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清碗淨之後,我吃飽喝足了,嘴裡跟個事兒似的含着一根牙籤,撕開了煙盒,熟練的抽出一支菸,點上,吸了一口,那感覺就像是馬拉松剛跑完,整個人癱軟在椅子上,享受着香菸帶來的快感,酥麻一般,這才覺得渾身舒坦。
瞅了一眼掛在餐館牆上的表,時間已經過去了多半個小時,估摸着再大的事兒這會兒也該談完了吧,喊了一聲老闆結賬,從身上掏出二十塊錢扔在了桌上,我決定先回醫院。打定主意之後,便起身離開了拉麪館。
踏出拉麪館沒三步,我的電話響了,一看來電顯示,是戶大姐。孃的,忘了這事了,和她約好的今天交錢買房的,看來她認爲我放她鴿子了,沒有多想,趕緊先道歉吧,我按了接聽鍵:“戶姐,我是小丁。那個今天很對不起……好,好,沒問題。錢我已經準備好了,嗯,我九點之前到。嗯,到時候見,拜拜。”
一通應允,時間再次定在了明天一早九點之前,掛電話之後,我又想起那晚衚衕裡戶大姐的怪異的舉動,和舔我手的感覺,涼意立刻從腳底跟飄起來了,不行,我得抓緊去問問鹿鳴,一邊想着,我的腳下也緊跟着加快了速度。
重新回到醫院大廳,我發現大廳裡懸掛着一臺電視,上面正在播《建黨偉業》,不免感嘆,主旋律的聲音真是遍佈天朝每一寸土地,我就算是上個廁所,小個便都能受到組織光環的照耀與洗禮,生活在這裡,我很幸福!
“喂!丁向前,老丁,我在這裡呢!你出來!”
我剛說走進電梯裡準備按樓層按鈕呢,忽聞門外有人喊,是鹿鳴的聲音,我一把攔住即將要關閉的電梯門,又把電梯強行擋開了,嘴裡一邊道着歉,一邊往外擠:“各位,對不住,外面有人喊,借個光,麻煩讓讓。”
出了電梯門一瞧,鹿鳴已經換成了自己的衣服,也不知道打哪裡買了一頂帽子戴頭上了,他已經辦理完了出院手續。
“你這就出院了?”我不敢相信的問他。
“咱這身子骨,沒事的,對了,這是我看病的錢,算你身上了。”說着,鹿鳴塞了一張賬單給我,我打開對摺的賬單一看,就看見後邊一串的圈圈,我立刻血壓就高了,想趕緊扶住點東西。娘來。破產了,我徹底破產了,忽然感覺自己剛纔喝的那一碗蘭州拉麪都能當成給自己今年過生日了,太奢侈了。我就這樣暈暈乎乎,也沒聽見鹿鳴嘴裡說的啥,兩個人一同走出醫院,坐上了公交車。
破財消災吧,我如是對我說。
下班高峰期已過,公交車上人不是很多,還有不少的空位,我和鹿鳴朝後找了兩張連着的座位坐在一起。我將車窗拉開了一道縫,讓風吹着自己,我魂不守舍的問鹿鳴:“哪天我怎麼回事?你怎麼醒過來的?”
鹿鳴提着我給他買的那箱牛奶,抱在懷中,伸手調整了一下帽子,讓自己看起來更帥一點,他對我說:“那天咱倆都被奴魂了,我用了一個很極端的方法讓自己醒了過來,不然咱們就都完蛋了。”
“很極端的方法?”
“對,就是自殺。”鹿鳴說的時候很平靜,面容都不帶改變一下的,我聽得卻很震驚。鹿鳴沒等我做反應,爲了堵住我的話,他繼續又說道:“當時咱們的情況很危急,活人的魂魄離體就已經很糟糕了,如果再被奴魂,一旦魂魄產生怨氣,那就完了,所以,我先用銅錢在自己身體周圍插了一個圈,擺成一面小圍牆,將自己圈在了裡面,這樣會導致地陰上行,而屋子內又充滿怨氣,怨氣屬陰,人屬陽,時間又是處在午時之間,陰陽相沖之下,便會形成黼氣,我擺銅錢的目的,就是避免四周的地陰因爲黻氣而聚集在身邊,這樣會利於解脫我被奴魂的狀態。所以,我救了你兩次,你說你欠我多大的人情?”
