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蹤的女人

失蹤的女人

在熱鬧的巴黎街頭,世界博覽會的宣傳海報貼得到處都是,一排排街燈把夜晚的巴黎照得通明。一輛馬車停在瑪德琳酒店門口,車伕下車,把大大小小好幾只行李箱搬下來放到街邊。一位年輕活潑的漂亮小姐從馬車上下來,看了看酒店招牌,隨後轉身把後面一位年歲較大的夫人扶下了車。

“多少錢?”女孩用英語問車伕。見車伕沒什麼反應,她纔想起用極不熟練的法語問:“需要多少錢?”車伕還是一臉迷茫,女孩乾脆從錢袋裡掏出幾枚硬幣攤在手心遞給車伕。車伕拿起一枚硬幣,道過謝後趕着車走了。

“您好,夫人。您好,小姐。”酒店門童跑過來用法語熱情地打招呼,幫她們把行李搬進去。

“不知道怎麼這麼累,我在船上的時候還好好的。”那位夫人臉色很差,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看上去很不舒服。

“媽媽,再過五分鐘就可以好好休息了。”女孩攬着母親走進了酒店。

酒店登記處的店員見有客人進來,恭敬地站起身說了一串法語。女孩以極慢的語速一字一句地用英語說:“不好意思,我們不會說法語,你們——你們這裡有會說英語的人嗎?”

“哦,對不起,小姐。”店員立刻改用一口流利的英語說道,“我剛纔是問你們有沒有預訂房間,這段時間酒店房間很緊張。”

“訂了,我們在六個星期前從印度發電報預訂的。我姓溫思羅普。”

“溫思羅普。”店員重複了一遍,在旁邊找到了預訂記錄牌,嘴裡又習慣性地冒出一堆法語,說了一半纔想起這兩位來自外地,便馬上改用英語說,“抱歉。我們只能給你們一個房間。你們預訂的是兩間,但現在巴黎城裡到處都是來參觀世博會的遊客。不過,我們也可以——”

那位夫人不耐煩地衝店員揮揮手,她現在急需一個能休息的地方,經不起再多的折騰了。“好的,好的,”女孩拉住母親的手,對店員說,“謝謝,那就一個房間吧。”

“請在這裡籤個名。”店員把厚厚的酒店入住登記冊朝女孩轉過去,又按了一下鈴,吩咐服務員把客人領去房間。

門童把行李送進342房間,站在門口迎候客人進門。

“這房間真漂亮!”年輕的小姐一進門就讚歎道,“媽媽,你看,那具鍍金鐘簡直和我們家的一模一樣,還有漂亮的天鵝絨窗簾、老式的帶帷柱的牀。”

“是的,寶貝兒,很漂亮的房間。”她的母親顯然也對這個房間很滿意,只是人越發疲倦無力。

“你累了吧,媽媽,先坐下歇會兒,我來鋪牀。”女孩攙扶着母親坐下。

“我來鋪牀吧。”跟進來的女僕說。

等女僕鋪好牀,女孩幫母親取下披肩,說:“媽媽,你躺下休息吧。”

“親愛的,我待會兒再脫衣服。”母親摘下帽子遞給女僕,連鞋都沒脫,就和衣躺倒在牀上。

母親似乎生病了。女孩趕忙叫來酒店的醫生。

“真是感謝,您這麼快就過來了。”女孩對坐在牀邊的醫生說。母親嘴裡銜着體溫計,無力地半躺在牀上。

“我就住在酒店裡,這樣照顧客人們也方便。跟我說說,您的母親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覺得不舒服的?”醫生掏出懷錶看看時間。

“應該是在坐上來巴黎的海陸聯運列車之後,我們猜可能是因爲天氣太熱了。”

醫生擡起頭問:“你們是從印度過來的?”

“是的,我們回家的路上經過這裡,就順道過來看世博會。沒想到媽媽病倒了,我們要是直接回英國就好了。”女孩懊悔地說。

醫生把那位夫人的體溫計拿過來看了看,又走到一邊的燈下細細地看了看。女孩向醫生投來詢問的目光。“只是有點兒發燒。”醫生說着背過身去,神色有些異樣。他擦擦體溫計,放好。

