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先動手

誰先動手

美國西部一個小鎮的一家小飯館裡,窗外暴雨如注。飯館裡空蕩蕩的,一個大鬍子男人正坐在桌邊吃早餐。

“本,再來杯咖啡嗎?”飯館的女主人關上櫥櫃門,問大鬍子男人。

“不用,謝謝。”這個男人抓住女主人的胳膊,指着面前的空盤子討好地說,“我跟你說,瑪吉,你做的烤餅真的太好吃了,我全都吃光了,真想再來一塊。”

女主人搖搖頭,像哄貪吃的孩子一樣,說:“聽着,本,你先去把活兒幹完,午餐我給你做牛排。”

“哦。”本心裡只想着烤餅。

“還有土豆泥。”瑪吉加了一句。本擡起頭看着她,似乎有些心動了。

“再來個蘋果派當飯後甜點。”瑪吉又加碼了。

“你說得對,瑪吉,”在美味午餐的誘惑下,本不再打烤餅的主意了,“如果再吃塊烤餅,我就吃不下午飯了。”說完,他一口氣喝完了杯子裡剩下的咖啡。

瑪吉走到爐竈邊,撬開封火門,看看爐子裡的火,說:“火變小了,你最好去柴棚裡拿點兒柴火來,本。”

“不會吧,你想讓這爐子燒上一整天?”本站起身問。

“當然。”

“這也太傻了吧。像這樣的天氣,還會有客人上門嗎?瑪吉,要是誰冒着這麼大的暴雨來十字鎮,那他肯定腦子不正常。”本一直絮絮叨叨,最終還是拿起掛在門邊的雨衣出了門。

瑪吉從竈臺上吃力地抱起一罐熱水,倒進大盆裡準備清洗餐具。剛開始工作,她就聽到身後傳來開門聲。“哦,本,別跟我說因爲外面下着雨,你就找不到柴棚了。”瑪吉頭也沒回地說,結果半天也等不到迴應。她奇怪地轉過身去。不是本,是一個渾身淌着雨水的年輕男子。他戴着一頂牛仔帽,因爲寒冷,左手緊緊捏着敞開的雨衣領口,右手張開放在腰側,腰間的皮帶上掛着一把左輪手槍。此刻他站在門口,似乎並不打算馬上進來,而是用警惕的目光反覆檢視着飯館裡的情況。

“你準備讓門一直這麼敞着嗎?”瑪吉沒好氣地問。

“就你一個人嗎,瑪吉?”來人開口了。

“沒有人來。”

年輕人用腳後跟在身後把門關上了:“介意我進來烤烤火嗎?”

“這是什麼蠢問題,脫了雨衣過來坐吧。”瑪吉拿過一把椅子放到火爐邊。

年輕人脫了雨衣,摘下帽子掛在門邊的架子上,然後邁着緩慢謹慎的步子走到火爐邊坐下,在爐子上搓着手說:“真是莫大的恩賜啊。”

“挺長時間沒見到你了,戴爾,你這是要去庫珀市嗎?”

“可能吧,我還沒想好。”

“你肯定餓了吧,把自己弄舒服點兒,我給你做早餐。”

“我已經很舒服了,瑪吉。”

“你不打算把槍套取下來嗎?”看着槍不離身的牛仔,瑪吉好心地問道。

“我這樣很舒服。”

瑪吉點點頭,不再提槍的事:“吃點兒什麼?烤餅、火腿煎蛋、牛排,你想吃點兒什麼?”

“無所謂,什麼方便就做什麼吧。”

門響了,戴爾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猛地轉過身,與此同時,右手已經從槍套裡拔出槍對準門口。本抱着一堆柴火進了門,見到屋子裡的情形,嚇得大叫一聲,雙手下意識地舉了起來,手上的柴火嘩啦掉了一地。

戴爾鬆了一口氣,神色略微有些尷尬。他熟練地把左輪手槍在手心裡轉了兩圈,順勢插回槍套裡。

“實在抱歉。”

“光道歉有什麼用?去幫他把柴火撿起來。”瑪吉有些生氣地說。

“對不起,本。”戴爾走到門口,幫本撿着柴火。

“沒關係,戴爾。不過,你確實把我嚇着了,我一進門就看見一把槍對着我!”

