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時分,太醫院送過來一碗藥,那御醫親自跑來向新鬱解釋。這藥有驅除體內淤血的作用,免不得要嘔出血來。
辛鬱點着頭答應着,小心的扶起齊文鳶的身子,拿湯匙試了溫度,確認不會燙到她的時候,才一勺一勺,小心翼翼的送進她的嘴裡。
感覺有溫熱的液體滑進咽喉,齊文鳶的身體顫了一下,劇烈的咳嗽起來。
情急之下,辛鬱忙放下藥碗,輕輕的拍打着她的背。
御醫愣在一旁,緊緊攥着雙手,神色緊張,生怕齊姑娘出了事情,連累自己的性命。
緊蹙着眉頭,辛鬱滿臉的心疼,等到齊文鳶的咳嗽漸漸止住了,這才一點點的繼續喂進去。
齊文鳶的意識仍然處於昏迷的狀態,緊緊閉緊着雙眼。身子因爲條件反射的緣故,配合的做着吞嚥動作。
她的眼前閃現出一幕一幕,有時候是上一世,有時候是原主的記憶,有時候又是穿越之後發生的事情。
交織在一起,混亂不堪,夢裡的她,甚至分不清,到底哪個纔是真正的自己。
辛鬱看着她蒼白的面頰,心中不免心疼,輕輕撫着她的額頭,讓她放鬆下來。
就像是被陽光溫暖的照耀過,齊文鳶的身子一暖,掙扎着就要醒過來。許久沒有這般的溫暖舒心過,從被刀傷了之後。
正待此時,喉腔卻涌上來一股腥鹹感,然後是一陣劇烈的噁心。她用盡了渾身的最後一絲力氣,坐起身來,“哇”的一下,嘔出一大灘血。
猩紅刺目,與雲霧宗那間木屋中的,卻有些不同。
這次的血漬中不似晨時的鮮紅,仔細看去,中間有隱隱的黑色。
辛鬱的心中震驚,臉色一沉,怒目向御醫瞧過去,黑血,可不是什麼好兆頭。
“王爺,齊姑娘的病,不可操之過急,體內的積血需要一點點排出。這黑血是正常現象,您不必掛在心上。”
看出了新鬱的疑惑,那御醫指着那灘血漬,詳細的解釋起來。
新鬱沉吟了良久,覺得御醫的解釋符合情理,倒不像是爲自己辯解開脫。
皺着眉頭點了點頭,伸手輕輕擦去齊文鳶嘴角的血漬,追問道:“需要多長時間?”
“這……這……這個,臣萬萬不敢擔保,這與齊姑娘的身體復原能力,密不可分。短則十天,多則半個月。”
御醫的聲音有些顫抖,在說話的間隙,生怕惹王爺生氣,不時的擡頭瞥一眼王爺。
“恩,你且退下吧。”辛鬱伸手輕輕一拂,臉上帶着慍怒的神情。
十天,半月。也好,這樣就能留她留得久一些。
齊文鳶的氣息因爲使用藥物的關係,比之之前,似乎平穩了些許。只是,依然面若金紙,嘴脣乾裂,讓人看了不免心生同情。
“少主,明月殿已經安排好了,你看……”卻要再次進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他的神色十分疲憊,一看便知是爲了打掃明月殿,花費了過多的力氣。
查看着少主的臉色,卻要支支吾吾,硬生生將剩下的半句話,咽回肚子裡。
辛鬱的緊蹙着眉頭,望了一眼齊文鳶,心中戀戀不捨。
明明知道會有這一刻到來,明明知道明月殿與養心殿只有一牆之隔,只不過,該放不下的心思,仍然放不下。他把這些情緒,統稱爲宿命。
齊文鳶的脣邊似乎沾着藥水的殘渣,辛鬱搖頭,拿起手帕,輕輕幫她擦拭掉。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口氣中仍有些猶豫不定:“恩,現在就讓人過來吧。”
卻要看着眼前的一幕,心中生出幾分訝異,懷疑他家的少主被鬼魂附了身。
雖然他知道少主對齊文鳶用情至深,看見過他移動她時的小心翼翼。但少主費盡心思照顧人的樣子,他還是頭一次見到。
怯怯的彎了身子,應了一聲,轉身去叫外面站立的幾個護衛進來。
讓以目前的情境而言,少主和齊姑娘的距離越遠越好,免得到時候日久生情,再難割捨。
窸窸窣窣的一陣腳步聲之後,幾名護衛進入到大殿之中,頭深深的垂着,等待着王爺的一聲令下。
“你們把齊姑娘搬至明月殿。”
冷淡了吩咐了一句,有些擔憂的望了一眼齊文鳶,決然的轉過身去。
“是。”幾個人答應着,小心托起齊文鳶的身子,向門外的方向走過去。
天朗氣清,微風細細的吹過,拂在臉上有種刺骨的冰涼感。
牆角的忍冬樹,滿身的翠綠,在冷寂的冬天格外的顯眼。
莫玄鏡在花廳內坐着,眼睛緊閉,似乎若有所思。
表妹因爲師門的派遣,已經走了許多天,卻沒半分消息傳來,不禁讓人擔心。
爲了安撫同在一起居住的姑母,他竭盡全力的瞞着,生怕姑母因爲焦急而再次生病。