“醫生?”女孩覺得情況似乎有點兒嚴重,馬上走到醫生身邊。醫生把她讓到一邊,自己從包裡拿了處方箋和筆。“現在有點兒小麻煩,我需要我開的這些藥。”醫生邊說邊在處方箋上寫着,“但是現在太晚了,藥店都已經關門了,我們得到別的地方配齊這些藥。正好我的妻子是執證醫生,有開藥的資格,所以我希望您能幫我捎信給她,把藥帶回來給我。小姐,實在抱歉,我這會兒不能離開酒店,您可以去叫輛馬車。”醫生說着已經幫女孩拿起了帽子和外套,並遞給她。

“不。”那位夫人渾身無力地躺在牀上,低聲說。

“夫人說得對,這麼年輕的女孩一個人去坐出租馬車確實不合適。您坐我的車過去吧。我有車,車伕知道路,他會把您送到那裡,再安全地把您送回來的。”醫生幫女孩穿上外套。

“您就不能找其他人去送信嗎?”那位夫人問,她實在不放心讓女兒一個人出門。

“哦,不行,夫人,這座城市裡的信使根本靠不住。”醫生撕下處方交給女孩,走到門邊拉開門,說,“實在抱歉,我家裡也沒有電話,不然,我的妻子會很樂意幫您準備好藥帶過來的。”

“我會很快回來的,媽媽,不用擔心。”女孩臨出門時安慰母親說。

“我向您保證一定會照顧好夫人的,直到您回來。再見。”

馬車伕把女孩送到醫生家。醫生的妻子接過女孩帶來的處方箋,神色有些怪異。“您能不能在這裡等着,我進去把這些藥配齊?”醫生的妻子看看處方,說,“可能需要花上一些時間,您得多等一會兒。”

“好的,謝謝。”女孩說。

醫生的妻子撩開布簾進了裡間。年輕的女孩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屋子,獨自待在客廳裡等着。醫生的妻子一直沒有出來。時鐘嘀嗒作響,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生病的媽媽還躺在酒店裡等着她把藥取回去。終於,女孩再也等不下去了,她朝布簾衝過去。突然,醫生的妻子猛地掀開簾子走了出來,女孩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不好意思,小姐,讓您等了這麼久。不過,您也知道,配藥是個細緻活兒,容不得半點兒馬虎。”醫生的妻子解釋說。

“是的,是的,謝謝您,謝謝,再見!我得馬上回去,我媽媽——”女孩從醫生的妻子手中拿過裝藥的紙包,一刻也不願耽擱地往門口走去。這時,座鐘報時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她看了一眼鍾,驚呼起來:“用了這麼長時間,現在已經半夜了!”她轉身就跑出了門,剛走出門口,聽到醫生家的電話鈴聲突然響了起來。醫生不是說家裡沒電話嗎?這是怎麼回事?她轉回身,醫生的妻子正好走到門口,簡短地說了句“晚安,小姐”,根本不容女孩說話便關上了門。

女孩疑惑不解地轉過身,揣度着醫生爲什麼要騙自己說家裡沒電話。但是現在沒工夫再去糾纏這個問題了,媽媽還在酒店裡等着她呢。女孩拿着藥坐上馬車,趕往酒店。

“我來拿一下鑰匙,342房間。”女孩對酒店的店員說。

店員用法語對她說了句話。

“我想,您忘了我不會說法語。”女孩說。

店員似乎才恍然大悟,改用英語說道:“小姐,您要找誰?”

“我來拿鑰匙——我房間的鑰匙。”

“請說一下您的名字。”店員指着登記冊說。

“溫思羅普——溫思羅普小姐,我和我媽媽兩個人住在這裡。”

“溫思羅普。”店員嘴裡念着女孩的姓,在登記冊上一行一行地找着。

“十分抱歉,小姐,我這裡沒有登記。”店員想了想,笑着說,“也許您找錯了酒店。”

“哦,我的天!”真是忙中出錯,女孩很不好意思地捂着張開的嘴,返身就往外走。不過,她剛走出幾步就停了下來。不對啊,她看看大廳裡的陳設,明明就是這家酒店。她走回來,很肯定地對店員說:“我住的就是這家酒店,我記得很清楚。”她又看了看店員,“我認識您。您不記得了嗎?我們訂了兩個房間,可你們只剩下一間了。怎麼可能沒有登記呢?我登記時簽了名,就在這上面。”女孩指指登記冊。

店員無奈地攤開雙手,接着把登記冊朝女孩轉過來,說:“對不起,小姐,您自己看看吧,342房間住的是杜申先生,他已經在這兒住了好幾天了。”