戴爾撿起柴火,不放心地把頭探出門外看了看,然後收回來,用腳後跟關上門。

“燈油快用完了,如果你打算讓這些燈一直點着的話,天黑前就會燒完。”本指着油燈說。

“不會吧?”

“最好去城裡再買些來。”本說。

“我真不想麻煩你。”

“不麻煩,只是你別忘了我的牛排和蘋果派。”

“我會給你做的,等你回來時就能吃上了。”

“那太好了。”本說着就要出門。

“本,你要是幫我個忙,我會非常感激。”戴爾突然說道。

“沒問題,你說。”

“你去城裡時,別跟人說在這兒見過我。”戴爾說。

本有些疑惑地看了瑪吉一眼。“沒關係,本。”瑪吉安慰他說。

“好吧,我不會說的。”本說完就走了。

“坐下吧,戴爾,我給你做早餐。”瑪吉說。

“謝謝,瑪吉,謝謝你沒有問這問那。”

“好吧,你來這兒就是爲了吃飯,你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都不是我關心的問題。”

戴爾重新在火爐邊坐下,感激地說:“你真是個好女人,瑪吉。”

“把你的甜言蜜語留給城裡的那些女人聽吧。”

“不,我說的是真心話。你獨自留在十字鎮,給過往的客人準備可口的飯菜,你也交了很多朋友。”

“是啊,我這兒生意不錯,什麼樣的人我都見過。我看到他們到這兒來,看到他們從這兒逃跑。”瑪吉夾起一片火腿放進煎鍋。

“你覺得我在逃跑?”

“這可一點兒都不難看出來。”瑪吉拿着煎叉指指戴爾腰間的槍,“如果一個男人吃飯時連槍套都不取下來,那麼他肯定有他的理由,通常因爲他覺得隨時可能都要用槍。”

“在這裡,你永遠都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

“是啊,比如說,一個老人抱着柴火走進來,一個男人就需要一把槍來控制這樣的局面。”

“別再提這事了,瑪吉。”戴爾不想再多談這個話題。

“好吧。”瑪吉去放餐具的案子上取了一隻盤子,“跟我說說吧,戴爾,城裡有什麼新鮮事嗎?”

“沒什麼。”

“我聽說露西·本森走了,還生了一對雙胞胎。”瑪吉扯着閒話,卻發現戴爾根本沒有心思搭話,不禁更加疑惑。

這時門猛地被推開,另一個牛仔闖了進來。戴爾聞聲騰地站起來,張開雙手,擺出一個標準的防衛姿勢。

“早上好,雷德。”瑪吉和來人打着招呼。

“快讓開,瑪吉!”那人說着,擺出和戴爾同樣的姿勢,右手張開放在槍把兒上。瑪吉正好站在兩人中間,她轉過頭看看戴爾,又轉過來看看雷德。

“按他說的做,瑪吉,退到後面去。”戴爾跟着說。

兩個人的手都放在槍把兒上,隨時準備拔槍。

“你們倆瘋了嗎?”瑪吉說。

“你沒料到我會追上你吧,德萊尼?”

“我是希望你追不上,雷德。”

“這才合乎情理。你先是逃跑,不敢與我面對,現在你又躲在女人的裙子下面。”雷德嘲諷地說。

“走開,瑪吉,走開。”戴爾對瑪吉說。

“不,你們不聽我把話說完,我是不會走開的。我認識你很久了,戴爾,我知道你開槍很快,但是不知道你還會挑事。”瑪吉指着戴爾皮帶上的槍說。

“我可沒有挑事,是這個笨蛋逼我的。”戴爾盯着雷德,惡狠狠地說。

“是嗎?那你等等。”瑪吉說完,轉過頭去問雷德:“你對戴爾有什麼意見?”

