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意外,從來沒想到白開還能有這本事。不過當下也實在沒有能力感慨了,只覺得從指頭尖開始,一陣一陣的發麻,眼瞅着就要蔓延到整個胳膊了。
這樣下去先不說會不會凍死,凍傷是一定的。而且這真正的凍傷遠比我們想象的要恐怖,經常有因此而截肢的。
我努力衝白開說,我冷。
白開心領神會。你等着啊,我給你想辦法去。
說完白開又吹了一聲口哨,那羣屍體就走了回來。白開三下五除二把所有屍體的上衣都拔了下來,丟給我幾件說都穿上,別怕,沒毒。
我本來是有些牴觸的,可眼下還是保命要緊。這些衣服都是同一個款式,質量意外的不錯。只是不太厚,我匆匆套了好幾件在身上,人倒是不那麼冷了,但身體被衣服包的更加活動不開了。
用屍體擋着風歇了一會兒,我終於緩了過來。這才問白開,這趕屍跟誰學的?
白開有些渴,抓了把雪吃了才說,我要說自學的你信嗎?先趕路,咱們不能被落下太久。
由幾個裸上身的男屍在銀裝素裹的森林裡開路,這畫面比我想象的還拉風。恍惚間我覺得就算這山裡頭有妖怪,恐怕也能被我們嚇死了。
路途還不知道有多遠,我跟白開就不停的閒聊。一是打發時間,二來也是轉移轉移注意力,省的總想着冷。
白開就給我大致講了一下這趕屍。說趕屍自古已有。最初是全國各地的手法都一樣,就是把屍體趕回自己的家鄉安葬。中國人講究落葉歸根,認爲這人活着的時候不管走多遠。最後死是必須死在自己出生的地方的。哪怕就算你來不及回來死,那屍體也得運回來入土爲安。這講究的就是一個輪迴。
而且在某些說法裡,客死他鄉的亡魂,是要千里迢迢的趕回來投胎的。雖然是亡魂,但這路上的艱難險阻可不比活人少,能真正回來的微乎其微。所以人們更傾向於乾脆直接把屍體弄回來。保險係數高一些。
還有很多地方的習俗裡,如果自家的人去世了沒有安放在祖墳或是家族的墳冢裡,是會對家人不利的。所以綜上所述,不管是因爲什麼,這屍體是一定要運的。古時候的運輸條件很差,即便再有錢的人家,架着個馬車咣噹咣噹到家,也得個個把月。更不說窮人用牀被褥裹着屍體往家擡了。所以這就誕生了趕屍這個行當。
這行當有了,自然就會有人鑽研。所以隨着從業的人員越來越多。這趕屍的技巧和手段就被開發的越來越完善。以至於後來分出了很多流派。這些流派很多現在已經無法考證了。反正隨着時間的推移,這些流派的競爭吞併內鬥,再加上自然的消亡,最後白開能說出來就那麼幾個。而到了近代,隨着科技的發展,趕屍這行當就逐漸的消失了,就算你趕着屍體跑的再快,那也跑不過汽車。這都是歷史造成的必然結果。
不過民間還是偶爾會有趕屍的傳聞出現。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有人故弄玄虛,尤其是在解放前後。很多情報人員或是走私運毒販賣軍火的,總之玩的都是腦袋別褲腰帶上活計的人。這些人經常會利用趕屍來僞裝身份。一來這普通老百姓對趕屍還是很恐懼的,避之而無不及,所以能起到掩人耳目的作用。二來,趕屍多半都是夜裡趕路,打着這個旗號,走夜路的時候還能放心一點。起碼沒有山賊土匪會來劫道。
早前白開就聽師傅講過真事,我國破獲了一起非常大的拐賣女性案件,這犯罪分子就是打的趕屍的旗號,把被拐的女人嘴封好,頭用黑簾遮住,一路上根本就沒人發現。要不是其中的一個女的來了月經不小心漏了陷,這事保準能瞞天過海了。