女孩疑惑地在登記冊上一行行看下來,果然有一行登記着一個姓杜申的人,正是342房間。

“現在城裡到處都是遊客,有些混亂,您肯定是弄錯您登記入住的酒店了,經常發生這樣的事,小姐。”店員在旁邊說。

“我沒有弄錯酒店,我認識您,我也記得房間號,我媽媽就在樓上的房間裡,她病得很厲害,我得馬上去見她。”女

孩說着,就要上樓。

店員趕忙從櫃檯後走出來,幾步搶到女孩前面擋住她的路:“小姐,我不能讓您上去。杜申先生早就休息了,您不能去打擾他。”

“我纔不信您的話,我媽媽就在上面。”女孩帶着哭腔說。

“拜託了,小姐。”店員伸出胳膊攔住她。

女孩無奈地轉過身,正好看到幫她們搬行李的門童,便指着他說:“您看,就是那個門童,是他幫我們搬的行李。”

店員把門童叫過來,說:“這位小姐想知道您記不記得她。”

門童看看女孩,搖着頭說:“沒有,我從沒見過她。”

“您肯定記得,今天晚上,您剛幫我們搬過行李。”女孩提醒他說。

“沒有,小姐。”門童仍然搖着頭。

女孩吃驚地看看店員,看看門童,又看看店員,真是想不明白這兩個人爲什麼都像失憶了一樣。“還有醫生,”她看着手裡裝藥的紙包,突然想到,“就是醫生讓我去拿藥的,他肯定能告訴您,他現在應該正和我媽媽待在一起。”

“對不起,小姐,醫生現在不在酒店裡,要到明天早上纔回來。”店員說。

“我不相信,是他讓我去拿藥的,卻在我回來之前就走了。”女孩說。她覺得今天晚上發生的這一切都太蹊蹺了。

“小姐,我請您再好好想想,這不可能是您住的那家酒店。”店員跟在她身後說。

女孩在記憶裡搜索着進這家酒店後接觸過的所有人,終於想了起來:“還有女僕!那個女僕在哪兒?她會告訴你們的,她一定記得,我敢保證。”

店員用法語吩咐了門童一句,門童就去叫女僕了。

“小姐,我們很樂意今天晚上爲您安排一個房間,等到了明天早上,您可能就記起您住的到底是哪家酒店了。現在實在太晚了。”店員提議道。

“絕對不行。我必須找到我媽媽,她生病了,這件事情不能耽擱到明天早上。”這時女僕過來了,女孩像見到救星一樣撲了過去:“晚上好!您記得嗎,342房間,您幫我媽媽取下帽子,還問有沒有別的事——”

“342房間?”女僕搖着頭說,“342房間住着一位紳士——杜申先生。”

“您不記得我了嗎?我媽媽生病了。”女孩多希望女僕能想起來啊,可女僕只是說了句“對不起”,就急匆匆地轉身走開了。

女孩再也忍受不了,趴在登記處的櫃檯邊哭了出來。

“小姐,我帶您去房間吧,好好休息一晚,或許明天早上您就能釐清思緒了。”店員勸她道。

“我該怎麼辦?我媽媽在哪兒?”女孩無助地自言自語道。

“她肯定會找到您的,小姐。爲您準備的254房間很漂亮。”店員想盡力說服女孩。

“您覺得我能安心去睡覺嗎?我連我媽媽現在怎麼樣了都不知道。”女孩傷心地說。

“小姐,您應該想到,老人家的記憶力可能不太好。當然,如果您願意,也可以去別的酒店問問。”

“可千真萬確就在這家酒店。”

店員嘆了口氣。女孩轉念一想,說:“您說得也對,我累了,是該躺到牀上好好想一想,一定能找到個合理的解釋。”

店員大大鬆了口氣,俯身從櫃檯裡拿了房門鑰匙,說:“那是當然,肯定可以解釋的。等您休息好了,再好好考慮考慮,肯定能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店員把女孩帶到254房間,說:“小姐,趕緊睡吧,等明天早上起來,精神就會好很多。”

“也許吧。”女孩走到沙發邊坐下,頹然地靠在沙發上,心亂如麻。

第二天一大早,溫思羅普小姐就去英國駐法國大使館求助。她向大使館的人講述着這件離奇的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到底是怎麼發生的?我的媽媽在哪裡?我所知道的就是這家酒店,我記得那裡所有的人,所有的人當中只有醫生後來不在場。我在登記冊上籤了名。這一切必須有個解釋。我沒有發瘋,我不是在胡言亂語。”