“他是個懦夫,專挑人喝醉後跟人打架,等別人酒醒後,他就不敢了。”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瑪吉問。

“我來告訴你。”戴爾接過話說,“昨天晚上我們在一起打牌,這傢伙喝多了,越來越胡鬧。我看他醉成那樣,就不想再玩了,準備走人。”

“你贏了錢就想走,哪有這樣的道理,弄得我都沒機會翻本兒了,不是嗎?”雷德不滿地喊道。

“小子,我本來可以贏光你口袋裡所有的錢!你醉得像攤爛泥,連自己手裡的牌都數不清。”

“你們現在這樣劍拔弩張,就是因爲幾張撲克牌?”瑪吉攤開雙手,十分不屑地問。

“還有更過分的,”戴爾繼續說下去,“這傢伙就是不放我走,他發了瘋,還叫我的綽號。我痛恨別

人這麼叫我。他還讓我拔槍,說他拔槍比我快。”

“我就是比你快。”雷德不想讓對手佔到絲毫便宜。

“孩子,我能在你的手碰到槍套之前就把你送上西天。我只是不想乘人之危,殺一個喝得爛醉的牛仔。”戴爾說。

“好吧,你相信他說的這些嗎,瑪吉?你知道昨天晚上他都幹了什麼嗎?他把一杯威士忌潑到我的臉上,趁我看不見的時候,用酒瓶打我的眼睛。”

“我是用拳頭打的,老弟,不是酒瓶。”

“不管你用的是拳頭還是酒瓶,那都是懦弱小人使的陰招。”雷德斥責道。

“真是蠢事。”瑪吉對着戴爾說,又轉過頭說雷德:“雷德,你好像現在還沒醒酒吧?”

“瑪吉,你最好別管這事。”雷德一點兒都不領情。

“不,我要管。戴爾是對的,他昨晚就能殺了你,但是他沒這麼幹。而你現在這麼大發雷霆,只是因爲昨天他讓你在酒吧丟了面子。成熟點兒吧,雷德!”

“好吧,瑪吉,那你問問他爲什麼現在會出現在這裡。我來告訴你吧,今天早上,他聽說我拿着槍找他,就嚇得騎馬逃出了城。”雷德說。

“說得沒錯,我昨天晚上不想殺你,是因爲你喝醉了;今天早上不想殺你,是因爲覺得你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我想,我最好離開城裡避避風頭。”

“你這個卑鄙的、滿口謊話的懦夫。”雷德一字一頓地說。

“你還真是不識時務,小子!好吧,我已經仁至義盡,現在我不想再忍了,反正你的酒也醒了,要想決鬥的話,那就來吧!”

衝突一觸即發,瑪吉極力想讓這件事平息下來。她衝戴爾揮了揮手,說:“讓我來跟她說,戴爾。”

“沒用的,瑪吉。”

“你好好想想,雷德,戴爾昨晚放了你一馬,你覺得他讓你丟了面子,可這總比一槍殺了你要強得多吧。”瑪吉好心勸着雷德。

“得了吧,他以爲能幹掉我,我就算喝醉了,開槍也比他快。”雷德自信滿滿地說。

“你這麼覺得也行。”瑪吉說,“戴爾是最好的——”

“別說了,瑪吉!”戴爾粗暴地打斷了她的話,“也許你能說服他放棄,但是說服不了我,開弓沒有回頭箭,事情已經無可挽回了。”

“好吧,你們就互相殘殺吧,我看你們倆也傻得不用再活了。我的火腿都快烤煳了,一片火腿都比你們這兩個瘋子值錢。”瑪吉氣憤地說着,走到爐子邊,把鍋裡的火腿夾進盤子裡,“好啊,誰成爲殺人兇手,誰就會被絞死。”

