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回香燭紙錢,秦一恆就忙活開了,也不讓我幫忙。我就一直在旁邊看着他點香燒紙錢,還嘀嘀咕咕地說了半天。等到一切都忙活完了,他衝我一笑,說之前他看錯了,本來龜卜他就不太會用,卦象不小心推反了。現在這個屋裡其實啥都沒有,但由於空了太久,沒有人氣,偶爾過路的髒東西就喜歡在這裡落腳,只要找個火力壯的年輕人住一晚上就沒事了。
我聽完他的話心裡就犯怵,這明擺着是說讓我住啊。雖然他說沒事了,可是自己要是在這個房子裡住一宿,心裡還是很壓抑的。不過幸好我現在住的就是一套凶宅,住了這麼些日子倒也沒什麼事發生,無非就是個克服心理恐懼的事情。人爲財死,鳥爲食亡,我也只能拼了。秦一恆幫我把屋子簡單收拾了一下,又把之前搬出去的牀搬了回來,還給我買了一牀被子,把牀放在了客廳正中央的地方。
現在整個房子除了這張牀別的任何傢俱都沒有,大白天看着就有點嚇人。我心想晚上的時候灌兩片安眠藥,一宿過來也很容易。
臨天黑的時候,秦一恆說不能陪我了,臨走時給了我一個塑料框的鏡子,看質量像是路邊攤買的,背面還有一張濃妝豔抹的美女照片。他用根線拴好了讓我掛在脖子上,叮囑我一定要讓鏡子面朝向自己,睡覺的時候就平躺着,千萬別翻身,別讓鏡子翻過來。我聽得雲裡霧裡,但是也不能說不。
秦一恆走後,我就立刻乖乖地躺在了牀上,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天很快就黑了,我從被子裡掀開一條小縫看了看,整個房間都被黑暗吞噬了。
因爲他叮囑我不能翻身,我吃安眠藥的計劃泡湯了。萬一睡熟了不老實,恐怕會壞了事,我只能用一個很難受的姿勢,平躺在被窩裡用手機玩遊戲打發時間。差不多過了兩三個小時的時間,我一看錶才晚上10點多一點,實在悶得夠嗆,心想,這一宿要是這麼下去太難受了,索性把被子掀開,舒展舒展身體。秦一恆已經說過這間屋子沒什麼事了,撐死就是一兩個過路的小鬼,估計對人也造成不了什麼傷害。
這麼一想我的警惕就鬆懈了,不知不覺也就真的困了。剛閉上眼,我就本能地打了一個冷戰。這個冷戰連一點預兆都沒有,我本來馬上就要睡着了,這一下子就又清醒了。我想睜開眼,卻忽然發現身體一動也動不了。我心說糟了,這個時候鬼壓牀了。我以前是有過幾次鬼壓牀經歷的,所以也就沒有過分慌張,只是想着在電視上看的那些破解鬼壓牀的辦法,例如心裡暗罵髒話,努力動腳指頭什麼的,結果都不管用。
我就這麼一動不動地不知道被壓了多久,正當我決定放棄的時候,放在枕頭邊的手機忽然鈴聲大作,壓在我身體上的力量瞬間就消失了。
我終於能動了,一摸額頭,上面全是汗。我也顧不上把汗擦乾淨,拿起手機一看,居然是秦一恆打來的。
我接起電話,秦一恆問我,有沒有感覺到耳邊有人在對你吹氣?
這下把我問愣了,我回答沒有。
他說那好,你現在千萬不能睡着,打足精神,拿好你的鏡子,要是感覺到耳邊有人對你吹氣,你就把鏡子照向那個方向。
我說,你不是說這房子沒問題嗎?紙錢香燭燒了一大堆,合着你是忽悠我呢。
秦一恆回答得也挺理直氣壯,誰讓你摸龜殼了,我不那麼做,你今晚敢住進去嗎?你就照我說的做,要不然我怕你明天都出不了這房子。
他的這句話當真把我說怕了,冷汗瞬間就流了一後背。我的聲音都有點抖了,媽的,他不在我真是一點安全感都沒有。我哀求他來給我壯壯膽什麼的。秦一恆卻說,如果他來了,我今晚能躲過去,以後他總會有不在的時候,我早晚得熬這麼一次,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放下電話,我真是垂頭喪氣。人一緊張就容易草木皆兵,我坐在牀上,不只感覺耳邊,我感覺渾身上下都跟有人向我吹氣似的。我拿着鏡子胡亂地照了一圈,並沒有什麼事發生。時間就這麼一分一秒地慢慢挨,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其實,可怕的並不是發生了什麼,有時候反而是你知道它會發生卻一直還沒發生。俗話說,暴風雨前的寧靜比暴風雨還可怕,說的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
其實,我一直想抽菸,但又不敢抽,我怕打火機一點亮了,照見房間的某個角落站着什麼東西,那簡直太嚇人了。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前的那種緊張感漸漸平靜了下來。
因爲視力受限,我的其他感官彷彿都敏感了起來。我開始能細心地感覺耳邊是否有空氣流動。又過了很久,我似乎感覺到真的有人在我的左耳邊吹氣。我不敢側頭看,只能盡力把眼睛斜過去。可是這樣做都是徒勞的,我什麼也看不見。
我心裡一琢磨,也顧不了那麼多,反正拿鏡子照了我也不吃虧。於是,趕緊把鏡子衝着左邊猛地照了過去,身體這麼一動,感官的注意就移動到了控制肢體的運動上面,所以照完之後,我再感覺,好像那種吹氣的感覺真的消失了。
坦白講,我至今都懷疑那只是我當時的心理作用,但在這之後,我的的確確再也沒感覺到耳邊有那種空氣流動。我精神緊繃地坐到了天亮,秦一恆就急匆匆地趕來找我,第一件事就是去查看我的鏡子。我一看不要緊,鏡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裂了。
他用塊紅布擦了半天,長出了一口氣,問我,看見是什麼樣的東西了嗎?