姑母的身子,因爲長期疾病的困擾,早已弱的不成樣子,受不起一星半點的風寒。
特意命人給姑母縫製了厚厚的貂裘大衣,又送去了幾框幾框的銀花碳,這才稍感安心。
表妹臨行之前的囑託,他一句也沒敢忘,全都印刻在心裡。
六扇門,他這幾日已經很少去。除了有重大的案子,他需要親自處置之外。
上次用了表妹留下的綺夢香,暗地裡派人讓柳若棠服下,瞧見柳若棠yu火焚身的模樣,他心中就是一陣惱火。
想不到這綺夢香,藥性如此的烈。但就花瓣形狀而言,與尋常的花朵,並無幾分的區別。
表妹塞給他的時候,一開始,他以爲只是普通的花瓣標本,還倍感詫異。
當表妹說明了花瓣的來歷,用途,以及姑母身上發生的事情,他就再也忍不下去。
可恨柳若棠這婦人,居然用如此不堪的手段,來陷害自己姑母。
還好皇甫神醫英明機智,暫時止住了藥性的發作,給表妹爭奪了重要的尋找解藥的機會。
不然,依姑母那樣的性子,應該不會苟活於世上的吧。
尋了個街上流浪的花子,用迷藥迷暈,送進了監獄,當然一切都在暗中默默的進行。
那花子夜半醒來,發現自己是在獄中,正自驚異間,卻發現自己身邊躺着的佳人。
柳若棠因爲綺夢香的催情作用,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聲唔嚶聲,不絕於耳。
結果,顯而易見,乾柴烈火,一碰就着。
柳若棠多年的清譽毀於一旦,多次尋死,都被看守的護衛救下來。
“報應啊,報應啊。”柳若棠哭喊着,眼睛裡沁滿了淚水。
當年,她用綺夢香加害莫如雪。沒想到一年之後,她就自嚐了惡果。
刑滿釋放之後,恐怕,她也沒臉再回去面對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女兒。
自那天之後,柳若棠就神情低落,一整天就呆在監獄的一角,一句話也不說,像是一動不動的木偶。
怕她餓死,自己擔待罪責,幾個守衛就強行摁住她的頭,灌進食物,湯水,用來維持她的性命。
曾經深受寵愛的齊府夫人,被丈夫寵愛的妻子,最終,不過是淪爲了階下囚,而且是沒有清譽的。
那花子尚在昏睡間,被被重新送了出去,第二天醒來,只當自己是作了一場*夢,很快就將事情淡忘了。
事情暗中進行,除了幾個心腹的侍衛,沒一個人知道。
莫玄鏡回思着事情,神情冷峻,狠狠的攥緊着手掌,指甲滲進肉中,有絲絲的血跡滲出來。
他狠心麼,不,堅定的搖搖頭,眼中噴薄起蓬勃的怒氣,自己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爲了報滿腔的仇恨。
以前,他們莫家被欺負,被陷害。姑母三番兩次,遭柳若棠惡人算計,差點丟了整條性命。
所有曾經踩在他們頭上的人,都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既然他已從蠻夷生而復還,就絕不會放棄報仇這件事情。
其實,說白了,柳若棠不過是自食其果,惡人惡報。
雖然他承認他的手段有些卑剠,但懲罰柳若棠,最好的方法無非如此。
殺人未遂,毒害未遂。任何一罪名,最後的懲罰,無非是幾年的刑獄。
幾年後,惡人終究是得不到該有的懲罰。
淡然的彎了彎嘴角,莫玄鏡的臉上,掛着深深的苦澀。
冷風吹拂過,額前的一縷長髮,蕩在眉間,遮擋住他清澈的眼睛。
沒人知道他心中隱藏的仇恨,包括至親的姑母。姑母那樣善良的人,同自己的父親如出一轍,是絕對不會輕言報仇的吧。
但他不一樣,多年的厲練,生活每多一分艱辛,心中的恨意就多一分。
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或許,這是對的麼。
父親與姑母的下場,讓他對這個世界失望,所以,不管用什麼手段,他都要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一切。
睜開眼睛,望着天邊遊動的浮雲,潔白,恣意,一如很多年前,很多很多年前。
只是,歲月變遷,時間流轉,最後,容華的莫府中,只剩他與姑母相依爲命。
仇恨,越是埋在心中的,卻是深刻。欠他們莫家的一切,都需要償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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