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流水席,來了太多的賓客。閔嵐笙儘量的少喝酒,可中了探花這件事在平縣來說實在是了不得的大事,因此在人們的一片道賀聲中,他喝多了……
只是閔嵐笙喝多了也挺有意思,要不是他三伏天燒了火炕,光看他的外表,還真看不出來。
趕緊到了後院的小廚房把竈臺裡的柴火撤了,蘇夏至用冷水將沒燃盡的木柴澆滅,被猛然升騰起來的熱氣一薰,趕緊用手捂住了口鼻。
“娘子,不要玩火了……”一直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的閔嵐笙,拉着她往浴房走去:“不是要沐浴嗎,爲夫幫你洗。”
“洗毛!”被這個醉鬼整的一家子都沒法睡覺,蘇夏至有火沒地方出,你總不能跟個神智不清的人較真吧?
因此她只能氣呼呼地說道。
“哪個……也要洗……”秀才喝多了酒以後,俊臉煞白,一張嘴便是很重的酒氣,說話的時候不忘噘着嘴對娘子撒嬌。
“……”知道現在和他說什麼都是白搭,蘇夏至望了望黑漆漆的夜色之後,放柔了聲音哄着他:“再去漱漱口,我先幫着姐姐安排好,等下就過來。”
“我要和娘子一起洗。”閔嵐笙佔得筆直,說得一般正經。
“……”沒什麼應付醉鬼經驗的蘇夏至無語地看着他,最後只好說道:“那你先等我一會兒,我安排一下。”
“嗯。”閔嵐笙重重地點頭,緊接着身子也跟着搖晃了一下。
蘇夏至只好伸手領着他走到了前院,讓他靠着窗前站好:“不要動啊,就在這裡好好呆着。”她囑咐道。
“嗯。”閔嵐笙又重重的點頭,身子一晃後,他趕緊筆直地貼牆站好:“唉,娘子,牆在動……”
“……”蘇夏至搖搖頭,趕緊進屋搬椅子出來:“嬌嬌,快點把你們屋裡的椅子也搬出來。”
“噯!”睡得迷迷糊糊被熱醒了的孩子很聽她的話,讓幹嘛就幹嘛,轉身就往屋裡跑。
兩個屋的八把椅子都被搬了出來,蘇夏至將椅背衝裡椅背向外臨時搭起一張牀來,又從屋裡抱了一牀被子鋪在上面。
“讓嬌嬌和樂樂睡在這上面,咱們把炕上的席子拿出鋪在地上將就一夜吧。”她對着閔青蘭說道。
“也只能這樣了。”閔青蘭輕輕地將已經睡熟的小女兒放在了椅子搭起的牀上,又把大女兒也抱了上去:“脫了鞋,別把你舅母的被子弄髒了。”
回屋去先拿了兩個枕頭和一牀夾被出來,讓兩個女兒先睡下,閔青蘭才又回去捲了炕上的席子出來鋪在了椅子旁邊的地上。
蘇夏至也來來回回的屋裡屋外跑了幾趟,總算是在院子里弄好了地鋪。
一回頭,看見秀才筆管溜之的閉着眼貼着牆一動不動,她小聲的叫道:“秀才,睡着了?”
“沒有。我不敢睜眼,一睜眼就看見地和牆一起動……”閔嵐笙細聲細氣地說道。
“我扶着你,過來睡覺。”走到他的身邊,蘇夏至伸手扶起他的手臂走下了臺階,到了地鋪的跟前,他看了看,卻拽着她要往後院走:“爲夫燒了水,娘子今天辛苦了一天,總要沐浴後歇息纔好。”
蘇夏至已經很累了,這樣的流水席擺了下來,別說她一個孕婦,就是韓陸青也覺得有些乏。
擡頭看着他雪白的俏臉上一雙眉目含情的眼睛,那大大的黝黑的眸子裡只有她一個人的影子,蘇夏至抿嘴一笑:“好。”
兩個人拉着手去了浴房,閔嵐笙伸手摸了摸浴桶裡的水,委屈地說道:“都有些涼了……”
“那我們就洗洗臉洗洗腳睡吧,正好我也累了。”
再折騰一遍洗澡水?蘇夏至想想就頭疼,好在現在天氣很熱,用半溫的水洗個臉還是不怕的。
好歹洗漱了一番,兩個人又扶着回到了前院,蘇夏至已經累的不想在動。
讓秀才先躺在地鋪上,她又點了兩根苦蒿辮子放在院子裡薰蚊子,隨後一頭躺在了秀才的身側:“累死老子了……”
她一躺下,秀才馬上就彈了起來,伸手就在蘇夏至身上摸摸索索起來,嚇得臉皮賊厚的她也不禁急了眼!
“瞎鬧什麼!”旁邊隔着幾步的地方就對頭躺着個大姑子姐,秀才要是這個時候發了春可如何是好!
蘇夏至也趕緊支起了身子,惡狠狠地看着他:“要麼躺下閉眼睡覺,要麼自己打桶井水泡個澡,總之是不許胡鬧了!”
