打飽嗝的白開進了屋。我拉下面子給白開泡了杯茶。我倒不是受他使喚,我擔心的是他酒喝了不少,不醒醒酒一會兒說的顛三倒四的,我聽了也迷糊。
白開喝了茶,酒氣消下一些。
小缺,你記不記得,我們探討過,爲什麼秦一恆去宅子裡都要帶着你?
不是我身上有東西嗎?
對!那我今天就告訴你,秦一恆去了那麼多宅子到底要找什麼東西。
我正喝着一口茶,差點沒噴出來。媽的你說找磚頭?!就那些磚頭?!
白開道,對!這些磚頭肯定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最後被人分別砌在了全國各地各式各樣宅子的牆裡。你懂嗎?秦一恆找的是這個!那些宅子不是意外才成了凶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