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依舊是朦朦朧朧的,也沒什麼顯著的體貌特徵,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一個東西。我愣在原地跟它對峙,竟然都沒覺得害怕,腦子裡只是一直在回憶九子宅子裡見過的黑影,想試着對比一下。無奈雖然記得很牢,當時卻也沒看仔細。
秦一恆也是一動不動地盯着黑影,我倆誰也沒吱聲。黑影同樣一動不動的,像是在跟我們對視。我都有點懷疑這東西是不是附近什麼物件的影子,根本就不是污穢。可這荒郊野外的,根本就是空曠的一片。
足有五六分鐘,也可能是因爲太緊張,我感覺時間被拉長了。總之,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影子竟然動了起來,起初只是輕微地抖了一下,我開始還以爲是幻覺或是自己眼花了。而後影子的動作幅度竟然大了起來,像是慢慢地蹲了下去,反正是縮成了一團。
這次我看得很細緻,這影子雖然沒有明確的四肢劃分,看起來始終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硬要形容的話,倒有幾分像是水影。不過,大致的動作還是能區分的,起碼從輪廓上也能分辨,影子的確是蹲了下去,要不就是跪了下去。
這他娘什麼意思?來朝拜我,給我跪下了?看着又不像啊,我斜着眼瞄了一下秦一恆,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張嘴問話,乾脆轉過臉繼續自己琢磨。又看了一會兒,影子又抖了一下,我心裡就有幾分不安。因爲我忽然發現,他這動作,怎麼這麼像百米賽跑前起跑的動作。我靠,它不會是正在準備助跑衝過來吧?
這下我平靜不了了,趕緊用手捏秦一恆的手,想提醒他。他也手上用力抖了我一下,提醒我鎮定。而後,他忽然輕輕地“唉”了一聲,像是嘆氣,又有幾分像是感嘆。
我扭過頭看了他一眼,他眼睛瞪得老大,也不知道看見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我回過頭,那個影子也沒見動彈,依舊維持一個姿勢。
我還納悶,這也沒見有多嚇人啊,又定睛看了一會兒,我明白了,這影子雖然沒動,但好像正在逐漸變大,起碼比我剛看見的時候大了三分之一。這是它沒站起來,倘若站起來,恐怕得有兩米高了!
我手心開始不停地冒汗,幸好那影子並沒有持續變大,而是稍過了片刻,忽然就消失了,一點兒徵兆都沒有,讓我都有點兒懷疑它是不是真的出現過。
秦一恆清了一下嗓子,說:“現在能動了。拿好鐵鍬,咱們再把石膏像挖出來。下手小心點兒,別弄碎了!”
這又是一次對身體素質的考驗,幸虧我平時偶爾還會去運動下,要不今晚非得給累癱瘓了。所幸土填得不是很實,秦一恆又灌了一些液體進去,挖的時候倒比第一次輕鬆了一些,只是要小心不能失手碰碎了石膏像,時間上反而耗費得更多。等到石膏像被挖出來擺在地上,又過了半個多鐘頭。
秦一恆圍着石膏像轉了一圈,想了想,叫我拿手電照好了,他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開始敲碎石膏像的軀體。
他一邊敲,我一邊納悶,剛纔那個影子多半是從這個石膏像裡面出來的,這東西是個容器?帶着疑問,我特好奇敲碎了石膏像,會不會發現什麼。
別說,還真沒讓我失望。秦一恆剛敲碎了一個胳膊,石膏像裡就露出了一截線或是繩子一類的東西。東西並不粗,即便有手電照着,也看不太清楚。秦一恆愣了一下,竟然加快了速度,大刀闊斧地幾下就把石膏像砸碎了,而後清理了殘片和碎渣,一把將那根東西抽了出來。
秦一恆將那根東西拎高了,上下打量了幾遍,說了聲“我靠”,看意思這東西還不是個簡單的物件。我看了幾眼,也沒發現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倒是比我想象的要長,而且更爲煩瑣,有很多結和扣,看着像是有很多根連接到了一起,拎起來看的話,有幾分像漁網,不過,並沒有那麼複雜,充其量只是個吊牀半成品。
這什麼東西啊?打魚用的?我問秦一恆,他只是“嗯”了一聲,叫我收拾一下東西,用之前挖出來的土,乾洗一下手,要選潮溼的土,一切等回了他家再說。
我只好照做,挑了一些還有水分的土,簡單地搓了一下,弄得手上黏黏的,感覺挺噁心。秦一恆在我乾洗手的時候,整理了一下東西,把石膏像裡找出來的和之前的那根長竿子分解裝進了包裡,最後又把砸碎石膏像的那塊石頭端端正正地擺在了我們挖出來的土堆上面,就帶我返程。
回去是秦一恆開的車,路上他並沒有說話。我怕他分神,也就沒開口打擾。等到進了他家,癱倒在沙發上又猛灌了幾口水後,我纔開口問他,今晚到底都是怎麼回事。
秦一恆開了罐啤酒,也坐在了沙發上,喝了一口,卻反問我,有沒有看見那個影子。
我點點頭,他見我點頭,就又問我,那個影子是什麼樣的?
我聽他這麼一問,就回憶了一下。要說是什麼樣的,我是真沒看出來,我最深的印象就是那個影子蹲下去了,而且還變大了。
我回答了秦一恆,他很滿意地點點頭,說:“本來,我今天狂輸錢,衰了運勢,爲的就是應對今晚這樣的狀況,想看看能不能跟這個污穢有一些交流。只是很可惜,還沒等我作好準備呢,這個污穢就被來勾魂的小鬼收走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我無言以對,總結起來,就是簡單的六個字:白瞎了五萬塊。可事到如今,也只能這樣了。
我就問他:“那影子,一直就在這個石膏像裡面?”
秦一恆回答得很痛快:“不知道。我現在也不能分辨這東西是一早就被禁在裡面的,還是後來自己溜進去的,反正不管是哪一種,這個影子都跟這個東西有關。”說完,他打開包,掏出了從石膏像裡找到的那個東西,在茶几上儘量攤開,“這玩意兒叫什麼,我也說不上來,但用途是顯而易見的,這東西,是某個高人給這個石膏像做的經脈,嵌在了石膏像體內。”
這是經脈?要不是他告訴我,給我八個腦袋恐怕我也想不出來!
我站起身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個東西,經他這麼一說,我倒也看出了幾分。這經脈攤開之後,不難發現,很明顯是按照一個人的身體結構來做的,四肢較長,頭尾較短。可這也不對,這經脈怎麼會有尾巴?雖然不長,但很明顯地突出來一塊兒,合着這是個男人?
我指着下面多出來的這一塊兒問秦一恆:“石膏像倒是性別特徵很明顯,這一塊兒是不是就是那活兒?”
他卻搖了搖頭,站起身,用手點着我指的位置,一字一頓地說:“這纔是問題的重點。這是尾巴,因爲,這個經脈,不是人的。”
秦一恆繼續告訴我,起初,他也聯想不到這麼遠,但因爲看見了那個污穢,所以他才能斷定。它之所以會變大,並且會四肢着地,那是因爲,附着在石膏像裡,也就是這個經脈上的,根本就不是人的污穢,而是一匹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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