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密封香醋的這二十一天裡,靳宛家的建房工程,也如火如荼地進行着。
靳宛和大個子搬到了錢家,每日除了給錢夫人治病,也要給大個子和自己熬藥膳粥。
照錢夫人的意思,他們完全可以同桌吃飯。但靳宛認爲不妥,便拒絕了二人的好意。
在人家家裡住就算了,還吃人家的……靳宛做不來這樣的事。
因此她借用了錢家的廚房,每日變着法子,給大個子做吃食。雖說材料單一,幾乎頓頓都是白菜鹹肉,可架不住靳宛手藝好。
同樣的材料,靳宛能天天做出不重樣的菜式。每到她用廚房,那香味兒就從裡邊飄出來,勾得錢家剛吃了飯的人們直嚥唾沫。
隨着時間的推移,兩人不僅吃不膩,反而還樂在其中。
這可苦了錢家的主子、下人。
錢夫人治了半個月的病,也吃了半個月的藥膳粥。
即使那粥的味道再好,她吃那麼多也得膩了。加上被菜香一勾,錢夫人惦記上了靳宛做的菜,某日便以外出逛街爲由約她出門。
而靳宛最是知曉她的身體狀況,經過這段日子的調養,錢夫人出去逛逛是沒問題的,也便答應了。
街上,靳宛扶着錢夫人,兩個丫鬟跟在身後。
錢夫人溫柔問:“小宛,你這一手的好廚藝,是跟你娘學的嗎?”
十天半月的相處,足夠兩人將交情,發展到可以更改稱呼的地步了。
靳宛仔細一想,可不是麼!
若不是前世受母親的影響,她哪裡會成爲世界級大廚。雖說她因家庭原因,很少在外界公開露面,卻也暗中獲得了頂級廚師認證。
想到這裡,靳宛笑眯眯地頷首,“我娘說,我有做廚子的天賦,便一心培養我這方面的興趣。”
“難怪呢!”錢夫人目露讚歎,“你娘確實有遠見。若非你不肯屈尊,我倒希望能請你當三鮮樓的大師傅。”
依着靳宛的才能,在酒樓裡掌廚,顯然是遊刃有餘的。奈何她有自己的想法,不像旁的姑娘家,毫無主見和志氣。
這在當世是極其難得的,錢夫人也是看中了她這點特質。
路過屠戶的攤子時,錢夫人停下了腳步。
“夫人,買點肉吧!這是今天早上剛殺的豬,可新鮮了,十個銅板一斤!您要是不喜歡吃肉,排骨也美的很,十五個銅板一斤……”
她們一停下,屠戶就舉起攤上的豬肉,可着勁兒地招呼。
錢夫人對靳宛柔柔一笑,“小宛,你看這家的肉質如何?”
突然被問到這個問題,靳宛先是一愣。
然後她探頭觀察了一下。
見狀,屠戶忙道:“小姑娘,我這肉都是自家養的,彈嫩得很!你要不信,可以買一塊回去試試,我趙老六絕不騙人。”
他確實沒騙人。
縱然是以靳宛的眼力,她也挑不出這些豬肉的毛病。
好歹也是無污染的土豬肉,比起前世那些飼料豬,肉質一看就高了幾個檔次。
故而靳宛也不吝嗇,給了他一個很高的評價:“老伯的豬肉很好,夫人大可放心買。”
聞言,趙老六憨厚一笑。
錢夫人挑脣,道:“那,你來挑,我來買。”
“呃?”靳宛錯愕地望着她。
這是幾個意思?
被她一盯,向來矜持的錢夫人,赧顏說出實情:“實際上今日我約你出街,是想帶你買菜……
“說實話,你不肯跟我們同桌吃飯,對我反倒是種折磨。天天只能聞味兒不能吃,是個人都受不了。”
聽了錢夫人的話,後邊跟隨的兩個丫鬟,全都點頭如搗蒜,一副深有同感的樣子。
登時,靳宛只覺哭笑不得,“夫人,這……我該怎麼說纔好。”
她真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錢夫人趕忙又道:“我知道你顧慮什麼,可我認爲,你實在是多慮了。憑你的廚藝,肯無償做飯給我們吃,我們就很滿足了,哪還會有其它的想法?”
爲了吃靳宛這頓飯,她也是不容易吶!處心積慮把人約到外面,趁着氣氛鬆緩再提出請求,既保留了靳宛的自尊又不傷和氣。
很快,靳宛便領會了錢夫人的苦心。
她頗爲感慨,當下鬆口道:“既然夫人看得起我,那我也不好說什麼,你做主便是了。”
錢夫人聽得她的回答,立即眉開眼笑。
“那你瞧瞧,都要買些什麼?今日我陪你把菜買了,往後你把菜單交給下人,讓他們來買就成。”
也就是說,以後靳宛做什麼他們就吃什麼。就算她專門買自己喜歡、或者是給大個子補身體的菜,錢夫人也沒有意見。
靳宛聽出了她這層意思,心裡暖意更甚。
她拍拍錢夫人的手,徑直走到肉攤前,對趙老六說:“老伯,你這些下水怎麼賣?”
下水便是豬雜,是豬身體裡藏污納垢的地方。因爲腥臊不乾淨,很少有人會專門買下水,連帶着價格就便宜許多。
“你要的話,五文錢全拿去了。”因着剛纔靳宛跟錢夫人誇讚他的豬肉好,所以趙老六對她額外關照。
攤子上那堆下水,少說也得有兩三斤。五文錢能拿完,在靳宛看來是佔了便宜。
她扭頭望向錢夫人,笑言:“夫人,這都是好東西。你身子剛恢復,買點兒回去,恰好能給你補補。”
“聽你的。”錢夫人的笑容不改,示意丫鬟上前付錢,才又道:“這排骨也不錯,拿兩斤吧。”
霎時,趙老六樂開了花,手腳麻利地稱了兩斤排骨。
見靳宛望着自己笑,錢夫人有些俏皮地道:“大個子骨頭斷了,熬點兒排骨湯給他喝,會好得快點。這樣啊,你也能安心了。”
顯然,對於兩人之間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錢夫人作爲過來人,是看得比他們清楚的。
靳宛無言反駁,臉頰飛上兩朵紅雲。
之後,她們又去了菜農擺攤的地方,買了好幾種蔬菜。
逛完一圈下來,錢夫人也走累了。
靳宛想着此處離三鮮樓不遠,便提議道:“不若我們去趟三鮮樓吧,正好能看看錢掌櫃。”
“也好,提醒他早些回家,今晚可有大廚做菜呢。”錢夫人詼諧地說。
於是,一行四人往三鮮樓走去。
“賣糖圓子咯~酸酸甜甜的糖圓子,才五文錢一包啦!”
隱隱傳來的吆喝聲,卻讓靳宛微不可察地蹙起眉頭。
聽那聲音,好像就是從前面拐角處傳出,那正是她以前擺攤的位置。
對方,在賣糖圓子?
難道是靳遠家的人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