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進入建築羣後,每個人都警惕了起來。
就連點菸的時候,目光都不敢轉移到打火機上。要時刻提防着四周。
白開還開玩笑的說,這種打火點菸的方式,叫盲打。
但衆人誰也沒笑,一種緊張感環繞着整個隊伍。
四周的建築很像是民居,卻又不像是民居。可除了把他們想象成民居之外,我實在找不到更多的聯想。
這些建築都沒有門,或者說他可能最初的時候是有的。只不過經年累月的爛掉了,連痕跡都沒剩下。
所有的建築都只有光禿禿的一個門洞,裡面漆黑一片。像是張着大嘴的怪物。
起先的幾個建築,我們都會依次進去看看。一是怕裡面藏着什麼人,二來也是想打探一下這建築的細節。
可是建築之內,和那圍城中的一樣。空無一物。看過了幾個之後,我反而不覺這些建築是民居了,走進去的那種壓抑感,像是監獄一般。
有些建築很高,但也是隻有一層。就像是空空的高塔。腳步的迴音會在整個建築內碰撞,彷彿有很多人在朝着我們走過來似的。
我們這次帶的光源非常充足。每個人都配了一個頭燈,加一個手電。
白開的包裡還裝了一把信號槍。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發射照明彈。
所以黑暗對於我們而言並不是什麼難事。
可這樣說的話,所有人心中的緊張感來自何處呢?
我算是整個隊伍中最輕鬆的人。雖然這日期顯然是針對我的。
走了大概半個鐘頭,我們就會停下來休整一下。不是因爲累了,而是秦一恆覺得這麼貿然不停前進太莽撞,爲了保險,我們每次休整的時候,都會留下少量的補寄,以防萬一。
大概休整了三四次左右。
我們逐漸在整片建築中越走越深。已經算是徹底走到了中心地帶。
白開找了一個相對高一些的建築爬了上去,發射了一發照明彈。
隨着照明彈的緩緩落下,我們終於看清了整片建築大概的規模。目之所及的地方,密密麻麻的,像是森林一般。根本數不清究竟有多少建築。
我四下觀望着,有些不安。
因爲我總覺得這發照明彈會暴露我們的位置。反而引來麻煩。
但照明彈落下去之後,久久的沒有發現異常。
我就只好跟着隊伍,繼續走。
我們沒有所謂的目的地。所以這前進選擇的方向無非就是找相對寬闊的路走。這樣也是爲了安全起見。
白開走在最前面,時不時的會回頭要我們注意,我事實上也聽不清他說要我們注意什麼。只是每次他說起的時候,我都跟着一起拿手電亂照。
後來才知道,每當走過建築相對密集的地方,白開都會提醒。
又這麼前進了幾十分鐘。隊伍終於覺得有些疲憊了。
白開就跟秦一恆商量,咱們得找個更高的建築爬上去看看,不然這樣太容易兜圈子了。
秦一恆點頭道,的確。繩索我們帶了,但是怎麼固定啊?
白開笑道,這還不簡單,你把繩子給我。
白開接過繩子,在繩子的一頭栓了一個手電棒。掂量了一下覺得重量尚可,就徘徊了幾圈,選了一個大概三四米高的建築,爬上去,把胳膊掄圓了,將繩子掄了起來,試了幾次,就扔到了另一旁的一個十幾米高的建築上。白開的手勁還不小,被扔上去的繩子直接在建築頂上滾了幾下,從另一側掉了下來。
白開指着搖晃在繩子上的手電光道,你們幾個去幫我拽住。我從這邊爬。
於是幾個人就在建築的一側死死的拉住了繩子的一頭,白開在建築的另一側藉着力一步一步的登了上去。
我覺得白開有些冒險,雖然這個辦法可行。但畢竟不是固定在建築頂端的。繩子稍微有滑動,就很容易出危險。更何況還有繩子被磨斷的可能。
我揪着心,站在了白開身下。萬一他掉下來,起碼我還能做個緩衝。
好在有驚無險,白開有幾次沒踩實,滑了一下。但終於還是爬上了建築頂端。
歐耶!白開衝我比劃了一下,就掏出信號槍來,又打了一發照明彈。
這照明彈的光映着四周如同白晝。
就聽見白開唉了一聲,喊道,那邊!有個建築不一樣!
