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並沒有做什麼特別的籌備。只是在那個小超市裡買了點麪包火腿腸,還有幾瓶高度的自釀白酒。最後借了老鄉家幾雙長筒皮毛靴子。我估摸着一趟並不會走太遠,否則我們這麼毫無準備的貿然進去,儼然就是去送死了。
出發後我有點意外,我的心情既不激動,也不緊張。反而出奇的平靜。平靜的就像回家一樣。
珠爺他們仨個人也是一樣,反倒白開一臉的喜悅。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出了村子向山林裡走,一路上到沒什麼阻礙。雪的確越來越深,但我們走的路是很多村裡人進山的必經之路,雪早就已經被踏實了。一路上看着雪景,一片銀裝素裹,我還覺得挺新鮮。時不時的真能看見幾只野生動物,遠遠的過,只能聽見聲音,也分辨不出是鹿還是別的什麼東西。一上午的功夫一直都在趕路,這種運動量還不能對我造成考驗,我走的很輕鬆,始終跟在白開的屁股後頭。
到了中午短暫的休息之後,萬錦榮愣生生的從路的中央拐進了旁邊的樹林裡。這纔開始步履維艱起來。每一步雪幾乎都要沒了膝蓋,前進的難度可想而知。沒過多久,雪就已經浸透了靴子,只覺得雙腳越來越冷,最後已經漸漸的沒知覺了。
下午過半,日頭逐漸的暗了下來。氣溫也就更低了。我一直期盼的不要起風,結果越想什麼越來什麼。很快大風就攜帶着樹枝上的積雪,拍的臉頰直疼。
爲了節省體力,隊伍裡本來就沒什麼人說話。這下大家更咬緊了牙關。四周就只能聽見嗡嗡嗡的風聲。
快天黑的時候,萬錦榮停了下來。我一開始是以爲我們到了。探頭一看,見前面還是無邊無際的樹幹和積雪。
沒等我問爲什麼,就見萬錦榮轉過身來望着我身後。跟着白開也做出了一樣的動作。
我很納悶,就也轉過來一看。在我身後的珠爺像是沒搞清狀況,正在跟眼鏡大眼瞪小眼。
他倆對視了足有兩秒才反應過來,隊伍裡的那個小孩不見了!
本來我們還是很照顧他的,一併沒有讓他背東西。二,把他安排在了隊伍後頭。前面的人走過去,基本已經把雪踏平了,他走起來就很省力氣。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這個孩子就掉了隊。本來風聲就很大,再加上踩在雪上的吱嘎聲,讓人很容易忽略周圍的其他聲音。
我望遠看,沒見那小孩的身影。
白開問道,怎麼辦啊?回不回去找?
萬錦榮皺了皺眉,做了一個繼續前進的手勢。就帶頭繼續往前走了。
一隊人立刻統一了步伐跟着。
我心裡有些不舒服,雖然我跟那個小孩非親非故,我也並不喜歡他。可這麼年輕的一個生命就輕輕鬆鬆的被拋棄在深山老林裡了。我實在有些接受不了。
更讓我覺得心寒的是,跟小孩一起來的珠爺和眼鏡,誰都沒有表現出來什麼。似乎那個小孩跟他們一點干係都沒有一樣。
小缺,甭想了。這趟活說了沒準出人命。這都是定數。白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一路上過來你也看了,沒什麼危險。死不了人的。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選擇跟着隊伍前進。點了根菸,盡力的讓自己不去想這件事。
又走了個把鐘頭,萬錦榮再次停了下來。我本能的就轉過身去看,生怕這次又少了一個人。
就聽白開在前面道,我靠,媽的這地方果然有宅子!
我一看,發現就在我們的正前方,朦朦朧朧的真矗立着一棟建築。打遠看不請具體的輪廓,只覺得這棟建築一定不會太小。
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有些東西即便你相信它是存在的,可真當你親眼看見。那種衝擊還是不同的。在這種地方修宅子,無論是建築的難度還是對技術的要求都實在太高了。更讓人覺得匪夷所思的是,有誰會選擇住在這麼一個地方呢?
