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中照的是一張全家福,背景是在一處院子裡,上面只有三個人,一男一女,中間還站着一個小孩子,三個人樣貌都很年輕,小孩子目測也就歲,看衣着打扮像是在九十年代,特別老土,在那個小孩子腦袋上,被人用紅筆花了一個圈圈,旁邊寫了三個字,隱約能辨認清楚,那三個字是:就是他!圖片的像素並不高,一看就是那種傻瓜相機拍攝出來的,而後又通過掃描儀傳進手機裡,細節方面顯示的不算很好,多少有點失真,但是圖片上的人樣卻是清晰可辨。這張照片要是換成別人看,興許看上幾眼倒也不會在意,可能會認爲這是鹿鳴小時候的照片,可是換成我一看,我立刻就驚呆了,因爲……因爲那張照片中的小孩子……是……是我!
我張口結舌,這張照片是我小時候照的全家福!亂了,徹底亂了,心底立刻捲起了一陣狂風,腦子中一片混亂與吃驚,鹿鳴怎麼會有我小時候的全家福的?紅筆書寫的“就是他”那三個字像釘子一樣戳進我的心口上,我越發混亂起來!
按壓住內心深處那一股排山倒海一般的疑問,我將手機偷偷放回到原處,又躡手躡腳的後退了幾步,然後轉身出門下樓了。清晨五點過半,時間還尚早,多數人都還在睡夢中,小區里人不多,稀疏的幾個老頭老太太在晨練,街邊這時候已經有了很多賣早點的。隨便來到一個煎餅果子攤位前,我點了兩個煎餅果子,外加兩杯豆漿,一共花了十三塊錢,看着老闆在鐵鍋上熟練的攤着煎餅,我腦子裡還是忍不住懷疑起鹿鳴來。
自打跟他在那一晚認識之後,我先是把家產全部變賣,現在又負債十多萬,還不止一次的有生命危險,爲何總是走背運,就算是災星下凡,我也不至於點背成這樣吧?他這麼費勁幫我的動機是什麼?看他的家境比我要好上數百倍,單是說他那輛車我就得至少奮鬥五年的,更別說他的房子了!
聽醫院裡那個叫安言的保安對我描述,這一次鹿鳴爲了救我,還差點搭上自己的性命,這樣便讓我更加的無法理解他了。要說是鹿鳴想算計我?我一個窮了三代的混小子,犯得着讓他這樣費勁嘛?
“兄弟,要辣麼?”
“呃,一個要,一個不要。”煎餅果子攤老闆忽然問我,打斷了我的思維,我忙隨口應道,沒有再繼續想下去。
接過老闆遞過來的煎餅果子,我提着早餐又返回了小區中。電梯裡,我瞧着一閃一閃不斷變更的樓層數,我也不打算在想這麼糾結的問題了,賣完這套房子賺的錢,我就拿自己所得的那一份,然後人間蒸發,遠離鹿鳴。自己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嘛!最近跟姓鹿的這小子纔在一起幾天?自己就成這模樣了,要一起再呆上幾天,我不定這一會兒在哪一塊墓碑下喘氣呢?
回到屋子裡,我發現鹿鳴已經醒了,現正站在窗臺邊不停的做着晨操,扭動着自己的腰肢,骨骼不時傳出“咯咯”作響的動靜。聽見門響了,他一回身,便問我:“大清早的,哪去了你?剛說要給你打電話呢,手機卻沒電了。”
將手中的早晨衝他一晃,隨即我朝他扔過去一份煎餅果子,對他說道:“大清早的我能上哪去?看你睡的香,沒忍心喊你,便下樓去買早餐了,你抓緊趁熱吃吧,昨夜你也沒怎麼吃飯,醫院裡那飯我又不是沒吃過,勉強能嚥下去。”
鹿鳴“呵呵”了兩聲,大口吃起來,兩口咬下去,嘴裡被撐的鼓鼓囊囊的,還驚喜的對我說:“哎呦,還是加蛋的呢?”
我嘴裡滿滿的也都是,只好對他用以“嗯嗯”聲回答,忙喝下兩口豆漿衝了衝,這破豆漿一看就是水兌多了,一點豆漿味兒都沒喝出來,也可能一點豆子都沒放,全是添加劑勾兌的呢!
孃的,吃個飯都不省心!
鹿鳴吃着飯,彎腰將地上那一塊放了一夜的玉撿了起來,捏在手中搓了幾下,忽然扔進了我的懷裡,對我再一次叮囑道:“丁向前,這一塊玉,你再去買一個桃木的盒子,把它放在桃木盒裡,然後壓在‘泰山石敢當’的石碑下,一定要深挖!埋在地下最少九尺!”
“九尺……九尺是多深?”我還真對“尺”這個長度單位沒啥概念。
“跟你交流跟便秘一樣,費老勁了,九尺就是三米!笨蛋!”