我聽的嘴巴張的大大的,足可以塞進去一個乒乓球了,雲裡霧裡,雖然聽懂了字面的意思,但還是難窺其意,我抿了一下嘴脣,反問道鹿鳴:“那現在房子沒事了?我是不是可以賣了?現在我很急用錢吶!蝕本就蝕了將近十萬了!”
鹿鳴一擺手,非常堅定的對我說道:“房子還沒好,現在還不能賣,所以你還得堅持兩天,現在咱們就去擺平那房子!公交車再過三站,馬上就到了。”
“啊?還去?”我有點慫了,趕緊問:“這次不會再出什麼意外了吧?”
鹿鳴壓了壓自己的帽檐,用眼神就告訴我了答案,大概意思是表示,他是一位高手。我內心深處“切”了他一句,毛!還高手,高手把自己弄成這模樣?差點就腦震盪了。
來到小區門口,鹿鳴讓我先等了片刻,他小跑着去了門崗,從門崗屋子裡抱出一個小箱子,然後才招呼我一同進小區。在樓下路過身邊一棵被撞歪的樹的時候,鹿鳴朝我一指,提醒我說道:“丁向前,你看見了麼?這一根斷了的白柱子就是奴魂樁,已經被我破壞了,明天你找人將它挖出來,再去買一個‘泰山石敢當’的石碑過來,震在這裡,千萬記住!”
“‘泰山石敢當’?買它幹什麼用?得多少錢?”
“兩千左右吧,用它來擋煞的,也是爲了那座房子今後能夠永保平安。”鹿鳴說着,便帶領我上了樓。
房子的屋門壞掉了,沒辦法關嚴,如今半掩着,沒人看管,丟東西什麼的倒是不可能,就怕就有人進來搞破壞,我進屋之後,果不其然,地磚被砸碎了好多,地面也被弄的不成樣子,甚至多了幾陀大便和隱約的尿騷味兒,不知道哪個王八蛋進來大小便了,我忍不住捂着鼻子,嘴裡不停的罵着:“我草,我靠。”
鹿鳴一臉的嫌棄,忙喝止我說:“哎哎哎,你媽的,跟誰學的?別總說髒話了,少強姦一會兒我的耳朵不行麼?過來幫幫忙。”
我聲音變小了一些,但還是沒停下罵人的話,湊近到鹿鳴身邊,見他從門崗拿來的小箱子裡拆開後,取出了一個小塑料瓶子,他將小瓶子擰開蓋,倒在手裡了一些紅色的粉末,揮手灑在了地面上,又重複了一次這樣的動作之後,他對我說:“你就學我這樣,把這間屋子全部灑面,樓上樓下都要,一處都別落下。”
“這是什麼粉?幹什麼用的?”接過小瓶子之後,我沒敢用鼻子去聞,萬一再有毒就壞了,還是當心點好。
“這是硝酸鉀,就是赤硝,這東西屬陽,和硃砂一樣,但是比硃砂的效果好多了,就是有點小貴。”鹿鳴一咧嘴,流露出一種他也心疼錢的感覺。
“嫌貴?那你爲什麼不用硃砂?”我埋怨他,一邊往地上撒着這種紅粉,一邊心疼,我尼瑪這是在撒錢啊,我自己都快喝西北風去了,還在這裡撒錢!我突然懷念起朝九晚五那種吃不飽,餓不死的生活來了。
“剛纔不是都說了嘛,赤硝的效果好過硃砂,這房子空置好幾年,我怕用硃砂效果不明顯,這東西可以化解這房子內的怨氣,就算是有不乾淨的東西也不怕了。”鹿鳴說話間,從口袋裡掏出了自己的手機,又連帶着摸出一塊玉,一看就是地攤貨,連個紅繩都沒有,頂天幾十塊錢的東西。他將玉放在了地板磚上,然後又撥弄手機,放出一首難聽至極的歌曲!