萬錦榮明顯加快了腳步。他的體力要比我好很多。我在後頭跟着就有些吃力了。好在白開時不時的會攙扶我一下。就這樣一隊人終於離那個宅子越來越近了。
每前進幾步,那棟宅子就清晰一點。我眼睛都不敢眨了,等到看到了宅子的全貌。一時間我甚至都忘記了喘氣。
這是一棟完全看不出是什麼年代的建築,也很難形容。最顯著的特點,就是這棟宅子方方正正的。當然這種方正是有別於我們平日裡看見的建築物的。如果非要我形容的話,恐怕我只能表述出,這東西就像是一個鋼筋水泥的正方體。
宅子上沒見有窗戶和門,讓我一時間有些懷疑這是戰爭時期留下來的碉堡。後來我才反映過來,我們看見的可能是宅子的背面。
外牆的顏色也非常的特別,是一種很淡很淡的紫色。像是小時候經常會用的紫藥水被稀釋的感覺。
幾個人誰都沒有立刻貼過去,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否像我一樣震撼。總之我們誰都沒說話。
最後還是萬錦榮率先走了過去,白開跟上問道,這宅子你不是來過嗎?你謹慎什麼?
萬錦榮回頭看着白開的眼睛道:我是來過,但之前這宅子還沒有封頂。
他言下之意在明顯不過了,我吃了一驚。合着這宅子是最近才蓋好的?而且就在我們來的這幾天裡?我看了下四周,萬錦榮的謹慎是對的。或許就在我們走過來的路上,這宅子還在施工。如果這樣,這四周一定隱藏了別人。
白開道,管他媽的呢?這地方這麼難走,磚打哪兒來的?累死他也搬不完啊?
白開超過萬錦榮,手輕輕的摸到了宅子的外牆上。
我靠!冰的!白開很驚訝。
我忍不住道,媽的不廢話嗎?這地方甭說牆了,你摸摸你的老二是不是冰的?
白開道,那你過來!讓我摸摸你!媽的這宅子是用冰建的!
我恍然大悟,這附近不知道有沒有水源。倘若是有,雖然艱難一點,但總比用磚頭水泥現實的多。我見也沒有危險,乾脆走過去。果不其然,整棟宅子壓根就是一個冰雕建築,之前看到的顏色,摻雜在冰裡的。並不是漆在了外牆上。
既然已經走到這麼近了,我左右看了一下。這一面牆很長,宅子遠比我想象的要大很多。
白開沒等萬錦榮指示,沿着牆走過去,順着拐角一閃人就不見了。
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追過去,見白開正在用小刀使勁的颳着牆上的冰。
這種氣溫,這種氣候,這冰凍得有多結實可想而知。白開恨不得使了吃奶得勁,只扣下來幾個冰渣。
白開用刀尖送到嘴裡嚐了嚐,忽然道,小缺你過來嚐嚐。
我也用舌頭抿了一塊到嘴裡。起初只覺得冰牙,恨不得立刻吐出來。過了一小會兒冰漸漸的融化了,嘴裡面開始感受到一些熟悉的味道。一時間我沒想起來,等到我反應了一下才猛然發現。我驚道,這冰怎麼他媽的跟老子吃的骨灰一個味道!
白開點點頭,喜歡嗎?看來萬錦榮就是因爲這個纔會叫你來的!
我道,難道這冰裡面也摻了那些骨灰了?否則這顏色都是哪兒來的?
白開用下巴指了指我身後,這你得直接問他!
我一回頭,見萬錦榮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不遠處。用一個很奇怪的姿勢。一隻手輕輕的撫摸着宅子的外牆,像是在撫摸一個小動物或是一件藝術品似的。
這冰是用陰河的水凍的。萬錦榮忽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