“你在嘮叨什麼,瑪吉?我要公正地殺了這個欺軟怕硬的傢伙。”

“你錯了,雷德,你們兩個都活不成,我會站在一邊冷眼旁觀。我是目擊證人,我發誓我會說出是誰先拔槍的。這是謀殺,然後第一個拔槍的人就會被絞死。你們等着瞧吧!”瑪吉說完,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好了,你們誰要當殺人兇手?我會告訴治安官是誰先拔槍的。”

“我等着呢,雷德。你不是迫不及待要動手嗎?來啊!來吧!”戴爾弓了弓身子,挑釁地說。

“不,德萊尼,我讓你先動手,你拔槍需要的時間比我多。”雷德說着略略站直了身子,戴爾也跟着直了直身子。

“瑪吉說得對,如果先拔槍,就會被指控謀殺,所以我想還是讓你先拔槍吧。即便這樣,我也能幹掉你。”

“想得真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你先拔槍,我照樣可以幹掉你,從法律上來說,這叫正當防衛。”雷德挑了挑眉,微笑着說。

“你們這兩個自以爲是的笨蛋。”瑪吉搖着頭嘆息道,轉過身繼續準備做早餐,“看來,你們倆都在等對方先動手。浪費煎好的火腿可是罪過。我看我還是再加幾個雞蛋,這樣你們就可以邊吃邊等了。”瑪吉說着,往鍋裡打了兩個雞蛋。

“我過會兒再吃。”戴爾說。

“你最好還是吃吧,這可是你的最後一餐。”雷德挖苦地說。

“你拔槍啊!”戴爾衝雷德叫道。

“不,不,德萊尼,你先請。”雷德說着吸了吸鼻子,“聞起來好香啊,瑪吉。”

“你們倆都吃點兒東西吧,人吃飽了,心情也會好些。”瑪吉說着,又往煎鍋裡打了兩個雞蛋。

“我說了,待會兒再吃。”戴爾焦躁不安地說。

“沉不住氣了,德萊尼?”看到對手如此緊張,雷德反倒輕鬆了一點兒,“瑪吉,把我的那份擺在桌子這邊,也許我坐下來能讓這傢伙覺得有機可乘。”他邊說邊用腳在身後關上門。他的右手始終放在槍把兒邊,他的兩眼緊盯着對手,他用左手摘下帽子掛在門邊,緩緩地往前跨了兩步,拉開椅子,在中間那張桌子靠近自己的一邊慢慢地坐了下來。整個過程中,雷德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直到坐下來才稍稍放鬆了一點兒,說:“行了,你處於有利位置,德萊尼,動手吧!”

“我纔不需要什麼有利位置。瑪吉,我改主意了,我也現在吃。”戴爾說着,拎起火爐邊的椅子放到雷德對面,目光一直沒離開雷德。

“現在好了,瑪吉,給這傢伙送上他的最後一餐吧。”雷德調侃道。

“我纔是今晚能吃上飯的那個,當然你也不會閒着,那會兒你正在給禿鷲當晚餐呢!”戴爾反脣相譏。

“兩份早餐,馬上就來。”瑪吉喊了一句。見他們兩個肯坐下來吃飯,她似乎看到了一絲化解衝突的希望。

煎蛋出了鍋,瑪吉把兩份早餐端到兩人面前。這期間,兩人一直四目相對,隔着桌子對峙着。

“瑪吉,你還得給這個欺軟怕硬的懦夫做飯,真是糟糕,我真不想看到這麼好的食物浪費在馬上就要變成屍體的人身上。”

“說得挺輕鬆,雷德,你倒是動手啊!”

“我等着你呢!”