說着白開又從建築頂探出頭來,怎麼樣。哥們牛X嗎?
呵呵。我剪子呢?我指着繩子道。
別別別,有話好商量。白開匆匆的順着繩子滑了下來。衝秦一恆說道,在那個方向,有個建築很大。而且顏色不一樣。
什麼顏色?我好奇道。
說不上來。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開再次領着隊伍上了路。他的方向感很好。不停的在建築中穿插。
可始終沒有走彎路。
走了大概兩根菸的功夫。
到了。白開停了下來。
所有人都好奇的湊過去看,一排手電光直直的照了過去。
臥槽。我聽見馬善初嘀咕了一聲。跟着又是袁陣。
我從人縫裡趕忙擠過去,啥情況?
打眼一瞅,我也是忍不住驚愕道,臥槽!這他媽還有個城樓?
只見我們面前,是碩大的一片空地。足有一個足球場大小。
這片空地就像是刻意隱藏在這碩大的建築叢林之中。
在空地的正中央,有一棟方方正正的建築。足有四五層樓高。猛一看起來白花花的,像是用了那種白色的大理石或是漢白玉建造的。外牆上面似乎還有很多花紋。可是手電光掃過去,在光亮之下那些花紋卻又消失了
這是什麼地方?媽的水立方嗎?我拍了一下秦一恆。
什麼水立方。白開笑道,你他們別烏鴉嘴啊。這地界別提水。萬一給你沉進去怎麼辦?
先別急着過去。秦一恆四下照着。白開,照明彈還有多少?
打照明彈是吧?有的是!白開掏出搶來,對着斜上方就是一發。
照明彈呲呲的冒着光劃過穹頂。所有人眼睛都不敢眨了。
等到照明彈落下去,直到完全熄滅,竟然都沒有一個人吭聲。彷彿被眼前的一切徹底的震撼到無言以對了。
因爲就在照明到劃過那建築的上方的時候。很明顯的看到,那建築似乎搖晃了一下!
我他媽沒眼花吧?我確認道。
然而我看秦一恆鐵青的臉我就知道,我沒看錯。
剛纔地震了?建築怎麼會動啊?我又看向白開。
哎真是邪了門了啊。行吧我收回我剛纔的話,小缺,我現在很同意你的想法,我承認它是水立方了,你快叫收了神通吧。
袁陣和馬善初似乎都在等秦一恆發號施令。愣愣的看着秦一恆。
半晌秦一恆才道,是福不是禍,是禍.....
白開接話道,是禍就接鍋!走吧。我先打前站。
白開抄着手電就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建築。
剩下的幾個人對視了一眼,趕忙也跟着。
人踏入空曠的區域之後,反而覺得更加沒有安全感了。我不停的東張西望。都沒顧上看腳下。
穿過空地,隊伍接近了那建築。但在距離它四十米的位置,誰也不敢再上前了。
因爲我們終於看清了那建築具體的樣子。
同時也分辨出來了之前外牆上看似花紋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我幾乎腿都有些軟了,入行之後整日處在一驚一嚇的生活當中。事實上已經很少有東西能如此的嚇到我了。
可我眼見的建築,讓我一陣一陣的膽寒。
這整棟建築,竟然是無數個人體堆砌而成的。
那些人都光溜溜赤條條的,密密麻麻層層疊疊。蜷縮着的,伸展着的,扭曲着的。各種詭異姿勢的。像是交錯的積木一般的被壘成了牆壁。
之前遠遠看到的花紋,壓根就是這些屍體交錯的縫隙。所以光直接照過來,纔會變得不那麼明顯了。
這究竟需要多少人?
我心裡無法估量。按照這個建築的規格。如果這些都是活人的話,那當時的場景肯定無比兇殘,血流成河。
這棟建築究竟是幹嘛的?又爲什麼會建在這裡?
從外面的那些建築看,這裡的主人是可以建造普通,哪怕是看起來稍微正常的建築的。沒必要用着血肉之軀來當做磚吧?
我仔細的照着每個我看到的人體。
我看不見他們的臉,只能看見他們鐵青的皮膚,像是已經僵硬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我想到剛纔這棟建築竟然動了一下,難不成這所有的人都是活着的?
秦二。行內沒有這道理吧?白開悄聲問道,這算什麼?還是我見識少啊?