我還敢看?我現在還能說得出話來就不錯了!
他聽我說沒看見,搖搖頭說,可惜了。
我問,那我現在安全了嗎?秦一恆沉思了一下,點點頭。這下我跟得到赦免了似的,真是心花怒放。原來,秦一恆在龜卜的時候,龜殼本來依舊是潮溼的,可是那些水珠僅僅存在了一瞬間就消失了。
他斷定,房子裡新來的東西能完全遏制住本來在房子裡的東西,所以,他特意選了一個正午陽氣最盛的時候,沒想到那個東西還有這麼大的能耐。我摸了龜殼,相當於與那個東西有了肢體上的真正接觸。秦一恆恐怕我會被佔了軀殼,也就是所謂的鬼上身。而摸過這個東西的我,恐怕已經相當於被“GPS定位”了一樣,不被纏也會消福祿,所以,他讓我在最陰的午夜住在這個房子裡,先用鏡子鎮住自己的魂,防止自己的魂被引出去,然後等到那個東西等不及的時候用鏡子照它。鏡子自古就是用來辟邪的,現在很多人家還保留着在窗戶上對外懸掛鏡子的習慣。用個容易理解的話說,就是我當晚用那個鏡子把那個東西反傷了。
聽秦一恆的意思,我現在是自救成功了。只是這樣一來有兩個弊端,據他說真正摸過髒東西的人幾年之內是不能要小孩的,因爲孩子會先天殘疾。這個我倒是無所謂,結婚生子對我來說還是很遙遠的事情。第二就是一段時間內的運氣肯定會很背。這我也能接受,起碼比丟了性命好太多了。但最讓人無奈的是,這房子恐怕是住不了人了,只能繼續空着,等着拆遷了。所幸價格很便宜,倒也不虧。
秦一恆後來專門找人探討了一下,兩個人最後的結論是,應該是那兩隻貓成了妖魅,佔了老頭老太太的軀體。只是兩隻貓互相不知道產生了什麼過節,又跑回來一隻,而裡面又死了一個大學生,所以當初想要上我身的那個究竟是那隻貓還是那個大學生就不得而知了。總之,據說貓每十年會多長出一條尾巴,和妖狐一樣。尾巴長到一定數量的時候,貓就會說人話。這也是我聽秦一恆隨口這麼一講的,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而後來那兩個老頭老太太依舊沒有消息,我起初因爲這件事還關注了一段時間,久而久之也就放下不想了。
這事之後,我着實倒黴了一段時間,把自己折騰得夠嗆。但是有秦一恆帶着,財運也沒有太大的影響,還撿了一個大漏。
有個宅子,房主自認爲是凶宅,因爲只要住在這間房子裡的人半夜都會被吵鬧聲吵醒,打開門出去查看,聲音卻又消失了,長此以往,越傳越離奇,就真的沒人敢住了。
後來袁陣介紹我和秦一恆去。老秦看了後發現,裡面根本就沒有髒東西,而是他們家不知道怎麼搞的,請了兩個神位來,所以家運始終不安穩,多波折。這有點像一個小弟去加入社團,卻認了兩個幫派的大哥一樣。聽起來就很新鮮,挺讓人長見識。而這個宅子,無論戶型還是位置都很不錯,除了價格沒有壓得很低,剩下的都很滿意。畢竟這戶不是凶宅,我也不好奸商到底。但這筆生意還是讓我興奮了好幾天,因爲我確信了這一行的“錢途”和良好前景。之後我就天天在家等着盼着袁陣跟我聯繫,結果卻先等來了一箇舊友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