瑪吉看着這兩人脣槍舌劍、你來我往,又生氣又無奈。她把盤子重重地放在兩人面前,說:“你們倆應該覺得羞愧,兩個大男人就像孩子似的。”

“把兩隻手都放到桌面上。”戴爾提議。

“當然,爲什麼不呢?”雷德接受了這個提議,不然兩個人根本無法吃飯。兩個人幾乎同時把四隻手平放到桌子上。

“瑪吉,幫我切一下火腿,今天我得留着另一隻手拔槍。”戴爾殺氣騰騰地說。

“也幫我切吧,瑪吉。”雷德說。

“兩個多麼偉大勇敢的男人啊,把自己弄得緊張不安,滿腦子想的就是自己拔槍能有多快。”瑪吉氣鼓鼓地拿起刀叉,幫兩個人把盤子裡的食物切成小塊。

“德萊尼手快,瑪吉,但是我正好要比他快一點兒。”

“吃你的飯吧,雷德,嘴裡塞滿東西就沒那麼多廢話了。”戴爾衝雷德說。

“你爲什麼不把你的槍拔出來,看看到底是誰在說廢話?”

“你怎麼不拔槍?”戴爾回問過去。

“你們倆爲什麼不閉嘴?如果你們多用腦子想想,少用嘴吹牛鬥狠,肯定比現在強多了。”瑪吉給兩人切完食物,氣沖沖地扔下刀叉走了。

雷德身體前傾,壓低聲音問:“她嫁給了一個槍手,是不是?”

“查理·瑞恩。”戴爾往前靠過來回答。

“也就是說,她以前就見過人們決鬥,那她幹嗎生這麼大的氣?”

雷德話音剛落,瑪吉就拿着兩隻咖啡杯回來了。“你們在說我嗎?”她問。

“在說你丈夫。”雷德說。

“你們可別把查理扯進來,他比你們倆加起來都強。”

“我聽說,他的槍上刻了七道凹槽。”雷德用無比欽佩的口氣說道。

“沒錯,有七道,但是接着他還得到了更大的榮譽:他的葬禮上擺了十二個花圈。”瑪吉盯着雷德,說完就走開了。

“吃啊,拿起叉子。”戴爾對雷德說。

“有什麼礙着你動手了嗎?”雷德語帶雙關地問。

“什麼也阻擋不了。”戴爾口氣很強硬地回答,眼睛仍看着對手,左手伸到盤子右邊摸到一把餐具,往盤子裡胡亂戳了兩下卻什麼也沒叉到。他飛快地往下面瞥了一眼,原來手裡拿的是一把勺子。對面的雷德大笑起來,戴爾憤憤地把勺子扔到一邊,再把叉子拿到手中。雷德也向盤子右邊伸出左手,準確無誤地拿到了叉子,得意地在戴爾面前晃晃。兩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對方,左手摸索着在盤子

裡叉食物。

瑪吉看着這古怪的場景,說:“像你們這麼直直地看着前面,可吃不了飯。”說着,她往兩個人的杯子裡倒上咖啡。

“我可以。”戴爾嘟噥了一句,把叉子上的食物送入口中。他的對手也正以同樣的姿勢往嘴裡塞東西。

“從沒想到我會看到這麼一天。一頓飯應該在和諧融洽的氛圍中吃,而不是這樣。”瑪吉倒完咖啡,攤開手,痛心疾首地說。

“這用不了多長時間,瑪吉,德萊尼撐不了多久的,你等着看吧。一旦他覺得我放鬆警惕,就會開始行動。”雷德嘴裡邊嚼邊說。

“火腿美味極了,瑪吉。”戴爾說了句。

“你們不覺得這樣很傻嗎?看看吧,你們倆誰都不想先動手。要不這樣吧,你們乾脆別較勁兒了,等吃完這頓飯,你們騎上各自的馬各走各路。戴爾已經證明他並不是懦夫,”瑪吉對雷德說完,又轉過頭來勸戴爾:“他只不過罵你是懦夫,你也用不着因爲這個就殺了他。這只是一場再愚蠢不過的誤會,難道你們還不明白嗎?”