閔嵐神收了手,眼巴巴地看着她:“娘子,你不是說累嗎……我就是想幫你揉揉肩的……”
“是我誤會了。”蘇夏至心裡先是一甜,繼而又加了幾分酸楚。
這個傻秀才啊,即便是喝醉了,也是知道心疼我的。有這樣一個知冷知熱的相公陪着,再累也值了……她在心裡暗暗地想道。
“來,躺下睡吧,明兒一早你還得到衙門去公幹呢。”再次側身躺下,兩個人臉對着臉。
“那,娘子明日還陪爲夫一起去嗎?”都愛忙活了一天,醉鬼秀才變成了話嘮。
“去。你生的這麼俊,我都天天跟着才放心。”蘇夏至閉上了眼,倦意襲來,她真想大睡幾天再起來。
幕天席地,就這麼安安靜靜地躺着,閔嵐笙沒了方纔站着時隨時都要摔倒的眩暈感,他瞪着眼瞅着似乎已經睡熟的娘子,還是湊過去在她的脣上親了一口。
已經快看見周公地蘇夏至強睜着眼瞄了他一下,隨即又闔上了眼睛。
“明日爲夫一人去就好,娘子太累了……”他輕聲說道。
“嗯……睡吧……”蘇夏至含混的說了一句。
隔着不遠的閔青蘭一直屏住呼吸沒有說話,只聽着他們兩兩口隨意的聊着天,羨慕的不行!
弟弟和夏至過的真好啊,從她回了孃家,還從未見兩個人紅過臉拌過嘴呢。
“唉……”不由自主地嘆了氣,她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一陣哈赤哈赤的聲音,閔青蘭一回頭,正看見貓小白吐着大舌頭的一張狗臉,這狗東西不知道什麼以後已經窩在了她的身後,兩隻爪子都搭在她的繡鞋上……
“滾開!”被驚得睡意全無的閔青蘭翻身而起,抄起一隻些就扔了過去,貓小白一個漂亮的縱躍,矯健的身子在空中展開,一甩頭就咬住了那隻還未落地的鞋子,而後歡快地朝着後院跑去……
……
夜色中,閔家的馬車穩穩地走在官道上,車廂上的簾子挑開着,裡面坐着趙主簿兄弟和韓陸青。
三個都喝了酒,雖不算多,倒是盡了興,如今都懶洋洋的靠着車廂沒人說話。
“大哥。”似乎想起什麼的趙大廚一下坐直了身子,他纔想開口,瞥見身邊坐着的韓陸青後猶豫了下,還是湊到趙主簿的耳邊說道:“大哥,閔大人的姐姐不錯!是個美人兒……”
趙主簿閉着眼伸手推開了熱乎乎靠在自己身上的堂弟,沒有言語,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閔青蘭那張俏麗的臉蛋兒,笑意便浮了上來。
“她不是就帶着兩個女娃麼?大哥好歹出幾粒米將孩子拉扯大了嫁出去就是,也費不了多要銀子!”
見整日不苟言笑的堂兄忽然面上帶了笑,趙大廚以爲他是被自己說中了心事,於是更加不敢不顧地開了口。
誰知這話才一出口,趙主簿就黑了臉,他張開兩眼對着趙大廚說道:“你要是再胡扯,我現在就把你踹下去!”
“得得!算我瞎操心!”趙主簿在趙家宗族裡的地位不低,這一拉下臉來,趙大廚也是不敢惹的。
他趕緊往邊上靠了靠,閉嘴又閉眼,裝上了啞巴。心裡也弄不懂到底是哪句話說的不對,招人不愛聽了……
身子坐直,趙主簿有意無意地看向韓陸青,見對方靠着車廂身體搖搖晃晃地像個睡熟的模樣才稍稍地放了心。
身子後仰,將身體的重量都靠向車廂,他覺着舒服了些。
眼睛往黑漆漆的夜裡看了看,分辨着馬車外的路程。
好歹出幾粒米將孩子拉扯大了嫁出去?再次想起這句話的趙主簿冷笑了一聲,暗道:真是沒有見識!
別的不說,只看知縣大人今天擺的這一天的流水席就要花多少銀子,閔家難道會多幾個閒人吃飯嗎?
只一年多的功夫,山下村的那家人家早就今非昔比了!
再想想縣令夫人隨意地就能掏出一千兩的銀票來買那些田地和鋪子,趙主簿才直起的腰慢慢地又塌了下去……
閔大人的姐姐,哪怕是和離過的,還帶着兩個孩子,都不是他這樣的光棍能想的,有心無力,實在的高攀不起啊!
……
清晨,涼爽的院子裡忽然響起一陣女人的尖叫聲!
蘇夏至一骨碌就爬了起來,循着聲音望了過去,見獨自躺在一張席子上的大姑子姐,正拍打着身上的狗毛。
原來是貓小白半夜就摸到了她的鋪着褥子的席上,與她同牀共枕了幾個時辰。
“真是被你嚇死了!”抱怨了一句,蘇夏至再次躺下,看着天色尚早,而現在又涼快,正好再睡一會兒。
睡在旁邊的閔嵐笙此時正支着身子莫名其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思索着……
“娘子,我們爲何都睡在院子裡?”腦袋如要炸開一般的疼,而且好像還少了些記憶,閔嵐笙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昨夜發生了什麼,只好小聲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