秦一恆回頭看着我們,袁陣和馬善初也是在搖頭。
從沒聽說過。秦一恆有些恍惚的說道,我們不要進去了。
所有人都嗯嗯的表示同意。這樣的建築,就差在上面貼上幾個大字,‘有去無回’了。這要是還一門心思進去,那可是真正的自尋死路。
走。先出去再說。
我本身就在隊伍後面。轉過身來自然走在了第一個。
我看了看我們來時的地方,徑直就加快腳步走過去。事實上我很想跑,但我又怕驚動了什麼。甭管是什麼,都夠我喝一壺得了。
走着走着。
我就覺得有些不對勁。
身後的秦一恆道,不對,這空地怎麼像是在不停的變大?
我一尋思也是,我眼見着我們進來時的位置,始終跟我保持着一樣的距離。剛纔光顧着害怕了,根本沒察覺到。
不管了,換個方向,秦一恆超過我走到了最前頭。
去那邊。秦一恆指着道。
然而這次,又走了很長一段路,我們卻還是像在原地踏步一般。回頭看去,那詭異的用人體搭建的建築還在身後,與我們依然三四十米的距離。
可能沒用了。白開道,陰河,時間空間錯亂。之前時間錯亂了,現在輪到空間錯亂了。
那怎麼辦?馬善初問道,補給雖然帶的不少,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秦一恆轉過身來,盯着那詭異的建築。
媽的。只能進去了。
我學着秦一恆道,媽的,進去就進去。
白開聽了一笑,媽的,弄的我好像不說聲媽的就不合羣似的。
幾個人再次轉過身來,朝着那建築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
這次果不其然,我們與那建築越來越近了。直到我們徹底站在了它跟前。
如此近距離的看見這麼多的人體,不,應該說是屍體。
我有些心麻。這些屍體的身形都很統一,沒找到特別高矮胖瘦的。像是刻意經過篩選過似的。我們誰也沒敢用手觸碰,只是近距離觀察。
屍體都閉着眼,身上沒見到任何傷口。也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只有白開用手電棒戳了下,嘿,邦邦硬哎。
在建築跟前,我們才發現,找不到入口進去。
我感覺到大家反而都鬆了一口氣。我發了一圈煙,找了個離牆遠點的地方坐着休息。
秦一恆、白開還有馬善初就四下查找線索。只留下袁陣陪我坐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秦一恆特意安排他保護我。
袁陣不抽菸,我在包裡給他找了一瓶水。
江先生。你真不害怕嗎?袁陣喝了口水小心翼翼的問。
怕什麼?怕死嗎?我笑道,怕死我就不跟過來了。
不是。做這行的,哪有怕死的?但你要知道,有時候生不如死纔可怕啊。袁陣小心的指了一下身後的牆,你說,那些人如果都是活人,能感知到這身邊的一切,但是他們只能永遠被用這種形態壘城牆放在這裡。這可不可怕?
啊?你的意思是,他們都是活人?你怎麼知道的?
袁陣坐過來了一點,你沒發覺他們長的都差不多嗎?我...擔心...
我頓時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們都是跟你一樣,複製出來的?
剛纔真是沒太注意這些人的長相,一來實在不好辨認,畢竟什麼姿勢都有,而且皮膚已經不同於常人。二來,我盯着這些人的臉看,總覺得心裡毛毛的。
我站起身來,正準備再去查看一下。
忽然就聽見白開的叫聲,快!快!快!牆塌了!
我順着聲音看去,沒看到什麼。
還他媽愣着什麼?牆上的人活了!白開從建築的另一側衝了出來。秦一恆緊隨其後。
我一聽頭皮都麻了,這些真的是活人?
撒開腿就要往外跑。白開衝過來拽着我的肩膀,之前都走不出去你忘了?還他媽出去送死?往裡面跑,這邊!
我和袁陣立刻跟着白開。轉過建築的牆角。
我瞬間就啊了一聲,只見建築這一側的牆正在不停的坍塌的着,無數的屍體從上面滾落了下來,七零八落的屍體在地上掙扎了幾下,很快的就都爬了起來,朝着我們過來了。
白開飛起就是一腳,踹開了最近的一個。
走!裡面更安全。說着白開一推,我就見正在坍塌的牆上,有一個很小的入口,上面的人磚還沒來得及掉下來。
這個時候也顧不上想太多,我猛地就是一躍,人從那個入口鑽了進去。秦一恆已經在裡面等着了,順手扶住了我,用肩膀頂開靠近的一個屍體。
秦一恆大叫道,往上走!
