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吶,可是受老罪了。衣服破破爛爛的,身上到處都是巴掌大的口子啊。已經凍的迷糊了,都不認人兒了。我們又是灌湯又是灌藥的,村裡也沒大夫,都只能按咱的土方子來唄。最後反正也不知道治沒治好,人倒是睡了一覺醒過來了。我們趕緊都圍上去了,問他到底看見啥了。這犢子,被我們一問那眼淚掉的,好懸沒把炕給淹了。最後還是村長好好哄着,才問出來的情況。
這人跟進去之後,很小心。跟打獵差不多。這林子裡的動物一個比一個精,都不是動作大小的問題了,根本就不用聽聲,稍微聞見你點味兒,就跑了。所以啊,這好的獵手跟蹤的本事那是非常了得,既然能跟蹤動物,要說跟蹤人,應該沒啥難度。
可是呢,那癟犢子調研員不知道是不是背後長了眼睛,根本從來就沒回頭看過。只是一直在林子裡走。這一走竟然就走了一天。跟蹤的人也是琢磨啊,這是要去哪啊走這麼遠,仔細觀察着才發現了,其實他們根本就沒走多遠,而是一直在林子裡來來回回的兜圈子。這不擺明了就被人家發現了嗎?
可是江老闆你說,既然那癟犢子已經發現我們派人跟着了,爲什麼不直接拆穿我們呢?反而這麼跟我們忽悠?
我搖搖頭,心說老馮講的是真是假暫且不知,但那句癟犢子我還是很同意的。這羣人行事的風格沒一個光明正大的,全是背地裡捅刀,興許這就是他們的一個什麼陰謀。
心裡這麼想,我嘴上沒啃聲。這時候我也不想打斷老馮。
老馮見沒人接話,可能有點尷尬。自顧自的接了一句,江老闆啊,我覺得,那癟犢子是故意這麼幹的。讓我們派去的看見他們的手段,這樣村裡人才能徹底聽話啊!
老馮又要了根菸,繼續說,在林子裡繞了一天一夜,我們的人已經精疲力盡了。這時候那癟犢子才真正的往要去的地方走,這次沒走多久就停了下來。我們的人趕緊找了棵樹躲着,悄悄的看。這一看你們猜看見啥了?看見那調研員,竟然一點一點的用皮帶扣挖土,最後把自己埋了起來!你說這是活人能幹的事嗎?
我們派去的人當時嚇的就要尿褲子,本來還以爲調研員是要挖什麼東西,最後看見那調研員整個人躺在了土裡,這才明白,這就是要埋自己啊!
我們派去的人這回徹底呆不住了,撒腿就往林子外頭奔啊。你們也知道,這在林子裡就怕轉了方向迷了路,他這玩命的一跑,徹底暈頭轉向了。最後折騰了好一番才終於活着出了林子。據說還碰見了狼呢!
我嘆了口氣,果然跟我預見的一樣。讓我有點失望的是,這東北的彪漢竟然這麼膽小,無非只是埋自己而已。至於嚇成這個熊樣嗎?這他媽要是跟着我進一次宅子,不得把屎嚇出來?
我嘲笑了老馮一聲,說都說你們東北人膽大,看來不過如此啊。
老馮這才接話道,江老闆啊,我是沒給你講太細啊。還有一點我還沒說呢!那調研員挖了兩個坑!!!把自己埋進去的時候,手還在露在外頭呢。指了指我們的人,又指了指另一個坑!這是讓我們的人給他陪葬啊!這誰還敢留下啊!!
我一聽也是吃了一驚。見老馮已經講得差不多了,他人也從地上站了起來。我本以爲他是打算要帶我們出去,誰知一個不注意老馮竟然就地跪了下來。說幾位老闆,可以不救我啊!我是騙你們了!但村子裡的其他人你們能幫就幫幫吧。我知道你們就是爲這事來的,不然我不會把你們帶到這裡來啊!
我看了看秦一恆,他衝我點點頭。
我趕忙把老馮扶了起來。聽了這麼多,我這心裡頭還是有幾處疑慮。於是我問道,那些調研員之後又來過幾回?最後一次來是什麼時候?
老馮看了看我的眼睛,他的目光被他嘴角的煙給遮住了。半晌才聽見他道,江老闆,你是真不知道嗎?跟你們一起來的那個額頭上有紋身的人,就是調研員啊!最後一次來,不就是昨個嗎!
你們進村的第一天他就找到我,讓我帶他來地窖了!那人還特地囑咐我,什麼都不要跟你們說起,我這才裝傻充愣啊!那天晚上,我們聽見有人鬧事,全村的人都跑出來,就是怕調研員有個三長兩短的,那我們全村人都得陪葬啊!
我心裡咯噔的一聲,萬錦榮竟然告訴老馮他是調研員?難道多年前萬錦榮就是跟那些調研員一起進的村子?難怪把我們帶到這裡來了,萬錦榮是門兒清啊!
我拍了拍老馮穿着厚皮衣的肩膀,說這事我沒法給你保證,但你相信我,不是爲了這個村子,單純就是爲了我自己,這事我也得管。
老馮的眼淚眼瞅着就下來了,七尺高的漢子滿臉淚水,一滴滴的從皺紋上滾過去。誰看了都覺得心酸。
我看着老馮,他身後就是那個大鐵櫃子。看見櫃子我猛地想起來,萬錦榮之前來過地窖了,他是特地來燒什麼的嗎?在這個地方燒東西有什麼講究不成?不然千里之外奔突而來,這不是得不償失嗎?
想着我又去看鐵櫃子裡,裡頭只剩下一片灰燼。根本看不出來燒過什麼。
我想到現在菜窖裡的幾個人手上身上都沾了灰,想必在我甦醒之前,他們是燒過東西的。於是我問,你們之前燒了什麼?有沒有注意到櫃子裡當時有什麼東西?萬錦榮肯定也用過這鐵櫃子燒東西。
秦一恆搖搖頭,倚靠在牆壁上。
江爍,老馮講完了,現在換我來講。先說說你看見的那棟宅子吧。
那個宅子,是並不存在的。或者說,它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你看見的,全部都是這個鐵櫃子記錄下來的殘像。那個宅子裡你看見的每一樣東西,都是曾在這個櫃子裡燒過的東西。所以,你問我們萬錦榮燒過什麼,其實反倒是應該你來告訴我們答案。
秦一恆這麼一說,我立刻懵了。裡頭的東西實在很雜亂。每一樣我都有印象,可要從那上頭分析出哪一個是萬錦榮燒進去的,實在毫無頭緒。
我說,我也把我看見的都告訴你們了,你們覺得哪一個東西是?
秦一恆跟白開心懷鬼胎的對視了一眼。白開才站出來道,小缺,剛剛我們是在考驗你有沒有進步呢,看來啊,唉!萬錦榮那孫子,其實什麼都沒燒。他跟我們的做法一樣,自己進了那宅子去看別人都燒了什麼。我們呢,不過是照貓畫kit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