啊!尼瑪,我寧願聽我愛你,愛着你,就像老鼠愛大米!我趕緊捂住耳朵,一臉噁心的朝鹿鳴嚷嚷:“我草,你這是哪裡下的歌曲,什麼雞毛玩意兒?這麼難聽?”
“你懂神馬?我這是以符經反覆詠念,泄其怨氣,起了一個保險絲的作用,放上幾個小時,聽聽更健康!沒準還能讓你運氣變好呢,你明早去買彩票,最次也能得個末等獎!”反駁完以後,鹿鳴還不算完,繼續責怪我說,說我見識短,不謹慎,而且還不虛心,我嫌他太唐僧了,沒予理會。
接下來幾小時裡,我和鹿鳴個忙個的,體力活全讓我包了,他感情好,拿着他的多普達,一邊放着經文,一邊聯網鬥地主,不時得從手機裡傳來一句句“要不起”“過”“不要”“老帽”等語音,玩的很嗨的樣子。
一直等到我將房子內灑滿這種紅色粉末,一共用了三瓶多的赤硝,鹿鳴那難聽的經文還在不停的循環播放着,興許是聽的久了,也就不覺得難聽了,我竟然還會跟着調子哼哼起來,都快要會背了。
再瞧他,他可到好,靠着牆壁歪着腦袋睡着了。
我低頭看錶,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鐘了,馬上臨近子夜。眨了幾下自己乾澀的雙眼,伸直胳膊,打了一個哈氣,身體還真有點乏了,看鹿鳴睡的這麼香,受到感染,我也就地睡上一會兒得了,正巧明天一早還要和戶大姐交接房子去,反正銀行卡帶在身上呢,這也是我所有的家產了。
平平靜靜的一夜,我靠着牆睡,睡的根本不踏實,不止一次的醒來,醒來了便換個姿勢繼續睡,胳膊給胳的生疼,很多處都被壓的變紅了。臉上還被蹭上了些許的赤硝粉末,直到看到窗臺外天色泛白,我纔不情願的站起身來,揉着生疼的胳膊,睡這一夜比不睡覺還難受,渾身說不出來的彆扭。
擺在鹿鳴身邊的手機不止一次的響着“咕嚕”聲,這是在提示電量低的信號,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就是以前我給他打電話總打不通,一直都提示不在服務區,不知道他的手機裡會有什麼秘密呢?我看他睡的這麼香,好奇心便驅使我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
鹿鳴正張着一張大嘴,“呼呼”睡的還挺香,還打着微弱的呼嚕聲,看樣子仍然沉浸在夢境裡,現在正是機會!哎呀,媽媽咪呀,心跳都加速了,做賊的感覺好刺激!我翹着蘭花指,捏起他的手機來,趁着手機還有一點微弱的電量,飛速的瀏覽着他的內容。
通訊錄裡一個聯繫人都沒有,通訊詳情裡也沒有,看不出鹿鳴是如此謹慎的一個人,再看短信箱,同樣也是空空如也,看相冊,沒有,按快捷鍵調出這部手機的出廠日期,天吶,四年前,這部手機他最少已經用了四年了。
這一瞬間,我忽然覺得鹿鳴這個人好可怕,他四年內可以一直把自己隱藏的如此之深,並且還養成了一個如此可怕的習慣,他……不會是詹姆斯?邦德吧!
懷疑中,我腦袋又亮了一下!
對了,手機還有內存卡,我打開內存卡的選項,兩G的內存卡里,只有一個文件夾,繼而點開文件夾,我發現裡面有一張後綴爲NO7JPG的圖片,編號7,圖片內容會是什麼呢?我已經停不下我的動作了!
“叮!”請輸入密碼!密碼?!坑了,怎麼還要密碼?後轉念一想鹿鳴這人如此謹慎,便也不覺得奇怪了。會是什麼密碼呢?試試他身邊的人,那個叫小詩的好像對他很重要,輸入:小詩?錯誤。娃娃姐呢?錯誤。難不成是小花花?正確。
破解開密碼之後,我忽然覺得我整個人都昇華了,想不到我還有當黑客的潛力,圖片加載完成之後,我呆住了,手機中的圖片,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