我扭頭一看,竟然看見了一截石頭樓梯。
不行!要走一起走!我抄起手裡的手電棒朝着最近的屍體輪了過去。
這手電棒是我之前專門準備的。選的最長最重的那一款。爲的就是能用來防身。
屍體被我迎面這一下,打了一個踉蹌。
又朝着我撲了過來。
媽的給你臉了是吧?我又想掄手電棒,可身後已經有一個屍體把我抓住了!
我死命的掙脫了一下,剛要擺脫,我心說壞了,更多的屍體過來了!
千鈞一髮的時候,我感覺到從入口又衝進來了兩個人,是袁陣和馬善初。
然而他們根本顧不上幫我,立刻就被屍體糾纏住了。
我心說壞了,這他媽要團滅了!
突然,就聽見一聲信號槍響。一道明光打了進來。瞬間整個建築內被照的睜不開眼睛。
那些屍體似乎被這光弄的很難受,怔了一下。就趁着這個功夫,白開一把撞開了我身後的屍體,衝!往上衝!
跟着又打了一發照明彈!
所有人都玩命的爬上了石頭樓梯。
上去之後,發現在這建築的頂層,是石頭結構的。地面上鋪着青磚。我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陰磚。
整個頂層就像是長城上的一個巨大的烽火臺一般。往另一側看去,我竟然發現了堆砌入山的各種青銅兵器。
抄傢伙!白開喊道,接着!
白開擡手就丟給我一把青銅劍。我沒接住。
剛想彎腰撿的功夫,就聽秦一恆喊道,別起來。我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就感覺什麼東西擦着我後腦勺飛了過去。這纔看清秦一恆先撿起了那把劍,砍翻了一具屍體。
這次給你個大的!別掉鏈子了!白開又扔了一柄類似青銅戈一樣的兵器。這次我穩穩的接住了。回身就捅。
可是屍體距離我太近了,這種長柄兵器實在不好施展。轉過身來我就後悔了,只好順勢用肩膀撞過去。
所幸,撞開了。
我後退了幾步,把戈頂向了樓梯口。大量的屍體正不停的往上衝着。被我的戈頂住了。我整個人幾乎已經要橫過來了。然而屍體不停的在增加,我整個人從手心到腳踝,開始一陣陣發麻。
太多了!頂不住了!媽的白開照明彈!我叫道。
瞬間一發照明彈就打向了樓梯。我終於暫得喘息。
我靠!那邊也來了!白開指着遠處道,人抄着一根青銅矛就衝了過去。
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喊道,小缺!擼串兒呢?
我扭頭看去,心說壞了。不只是樓梯。這整個建築的頂層四面八方都開始有屍體涌了上來了。
我身後的秦一恆他們,正不停的砍殺着。
我們真是如同置身於戰場一般。而且還是守城的最後的那幾個士兵。
媽的!怎麼不招安啊。城給你們還不行嗎?我大叫道,我頂不住了!
秦一恆想要過來幫忙,可實在分身乏術。他自己都已經有些無法招架了。
我眼見着他一劍直接劈在了一個屍體的肩膀上,劍刃嵌了進去,來不及拔出來,人在地上一個翻滾,又從兵器堆裡隨手撿起一把,插在了那屍體的肚子上。
可即便如此,那屍體也未見倒下。
只是在原地晃了晃。
這根本打不死啊!
我吃奶得勁都用出來了,整個人被那些屍體頂着,腳不停的向後滑。
我不行了,你們準備跑!我大叫了一聲,徹底沒了力氣。瞬間就感覺屍體如同洪流一般從樓梯口涌了上來,直接將我撞翻了。
秦一恆玩命的衝過來,卻也難敵這股洪流。他躲閃不及,整個人竟然直接被屍體從圍牆邊撞的翻了下去!