“沒有,肯定沒有,溫思羅普小姐,”女孩身邊一位年紀較大的外交官說着,看了坐在壁爐旁的年輕人一眼,“就像您說的那樣,當然得給您一個解釋。也許——”

“我清楚地記得那些人,可他們現在都堅稱從沒見過我。這太可怕了,我需要幫助。”

“那是當然,大使館會幫助您的。我覺得,現在最好馬上聯繫您在英國的親人,然後再安排——”

“找不到媽媽,我是不會離開巴黎的。”女孩堅決地說。

“親愛的溫思羅普小姐,你覺得瑪德琳酒店的人有什麼理由要謀害您的母親呢?”外交官覺得這事聽上去實在太荒唐。

“我也很想知道,埃弗裡特先生。”女孩情緒激動地說。

“是的,我明白。”外交官說着站起身,壁爐前的年輕人也趕緊站了起來,“您叫我過來是對的,法納姆,但是我覺得——我覺得您自己就能處理好這件事,是不是?溫思羅普小姐,您有好幫手了,法納姆先生會盡力幫助您的。就這樣吧,再見!”外交官說着,打開裡間的辦公室門,走了進去。

女孩目瞪口呆地看着外交官就這樣甩手走開,說:“他一定以爲我瘋了。法納姆先生,您相信我說的話嗎?”

“我相信一切可信的事。現在我們從頭開始。”法納姆先生把一名工作人員叫過來,讓他打個長途電話去馬賽,問一下8月18日有沒有叫赫伯特·溫思羅普和黛安娜·溫思羅普的兩位女士坐船抵達,然後坐火車來巴黎。工作人員應聲打電話去了。

“您甚至都不相信我是和媽媽一起來的。”女孩有些氣憤地站了起來。

“我當然相信你們是一起來的,只不過要確認一下。”法納姆先生公事公辦地說,他走過來扶着女孩一起在沙發上坐下,“難道您不覺得把您在英國的親戚叫來幫您會更明智些嗎?”

“家裡也沒有什麼親人,只有一個阿姨,她已經七十五歲,耳朵也聾了。不管怎樣,叫她過來吧。”

“我明白了,現在就您一個人,是嗎?”

“我媽媽也是獨自一人。她生病了,說不定病得還很嚴重。她失蹤了,甚至連藥都沒有,那個醫生讓我去取藥。”女孩不知道生病的媽媽現在一個人待在哪裡,心中萬分憂慮。

“他讓您去哪兒取藥?您還能找到那個地方嗎?”法納姆提醒她。

“不行,我記不起來了。我是坐一輛封閉式馬車過去的,那輛馬車又把我送回來了。”

“這就是您拿的藥嗎?我們打開看看。”法納姆看到女孩手中握着的紙包,拿了過來。“藥上的標籤興許能告訴我們賣藥的地方。”法納姆打開包裝紙,裡面是一隻玻璃瓶,“小姐,這可不是什麼藥,這是一瓶在哪兒都能買到的維特爾牌礦泉水。”

“但是,”女孩很驚訝——當然,昨天晚上發生的許多事情都令人驚訝,“這是醫生的妻子給我的,她讓我等了將近兩個小時。這是爲什麼?”

這時,那名奉命打電話的使館工作人員進來報告:“先生,輪船公司說溫思羅普夫人和小姐18日到了馬賽,而且預訂了來巴黎的火車。”這樣一來,母女倆的身份和行程基本上得到了確認。

女孩急切地問:“現在,您是不是要去酒店找那些人談談?”

“當然,馬上就去。”

在瑪德琳酒店裡,法納姆查看了酒店的入住登記冊,確實沒找到溫思羅普母女入住的記錄。

“我們真的沒什麼可說的了,先生。我們完全不認識這位年輕的女士,這裡沒有人認識她,門童、女僕全都不認識。顯然是這位女士產生了幻覺。”酒店店員對法納姆說。

“您知道我母親在哪裡,您肯定知道。”女孩對店員說。

店員裝出一副訝異的神情,看着法納姆說:“先生,我建議您請位醫生來給溫思羅普小姐看一看。”

“法納姆先生,您覺不覺得所有人好像都以爲我……”女孩說着往周圍打量了一下,旁邊一對等着做入住登記的母女見女孩看過來,都別過臉去,彷彿她真是個精神失常的人。

“再見,先生,謝謝您!”法納姆見查不出什麼,覺得還是先離開酒店爲好,於是對女孩說:“我猜,您肯定還沒有吃早餐,跟我來。”