“哦,你早這麼說不完了,我懂了。”我忙點頭應道,低頭瞅了一眼手中的玉,要說是玉變化了,還是有一點的,玉質變的暗淡了許多,並帶有不少的淺色和深色的黑斑,就像被墨汁濺到了,並且被吸收進了這玉的體內。
鹿鳴吃完早餐,用衣袖一抹嘴,將塑料袋隨手一扔,擡手將身後陽臺前的落地窗給拉開了,之前明明拉不開的,還說是什麼掐陽,看樣子這屋子現在是安全了。
陽臺拉開之後,立時打外面撲進來一股涼風,我頓時精神了些許。
鹿鳴單手插在口袋裡,另一支手掏出一盒煙,抖出了其中一根,叼在嘴中,點燃吸着,動作熟練度較我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在門口聞着飄過來的煙味兒,檔次還不低呢,這味兒一聞就是幾十塊一盒的軟包,勾引的我也忍不住來上了一根,兩個人各自抽着各自的,欣賞着來自清晨少有的陽光。
吸完最後一口煙,鹿鳴將其彈飛至樓下,轉身從胸口的口袋中摸出一塊木牌,再三撫摸了幾次,來到了我身邊,不由分說,將它塞進我的衣服裡。
鹿鳴用手壓住我的肩膀,一臉的嚴肅,對我道歉道:“這兩次讓你遇到危險了,我很抱歉,這塊桃符是我從小帶到大的,伴隨我十多年了,現在你比我更需要它!你三燈全滅,我學藝不精,也不會給你重新再次點燃,我能做到的只有這些,還有我得提醒你,你一定要記住,不要獨自去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那樣對你會很不利的!”
“桃符?”我有點沒理解。小時候我喜歡看林叔(林正英)主演的殭屍片,知道桃木劍,糯米,黑狗血神馬的對殭屍很有用,當時年紀尚小,自己還跟個傻逼一樣,專門買一根毛筆學畫符,貼的滿屋子都是,還樂此不疲的玩COSPLAY,拿着一柄破木劍,整天在家裡點着兩根白蠟燭“做法”,沒少挨老爹打罵。如今長大了,知道那都是電影,沒真事。
可現在鹿鳴給我一塊桃符,這難道有什麼說法麼不成?我拿出桃符翻來覆去看了幾遍,很普通的一塊桃木牌,年代久了,只有顏色變的暗了一些,桃符上簡單的刻了一圈花紋,樣式簡練,還有四個漢字,一左一右,分別是神荼,鬱壘。
“鹿鳴,這個字怎麼念?”我指着桃符上的那個“荼”字問道。
“嗖,一聲,你什麼學歷?”鹿鳴反問我。
我沒回答他,而是發揚我問題寶寶的潛質,繼續問他:“這幾個字有什麼含義麼?難不成是你的筆名?”
這個問題殺傷力足夠強大,鹿鳴好像是被我氣着了,忽然擡手摸了一下自己心口的位置,閉上雙眼緩了好一會兒,才張口對我解釋,明顯聽的出,他的聲音變得好憔悴。
他說道:“桃者,五木之精也,故壓伏邪氣者也。有一個典故,相傳有一個鬼域的世界,當中有一座山,山上有一棵覆蓋三千里的大桃樹,樹梢上有一隻金雞,每當清晨金雞長鳴的時候,夜晚出去遊蕩的鬼魂必趕回鬼域,鬼域的大門坐落在桃樹的東北方,門邊左右站着兩位神人,名字分別叫神荼、鬱壘。如果鬼魂在夜間幹了傷天害理的事情,神荼、鬱壘兩位大神就會立即發現並將它捉住,用芒葦做成的繩子把它捆起來,送去喂虎。因而天下的鬼都畏懼神荼、鬱壘兩神。所以人們乾脆在桃木板上刻上神荼、鬱壘的名字,以鎮邪去惡。這種桃木板後來就被叫做桃符!”
一席話下來,我腦子有點繞不彎來,正在消化鹿鳴所說的話呢,有一點發呆,呆到深處自然萌,鹿鳴他有點害怕我這個萌樣了!更噁心了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問問題,忙對我告別說:“我和安言還有約,現在房子平安了,你別忘記我交代給你的事就好,咱們再聯繫,再聯繫!”
等到我回過神來,鹿鳴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空蕩蕩的屋子內,只有我一個人握着桃符杵在那兒。
陽臺灑進來很多的陽光,生機勃勃,朝氣盎然的樣子。
一看時間,糟了,這次不能再遲到了,我還約了戶大姐呢!
和戶大姐提前通過電話,約在房管局門口見面之後,我提前半小時到了,找了一個能落腳的奶茶屋裡點了一杯喝的,心想着戶大姐大白天的出現,應該是個活人,只不過那一晚她在衚衕中的表現太過嚇人,至今我手機裡還存着她的那一段視頻呢,我想到這兒,端着奶茶的手都不自覺的哆嗦了一下,趕忙掏出手機來給刪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