而剩餘的一小部分真正趕屍的人,通常也都是走走形式。因爲我國地域遼闊,各地的習俗不盡相同。恨不得一個村都有一個村的說話,趕屍呢也就是爲了這些習俗而服務。舉例來說,有的地方的習俗是,某些特定日子出生人,在特定的日子死了,是不能用棺材擡出村的。說是會給村裡招東西。但這屍體不能擡出去,那也得安葬在墳地裡啊。沒辦法就只能叫趕屍的來,讓屍體大大方方的走出去,這事就算有解了。
還有的地方的習慣是,結陰婚的時候會用到趕屍。這陰婚一般就是指一個死人跟一個活人,或是兩個活人結婚。法律上是不承認的,但很多地方現在還有這個習慣,據說是怕自己死了的尚未婚嫁的年輕人,死後會不甘心,鬧鬼。有一些地方結陰婚很簡單,倆屍體埋一塊兒就完事了。但有些地方不同,是需要遊街的,沿着祖宗的祠堂轉一圈,或是在村裡轉一圈,這纔算受到了家族的認可,方能結成陰婚。
這趕屍要用到的地方很多,但說白了,已經派不上大用場了。幹這行甭說掙錢了,連飯都吃不飽,自然也就沒人願意來做了。很多趕屍的都轉了行,近一點的還在玄學術士這個範圍裡,到處混口飯吃。遠一點的乾脆直接該上班上班,該務農務農了。
至於還有一些至今堅守在趕屍第一線的,那也不是純粹的趕屍了。而是跟道上的人一起配合做大事。
趕屍這麼沒落,也是沒辦法的事。從很多流派,比如,稱廂派,趕屍之前的操作是要在暗房裡的,外人看不見。擺擔子派,起屍行走的前幾步,分別要讓屍體邁過幾個不同高度的扁擔,據說是爲了測驗兇性。等等。轉變到了後來根據南北劃分的南北兩派。南方呢比較傳統,還是原來的路數。反而北方更加的先進,會用到很多新鮮的道具。
不過這些也只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現在甭說南北劃分了,全國都沒有幾個人做,就無從去區分了。
白開講了很多,我都一股腦聽進了耳朵裡。
的確很新鮮,這麼一聊到真是把寒冷給忽略掉了。加上走了一段路程之後人已經暖和過來了,到不能說是舒服,起碼是可以堅持下去。
走了大概個把鐘頭,我開始以爲我們是朝着冰宅的方向。可是走到這時候我才發現,我們已經似乎離冰宅越來越遠了。
我問白開,這是要我們帶哪兒去啊?不是去冰宅?
帶我們去找秦一恆啊,我跟你說啊。這黑線穿起來的,那就是一個整體。是爲了保險用的。咱現在是不得已,時間長了我也說不準安不安全。肯定得先把秦一恆找到。白開呵氣暖了暖手說,別看是屍體,比咱們鼻子靈。秦一恆肯定在這邊,沒跑。
我點點頭,看來這次是跟對了。秦一恆果然在這邊有什麼秘密。
我腦子裡猜想着會不會又找到一座冰宅,難道這林子裡有很多嗎?
我說,白開,你有什麼打算嗎?咱去了是攙和還是看着?
白開想了想,忽然問我,哎小缺,我問你一個問題啊。你也甭多想,就是很單純的一個問題啊。
我說,你怎麼媽的扭扭捏捏的?借錢啊?沒有!
不借錢。白開忽然嚴肅道,我問你,如果我跟秦一恆兩個人必須有一個要沉進陰河裡,你是願意讓我犧牲呢?還是願意讓秦一恆就義呢?
我聽出了點不對勁的地方。我說,你這問題就是單純問的?那就選你吧,反正你也活夠本了。
哦哦,選我行。白開沒生氣又問道,那如果你跟秦一恆必須有一個人要沉河呢?你怎麼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