兩人在餐館裡邊吃邊談論這起事件中的種種細節。“醫生的妻子讓我在她家等了又等,一直等到12點。”女孩回憶起昨晚取藥的經過,說到這裡,她突然想起,“電話!醫生起先跟我說他家沒有電話,所以必須讓我帶信過去,不然,他沒法和他妻子聯絡。可我正要離開的

時候,電話響了,醫生的妻子在門口送我,電話在屋裡響着,她慌忙關了門,可我還是聽到了。”

“這倒是很有意思。可是您看,您是唯一聽到的人,我不知道我們該怎麼跟別人說,這不能作爲證據。”

“哦。”女孩有些失望,不過,法納姆的話啓發了她,“我知道了!我怎麼早沒想到!我清清楚楚地記得房間裡的陳設——342房間。您看,我之前沒來過巴黎,如果我從沒進過342房間,既然按他們說的有位杜申先生這幾天一直住在那個房間裡,我肯定不會知道那個房間裡是什麼樣的,對吧?”

“說得太對了。快跟我講講房間裡什麼樣。”法納姆聽女孩這麼說,也很興奮。

“裡面掛着綠色的花紋窗簾,牆紙是玫瑰花式的,有一具鍍金座鐘、灰色的沙發和地毯、一張小小的橢圓形椴木桌子、一張挺大的帶帷柱的牀。我能記起來的就是這些。對了,還有盞檯燈。”

“走吧,我們去那個房間看看。”法納姆說着,站起身付了賬。

“他們不會讓我們看的,昨天晚上,他們沒有讓我進去。”

“他們今天會的。”

到了酒店,店員帶着他們倆進了342房間。女孩驚奇地發現,裡面和昨天晚上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沒有任何花紋的純色牆紙,粉色的窗簾,放在壁爐上的小座鐘,完全陌生的沙發、梳妝檯、屏風和衣櫃。“鍾和所有東西都不一樣了。”女孩無比驚訝地自言自語道,她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兩人只好回到酒店大堂裡。“您最好回倫敦,好好休息休息,我們會在這裡給您母親報失蹤的,留在這裡只能是折磨您自己。”法納姆勸女孩說。

“說得很對。”女孩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大使館會把一切都安排好的,我去給您訂明天的船票。我們再給您另找一家安靜點兒的酒店,今天晚上在那裡住。我想,您肯定不想再待在這家酒店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這個地方。”女孩只想馬上離開這個難以捉摸的鬼地方。

“等一下,我去問問店員。”

女孩疲倦地靠在沙發靠背上,無意中看到大堂角落裡,一個工人正在油漆柵門,她若有所思。這時,法納姆轉了回來。“店員說,瑪麗·安託瓦內特是家十分安靜的酒店,我已經幫您在那兒訂好了房間。”女孩起身跟着法納姆往外走,快走到門口時,又停下來看了看那個油漆工人。“給酒店塗新漆。”女孩說。

“是啊,可能是爲了世博會翻新吧!”法納姆隨口說道。

一道靈光突然閃現,女孩說:“我改變主意了,我要住在這裡。”

“哦,不會吧,您幹嗎要住在這裡?您最好——”

“對不起,我一定要住在這裡。”女孩語氣堅決,說完便朝登記處走去。法納姆只好跟了過去。

“我改變主意了,今天晚上我要住在這裡。”女孩對店員說。

“住在這裡嗎,小姐?”店員完全沒料到女孩會回來。

“是的,就住這裡。”

“可是,我……”店員說着求助似的看着旁邊的法納姆,“如果您也這麼想——”

“溫思羅普小姐,拜託了!”法納姆接口說。

“爲什麼我不能住在這裡,有什麼理由嗎?”女孩盯着店員問。

“不,什麼理由都沒有。”店員尷尬地說。

“我要住342房間。”

店員一聽,神色大變,慌忙說:“不行,有人預訂,已經訂出去了。我們另外還有一個同樣好的房間,小姐。”

“兩個房間是一樣大嗎?”