秦二!我爬起來順手撿起秦一恆剛纔用的青銅劍,玩命的掃着。
瞬間向下看去,根本找不見秦一恆的人影。只有無數個屍體正不停的從外牆上向上攀爬着,一個疊着一個、一個連着一個、一個擠着一個。
秦二!我又大叫了一聲。
Cnm!這次我連躲都不躲了,乾脆直接朝着屍體堆迎面衝了進去。
我只是機械的在揮舞我手裡的劍。
只能感覺到手腕一陣一陣被震的發麻,可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砍中了哪一個。
到這邊來!白開的聲音剛到,一發照明彈已經打了過來。
我趁着這個間隙,看見白開已經被幾個屍體困住了。
你麻痹你堅持住!
我玩命的跑過去。可身後的屍體也被引了過來。
又一發照明彈,不對!別過來,隨便往哪兒跑。我掩護你!
白開只剩下一隻手能活動了,正拼命的試圖裝彈。
跑哪兒都是死!我不管不顧的繼續朝前衝。
就在這個時候。
我突然感覺到腳下的青磚猛烈的震動了起來。像是劇烈的地震。一時間震得我根本站不住。腳下一絆,人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好在那些屍體在這種情況下也保持不了平衡。沒來得及追過來。
突然,一聲嘭的巨響。跟着之後就是密密麻麻的怪響。如同暴風驟雨一般,震得人耳膜生疼。
整個建築在這巨響之下,不停的搖晃着,眼看着就要坍塌了!
是因爲屍體都跑出來,所以要塌了嗎?
你們幾個跳下來!在怪響之中,我聽見了秦一恆聲嘶力竭的聲音,爬到了邊緣一看。只見整個建築之下。出現了無數匹鐵青毛色的馬,正源源不斷的從我們身下的建築裡涌出來。這萬馬奔騰之勢,似乎要掃平一切。
秦一恆正騎在一匹馬的馬背上。
快!不然來不及了!
他說話的功夫轉眼就被那馬帶着衝出去十幾米。
小缺!走!白開趁勢已經掙脫開來。朝着我這邊又打了一顆照明彈。
我回頭叫道,袁陣!馬善初!跟上。
心說媽的反正也是死,玩一次英雄主義死的也算夠牛X了吧!
我縱身一躍就朝着馬羣跳了下去。
想要穩穩的落到馬背上是不可能的。
但所幸這馬實在太密集。落下去之後我被撞得滾了一下,竟然真的抱住了一匹馬的脖子。
我玩命的拽着,任由這萬馬的洪流夾帶着我朝前而去。
我依稀聽見白開在身後喊了句什麼。可我已經來不及看他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中間我幾次試圖轉換成騎馬的姿勢。然而這實在太難了。我只能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保持不讓自己掉下去。
就在我覺得快要力竭的時候。
忽然我感覺到所有的馬都停了下來。之前耳朵裡充斥的馬蹄聲一下子全部都消失了。就像是我瞬間聾掉了一樣。就連哪怕零星的馬蹄聲都聽不見了。四周死寂一般。
我終於能在馬背上直起身來,只看見前後都是一望無際的馬匹。
秦一恆正在回頭看我,而我身後十幾米遠的馬上,坐着白開和馬善初。
我沒看到袁陣的人影。
臥槽。老子蛋都要碎了!白開的罵聲傳了過來。
我這才確信自己沒有聾。
然而我根本顧不上看白開了。我忽然發現,不知道何時起,我們已經跑回了陰河邊上。
不對,應該說是我們跑到了陰河之上。
我們兩側,都是落差幾十米高的懸崖,懸崖下面全是茫茫無邊的萬江水。我們腳下的土地,就像是探進萬江的一座長橋。
咱們怎麼又跑到萬江邊了?我大喊道,袁陣呢?
秦一恆沒回頭,白開在身後喊道,袁陣沒堅持下來。我聽了他的遺言了,他說他沒遺憾,死的挺痛快。
白開有些悲傷的喊道,媽的!活了這麼久第一次聽見有人的遺言是說自己死的很痛快。誰死的不痛快是怎麼的?還有慢慢悠悠死的?