兩個人似乎根本沒有聽瑪吉說話,仍是雙眼死盯着對方,機械地往嘴裡灌着咖啡、塞着火腿。

“哦,我猜你們是不會明白的。當初我沒能勸阻查理,現在又怎麼可能說服得了你們呢?”瑪吉看在眼裡,心都涼了一大截。她轉身看看牆上的掛鐘,差五分鐘就到正午12點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瑪吉。”戴爾的餘光看到瑪吉的動作,說,“你肯定在想,這會兒本該從城裡回來了。”

“瞎說,我根本沒在想這個。”瑪吉掩飾道。

“本怎麼了?”雷德問。

“本幫瑪吉幹些雜活兒,去城裡買燈油了,他應該很快就會回來。”戴爾解釋說。

雷德邊聽邊伸出手摸咖啡杯,一不小心把杯子弄倒了。這次輪到戴爾來嘲笑他了。雷德火冒三丈,大聲說道:“拔槍吧,我們現在就來個了結!”

“我在等着你動手呢。你的前額正中有個小小的凹坑,我覺得那是個瞄準的好目標。把你的手放下去拿槍啊,動手吧!”戴爾使出了激將法。雷德的右手慢慢地朝後退去,不過退了一半就停下了。他狡黠地一笑,揚起眉毛說:“你這是想激我先動手,是嗎,德萊尼?”

“你們倆都給我閉嘴,先把飯吃完,飯都要涼了。”瑪吉說。

“我吃飽了。”雷德坐直了身子。

“我也是。”戴爾跟着坐起身,對瑪吉說,“好了,瑪吉,你退後,小心別弄傷了你。”

“至少再喝點兒咖啡吧。”瑪吉想盡力拖延時間,便急忙往雷德的杯子裡倒上咖啡。

“我說過了,退後點兒!”戴爾厲聲說。

“往後退,瑪吉!”雷德也叫了一句。

瑪吉放下咖啡壺,手足無措地在裙邊搓着雙手,往後退了兩步。

“戴爾,我想到了一個辦法。瑪吉,你家那具老鍾現在幾點了?”雷德問。

瑪吉看了一眼,12點還差三分鐘。“差五分鐘就12點了。”她故意多報了兩分鐘。

“到整點會有布穀鳥出來報時,我以前見過。”雷德說。

“你到底想說什麼?”戴爾不解地問。

“說的就是這個。看來是我想錯了,我以爲你這個膽小鬼會先動手,可能你真的在等我先動手。”

“那又怎樣?”

“我也不想先開槍,因爲我不想被絞死,乾脆我們一起動手。我們都站起來,在布穀鳥露頭之前都不許拔槍,等它出來時,我們一起動手。”

“不,這太瘋狂了!”瑪吉衝過來試圖阻止。

“你覺得怎麼樣,戴爾?”

“好主意,布穀鳥出來叫時,我們一起拔槍。”戴爾馬上認同了這個提議。

“先把你們的飯吃完,再好好想想。”瑪吉說的話根本沒人聽,兩個人已經同時站起身,離開餐桌面對面站定。

“把你的外套脫了吧,我可不想佔你的便宜。”戴爾提醒雷德。

“哼,等我開始脫衣服,你就搶先開槍,真是太感謝你了。”雷德絲毫不相信對手的好意。

“那就隨便你吧,老弟。”

瑪吉趁倆人不注意,一點點地朝掛鐘靠了過去。離12點只有兩分鐘了,她朝掛鐘伸出了手。

“離那鍾遠點兒,就算你把鍾弄停了,我也會殺了他。”戴爾語氣堅定地說。

“幫個忙,是十字架,讓我拿走十字架——就擺在放鐘的架子上,這是結婚那天查理送給我的,我擔心流彈擊中它。”

“流彈?”雷德不屑地說,“他可能會打飛,我可不會。”