“是的,有可能還會更大一點兒。”店員堆起滿臉笑容說。

“既然這樣,你可以把它換給預訂342房間的人。”

店員聽到這話,又恢復了慌張驚懼的表情:“哦,不,那不行。”他再次向法納姆投去求助的目光,但這次法納姆沒打算幫腔,倒是覺得店員的反應有些不正常。

“我相信,他們肯定沒說一定要訂342房間,他們只是想要個大點兒的房間。這樣的話,我想不明白,爲什麼我不能訂342房間。”女孩的話讓店員一時難以反駁。

“她爲什麼不能住342房間,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法納姆問店員。

“因爲這不符合規定,太不符合規定了。房間已經安排好了——”

“我住進去後看到裡面不一樣的陳設,也不會一直想着這是那個房間。”

“我們也不是非住這個房間不可。只是溫思羅普小姐剛剛經歷了這麼離奇可怕的事情,住在同一個房間可能會讓她感覺好些。我想不明白,您爲什麼極力反對。”法納姆質疑道。

“這根本不關我的事,我向您保證。”店員對法納姆說完,又像嚇唬小孩一樣對女孩說,“但是,這個房間很貴。”

“是嗎,很貴?也許我不該這麼堅持。那我能再去看一眼嗎?也許這顯得有些傻,可我還是想確認一下。”

店員只得答應了。

店員剛用鑰匙把門打開,女孩便毫不客氣地把他推到一邊,走進房間細細看了一圈。兩個男人站在門口對望了一眼,也不知道女孩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女孩走回門邊,男人們以爲要走了,都退出房門外。“我有些拿不定主意,法納姆先生,不知道您怎麼看?您覺得,爲了住大一點兒的房間值得多花那麼多錢嗎?再說了,我也不知道會在這裡待多久。”女孩倚着門框,一邊說話一邊用右手在牆壁上摸索着,刺啦一聲,撕下一大塊牆紙來。兩個男人趕緊走進房間,法納姆看到,純色牆紙下面還有一層牆紙。

“看哪,這纔是以前的牆紙——我跟您說過的玫瑰花式,他們把房間裡的傢俱換了,重新貼了牆紙。”

“小姐,您這麼說真是太荒謬了。”店員又對法納姆說:“別把她的話當真,先生。”

“我明白了。它聞起來也像剛裝修過,你聞到牆紙膠水的氣味了吧,法納姆先生?”女孩把撕下來的牆紙遞給法納姆,又去摸了摸舊牆紙,“摸上去涼涼的,膠水都還沒幹。”法納姆也伸過手摸摸,確實如此。

兩人一起朝店員看去。“她在哪兒?你們把我媽媽怎麼樣了?”女孩噙着淚問店員。

“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她怎麼可能這麼快就死了?他們爲什麼什麼都不肯告訴我?”大使館裡,女孩啜泣着問。

“堅強點兒,黛安娜。”法納姆握着女孩的手,說,“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除了埃弗裡特先生,他們對誰都不會說的,他很快就會過來。”

埃弗裡特先生從裡屋走出來,說:“十分抱歉,讓您等了這麼久,溫思羅普小姐。但是,這真是一次很不幸的巧合,我有些難以……”埃弗裡特爲難地握着拳頭捶着掌心,不知該怎麼表述。

“發生了什麼事,埃弗裡特先生?請告訴我。”女孩請求說。

“溫思羅普小姐,首先我要申明一點,我們大使館自始至終都沒有默許過這種行徑,但是現在一切已經無法挽回,我們也無能爲力。”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女孩問。

“醫生當時就看出您的母親已經病得很厲害,於是找個藉口把您支走了,好爭取時間來做安排,把她秘密轉移到別的地方。”

“做安排?他們爲什麼要保密?”

“我知道對您來說會很難接受,親愛的,非常難以接受,我想盡量跟您好好地解釋。”埃弗裡特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十分不安地繼續說下去,“您得知道,在您回酒店之前,您的母親就已經死了。”

“但是,這怎麼可能?那天下午,她還好好的!”

“我知道,我知道。您得相信,我們絕對不贊同這種做法,但他們這麼做的原因是不難猜出的——他們都做了些什麼,爲什麼要這麼做。他們已經爲這次世博會花費了上百萬,現在巴黎城裡擠滿了遊客,大大小小的酒店裡都住滿了人。”埃弗裡特先生一邊說着,一邊走來走去。

“他們爲什麼要撒謊?女僕、門童,全都在撒謊。他們爲什麼要裝出我母親根本沒來過巴黎的假象,就這麼讓她憑空消失了?”

“他們只是在服從命令。醫生剛向政府報告完您母親病逝的消息,法國政府就馬上介入,給每個人都下達了嚴格的命令。”

“政府?我母親從沒做過什麼錯事。她的遺體在哪兒?我要帶她回去——回英國。”

“不行,親愛的,這恐怕不行。”埃弗裡特先生在女孩身旁沙發的扶手上坐下,摟着女孩的肩膀說,“要知道,您母親死於瘟疫——黑死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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