我心中泛起感慨。袁陣本可以不跟我們來的。想到他之前還要請我入主宏達。可見是真的相信我的爲人,並且把我當成朋友。這麼一想,我頓時很難過。我抹了一下眼淚。剛想說話。
身下的馬突然一陣騷動。跟着,我眼見着身邊所有的馬,都開始一個一個的跳入了萬江當中。轉瞬就消失在了水面之下。
幾乎就是幾秒鐘的功夫,我身邊密密麻麻的馬背,只剩下了空空的地面。
我下意識的就從馬上跳了下來,人剛落地,我就聽見我剛騎的那匹馬落水的聲音。
沒過多久,這整片地上就剩下我們四個人。
不對。
是五個人。
我看見在秦一恆的正前方,還站着一個人影。
我的手電這時候早已丟失了,只能憑藉着頭燈不足以照太遠的亮光,玩命的看去。
所幸這萬江邊的能見度,要比那些建築之內好很多。
白開和馬善初趕了上來。也看見了多出來了一個人。
白開就叫道,是誰啊?媽的反正已經這時候了,走!過去見識一下。
我們剛上前幾步,就見到秦一恆轉過身。依然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多餘的肢體動作。
他跟他眼前的那個人,就像是兩座雕像一般。
那個人。就是真龍嗎?
媽的就是你想要老子的身體啊?
我看着秦一恆,忽然想到了什麼。我心裡一緊。
不對!真龍要的不是我的身體!是秦一恆的!我們換過身體了啊!
我大叫道,秦二!你他媽滾過來。不滾過來也行,老子滾過去!
說着我就朝前走。
白開嘿嘿道,哎呀長本事了。會滾了。說着跟了上來。
我低聲跟白開道,白開。救秦一恆。真龍現在要的是秦二的身體。
白開捏了一下我的肩膀。我知道。放心吧。還是那句話,我怎麼給你們帶出來的,就能怎麼給你們帶回去。少一根毛,我叫你爸爸。
我回頭道,馬善初,你就別跟過來了。有什麼事,需要有人善後。
馬善初本想拒絕,聽見白開道,對。你見機行事。馬善初就退了回去。
我和白開終於一步一步的接近了秦一恆。
我也終於要一步一步的看見了那所謂的真龍了。
我以爲我會緊張,會忐忑,會震撼,或者會害怕。
然而真的走向那所謂的真龍的時候,我心中竟然毫無波瀾。
就這麼我和白開站在了秦一恆的身後。
頭燈的光照過去,我總算看見了那真龍的樣子。
然而讓我很失望。
我竟無法分辨它的樣子。我只能看見一團黑漆漆的人型的霧。時而微微散開,時而聚攏。每當它聚攏的時候,它的顏色就濃重了一些。
你就是真龍?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問出了這句話。
然而對方根本沒有回答。
我看了眼手錶,馬上就要到十二點了。就要到傳說中的子時了。
它,是在等嗎?
我腦海裡瞬間浮現出很多剛入行時候的畫面。
第一次見到宅子裡的血手印,我嚇得半死。
第一次賣了宅子賺錢,我高興的像傻叉。
第一次在清官的老宅裡被上身,我無比忐忑。
第一次見到寫有我生辰八字的棺材板,我如墜雲霧。
第一次....
我們鬥不過它的。秦一恆忽然回頭看向我。
廢他媽話,鬥都不鬥一下就認輸了?我罵道。
秦一恆的話讓我回過神來,我瞬間就朝着那團黑霧撲了過去。
然而人都沒等接近它,我就感覺憑空像是撞到了一堵牆上,把我整個人彈了回來。這下摔得我眼冒金星。
就聽見白開道,鬥都不鬥一下就認輸了?媽的小缺你這是繞口令吧。
白開的話音剛落,他整個人也被彈了回來。這下像是撞到了他的頭,白開連叫都沒叫出來,人直接昏了過去。
我爬起來,再次衝過去,這次只覺得胸口像是猛地捱了一拳。我嗓子眼一甜,當即就吐了口血出來。可我人卻沒倒下,我也不能倒下。我擡胳膊,揮拳。拳頭剛揮到半空中,我整個人就像是要被撕裂了一般,猛地被丟了出去。這次我重重的落在了地上,連緩衝都沒有。
胳膊一陣劇痛,可能是斷掉了,已經完全擡不起來了。
江爍。別試了。秦一恆又道。
去你媽的。老子憑啥聽你的?我告訴你秦二,以後咱倆連朋友都不是了。老子嫌你慫,懂嗎?