“拜託,讓我拿一下吧,我絕對不會碰鐘的。”

“好的,去拿吧,但是動作快點兒,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得到戴爾的允許後,瑪吉趕忙到架子邊取下帶着厚厚底座的十字架,緊緊地抱在懷裡,朝戴爾走近兩步,似乎是想向他道謝。

“現在快走開!”戴爾衝瑪吉吼了一句。

瑪吉只得退到牆邊,靠着堆放餐具的桌子蹲下。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兩個人怒目而視,等待着那個致命時刻的到來。也不知過了幾分鐘,布穀鳥還是沒有動靜。

“怎麼會這麼久?”戴爾疑惑地說。

“瑪吉,現在幾點了?”雷德問。

瑪吉抱着十字架站起來走到壁鐘前細看,鍾竟然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停了。她大叫一聲:“天哪,感謝上帝!”

“我問你幾點了!”雷德不耐煩地喊道。

“現在你該跪下了,雷德·希爾曼,跪下來祈求寬恕。看看那鍾,它停了!”

“她在說什麼?”雷德問面前的對手。

“我不知道,不過,我確實沒聽到鐘的嘀嗒聲。”戴爾說。

“還差不到一分鐘,這鐘正好停了。雷德、戴爾,你們好好想想,你們還不明白嗎?”瑪吉說着便往前面走來。

“退後!”雷德大喝一聲。

“你們不會開槍的,你們不能。上帝之手讓鐘停了,我發誓我沒碰過它。”

“確實有些奇怪。”雷德咕噥了一句。

“你們都發過誓在鳥出來叫之前不開槍的,鳥永遠都不會叫了,上帝阻止了它。”

兩個牛仔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弄蒙了。“戴爾,我要轉身了。”雷德想親眼去看看鐘。

“我不會開槍的。”戴爾承諾說。

瑪吉把沉重的十字架放到餐桌上,轉身朝掛鐘走去。雷德和戴爾幾乎同時朝掛鐘那邊轉過身,兩人驚異地看到,鍾確實是在12點差一分鐘的位置停住了。真是不可思議,世上竟有這麼巧的事。

瑪吉看看身邊的兩個牛仔,說:“你們可都是說話算話的男人,我聽到你們發誓說,鍾走到正午之前不會開槍。上帝讓你們繼續活在這世上,你們都沒贏過他。”

雷德走回餐桌邊,抹了一把臉,似乎有些失望,但又如釋重負。他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起來。戴爾則徑自走向門邊拿自己的雨衣和帽子去了。隨後雷德也去取了自己的帽子,說:“我跟你一起回城,戴爾。”倆人朝飯館的女主人看去。瑪吉抱着十字架,臉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說:“這頓早餐我請了,小夥子們。”兩人道了謝,前後腳出了門。

瑪吉正要把十字架擱回架子上,本打開門衝了進來,急急地說:“瑪吉,你猜我在門口碰到了誰,雷德·希爾曼和德萊尼,他們兩個人在一起。”

“所以呢?”

“城裡的人說他們在決鬥。”本說着往屋外看了看,“你猜,他們倆會不會在門口動手?”

“我猜不會。”瑪吉笑着要把手中的十字架放在架子上。

“嘿,我跟你說過別碰這個,瑪吉,上次我調這老爺鐘時就發現,要是不把它放平,它是不會走的。”

“我知道,我知道。”瑪吉滿臉是笑,意味深長地說。

本從瑪吉手中拿過十字架,一邊往架子上放,一邊抱怨:“真是的,跟你說了別亂動東西,不然這架子就不平了。”本把十字架放好,拉動掛鐘下面的鐘擺,鍾又嘀嗒嘀嗒地開始走了。

“你買到燈油了嗎,本?”

“放在柴棚裡了。”

“那好,我現在就去給你做蘋果派。”

12點到了,掛鐘裡的布穀鳥推開小門,探出身子叫了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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