我再起身,然而這次我無法衝過去了。
我只能踉蹌着走過去。
滴
我的表響了一聲,0點了。現在就是甲午年、丙寅月、乙卯日了。
我看見秦一恆伸出雙手,整個人憑空像是被那團人型黑霧吸了過去。
緩緩的嵌入了那黑霧之中。
我啊的大叫。可是我連動彈都沒來得及。一股力量如同千鈞壓在了我肩膀上,我直接被壓的跪在了地上,只覺得整個身子要被碾碎了,膝蓋骨一陣陣的劇痛。
我忽然想起秦一恆的話。他一開始就是打算要這麼做吧。
我徹底無能爲力了。
眼睛越來越沉,不過這樣也好。所謂眼不見心不煩。媽的,我真煩我這兩個朋友啊。
就在我覺得整個世界要徹底黑下來的時候。
忽然一道火光,從我的眼前劃過。
這團火直接打在了秦一恆的背上,他身子一抖,吞噬着他的黑霧就像是遲疑了一下。
跟着我就感覺我身後照來了陣陣火光。越來越近。我玩命的回過頭看去。
就見到萬錦榮雙手舉着一個巨型的火把,正走過來。
幸好沒晚!萬錦榮道,手上的巨型火把就掃了過來。這一掃,那黑霧就像是被燒到一樣,飛速的散開,將秦一恆吐了出來。之後黑霧再次聚集,又恢復了人型。
跟着,我感覺我身上的力量消失了。我站了起來,萬錦榮,算了,我不問你爲什麼來了。靠你了。
靠我不夠!快!我身後。萬錦榮後背還捆着好幾個火把。說着就解開了捆火把的繩子。
這時候我也顧不上痛了,立刻抱起一根火把,點着了,學着萬錦榮的樣子揮。
一時間那團黑霧,真的對這些火有了忌憚,沒再上前。
我趁機把秦一恆拽了回來,他人還有意識,可是似乎很恍惚。我直接給了他幾個嘴巴,秦一恆這才清醒了過來,看見情形立刻也抄起了地上的一根火把。對我說道,快把白開弄醒,這裡我們頂着。
我立刻跑到白開身旁。
他的額頭上腫了一個大包。我也給了他幾個嘴巴。然而並不像對秦一恆那樣管用。
想了想,我立刻從包裡翻出了瓶水來,照着白開的臉就倒了下去。
這下終於起了反應。
就聽白開罵道,媽的誰這麼沒有公德心?抹了一把臉,人就坐起來。看見我就罵道,老子正做夢泡妞呢!衣服都脫光了,姑娘突然撩起裙子尿了我滿臉!
別他媽廢話了,我把火把遞給白開。快去幫忙!真龍怕火!
怕火?白開接過火把。五行火?真龍能被五行火燒死?
白開啊啊啊叫着就衝了過去。三個人算是徹底將那團人型的黑霧圍了起來。
我也點着了一把,雖然只能用一隻手。
這伸入萬江的陸地並不寬。對於我們而言是有利的。
一時間四面八方的火把不停的揮着,那團黑霧就不免顧此失彼。可即便如此,我們也僅僅是在僵持。每次火把即將燒到黑霧的時候,那黑霧就會瞬間散開,躲過火焰。
白開道,你奶奶個腿兒的,弄的老子破相了都。說着從上而下的劈了過去。
黑霧從中間一分爲二。白開的火把劈了個空。
但秦一恆正巧橫掃過來,就聽見呲的一聲。那黑霧猛地一抖,燒中了!
我驚喜道,萬錦榮,這火能把它燒死嗎?
不能。萬錦榮顧不上看我。
我瞬間心就涼了,這樣一來我們無非只是在消耗時間罷了。
等到火把徹底燒盡,該來的依然躲不掉。
不過既然如此,媽的起碼也要讓它吃點苦頭!我拼了老命一般的用火把幫着他們夾擊。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團黑霧被燒過一次之後,反應力下降了。之後竟然一連被燒到了好幾次。
我是越燒越來勁,一時間都顧不上胳膊的疼了。
我貓下腰,乾脆專攻它的下盤。這一掃果然又被我掃中了。
火苗掠過之後,那團黑霧突然猛地散開。這次不同於之前幾次,黑霧散開後竟然消失了!
幾個人環顧着四周。
我道,我把它燒死了?
話剛出口,就聽見白開喊道,媽的!你把它燒急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