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桃花溪畔

繼先、文天祥和陸秀夫三人在鴻影樓久等不見海心返回,也未見越州二賢趕來,便有些擔心。此時街上已經稀稀疏疏,店門也基本都關上了,只有零零星星幾家燈火亮着,遠處傳來更夫的木魚聲。

繼先不安道:“海心去了這麼久,怎麼還不回來?”

文天祥望了望窗外,“不會走錯路了吧?”

繼先搖頭,“不會的,去聚賢門的路她很熟悉。”然後又揣測道:“莫不是冷大哥他們有事,在聚賢門多待了會?”

陸秀夫仔細一想,忽然道:“我好像記得剛纔左寶書過來時,說有人跟蹤你們,海心姑娘一個人出去,會不會被剛纔跟蹤你們的人......”說到這裡,陸秀夫不敢繼續說了,畢竟他也是猜測,而且他不知道左寶書的話可不可信。

然而繼先恐慌了,連忙站起身,“剛纔不該讓她去的,一定是出事了,不行,我得趕緊去找她。”

陸秀夫忙道:“李大哥先別急,或許是我多想了。既然海心姑娘是去聚賢門,咱們就順着去聚賢門的路追過去,說不定半路上就遇到她了呢。”

繼先不待多想,將剛纔左寶書留下的空圖順手塞到懷中,立即下樓,文天祥和陸秀夫二人也跟在後面急忙追去。

三人一路小跑到聚賢門,路上並沒見海心身影。剛來到聚賢門大門口,卻見大門的正中間用匕首插着一封信在門上,繼先拔下匕首打開信看,信上言道:“若要找人,今晚午夜到浣沙池竹林等候,李繼先獨來,寶圖到,人即歸還,今晚不來,明日一早過來收屍。”繼先一看信知道海心果然被人擒了去,追悔不已。

文天祥勸道:“事已至此,李大哥不必太過自責,我們都疏忽了,沒想到對方竟用這麼卑鄙來要挾我們。”

陸秀夫道:“先進去同冷大俠他們商量下。”

繼先敲門,三人進了裡院。

冷觀堂見繼先三人大晚上趕來,知道必有事,便問道:“發生什麼事了,這麼晚過來?”

繼先急道:“海心被人抓走了,我們想同大哥一起想辦法救她,不然來不及了。”

楚玉痕詫異道:“怎麼好端端的被人抓走了?”

繼先緊張道:“文我們在鴻影樓喝酒,左寶書闖來向我要寶圖,海心來請你和大嫂一起過去商量對策,沒想到有人跟蹤她,在聚賢門大門口把她抓走了,留了一封信插在門上。”

繼先把信遞給冷觀堂,冷觀堂打開看後,道:“竟敢在我聚賢門做手腳,又用此種下作手段,誰能做得出來?”

文天祥道:“眼下誰正想急着要寶圖?一定是方仁。”

陸秀夫道:“難道南會的人沒有抓住他?”

繼先道:“方仁今天受了重傷,就算沒被左寶書他們抓住,也必會躲在別處養傷,不會出來找我們的。”

楚玉痕道:“繼先說得對,應該不是方仁。可是漠北雙雄已經被我們擒獲,曹翼傷勢比方仁還重,不是方仁又會是誰呢?”

衆人都陷入疑惑。

冷觀堂道:“單從信裡看不出對手來路,若是我們不知對手是誰,貿然前去,恐遭暗算。”

陸秀夫又道:“關鍵是信裡說必須讓李大哥一個人前去才行,這很危險。”

繼先道:“只要能救出海心,再大的危險我也不怕。”

冷觀堂沉思道:“不要着急,或許他比我們還要急,他要的是寶圖,現在不會傷害海心的。我想此人來路必不簡單,你在越王臺大戰漠北雙雄的事早已在越州城傳遍,而他卻敢約你單獨相見,可見他是知道你根底的,而且他的武功也不會太差。他到底會是誰呢?”

文天祥猛地一驚,似是想到了什麼東西,道:“我知道了,一定是南會的人。今天左寶書是故意來試探我們的,好讓我們放鬆警惕。”

繼先想了想,連連搖頭,“不!我敢肯定不是南會的人乾的,王智、左寶書等人絕不是那種人,以他們的武功,完全可以直接來找我奪圖,何必多此一舉故作小人?”

這時,繼先腦海中忽然閃出越州城外和鑑湖邊那個黑衣人的影子,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麼,於是道:“我知道是誰了。”

衆人齊道:“是誰?”

繼先長吁一口氣,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但是我相信我見過他,我記得他的身影和眼神。你們還記得鑑湖邊和曹翼一起的那個黑衣人嗎?肯定是他,在越州城外我就見過他,他是一路跟蹤我過來的。”

冷觀堂醒悟道:“對,我想起來了,那個眼睛特別陰狠的黑衣人。”

繼先道:“我正想會會他,一直好奇他到底是誰,也好,既然已經猜出是他,我這就去浣沙池。”說着便要走。

冷觀堂上前叫住他:“你自己去不安全,萬一他設有埋伏,故意引你上當,豈不吃了虧?還是讓我陪你一起去吧!”

繼先推辭道:“不用,大哥放心,我會小心的。”然後又轉身對文天祥和陸秀夫道:“二位請先回吧,在這裡徒等無益,明日一早我會前去告訴二位好消息。”於是便飛快跑出門,向浣沙池趕去。

浣沙池周圍一片陰森,平時少有人來,池西邊的竹林偌大一片,地上落滿厚厚的枯竹葉,四處靜悄悄。池面升起一層涼涼的水汽,月光落下來,照的池面銀亮,岸上幾株桃花雖看不真切,清香卻能透過夜晚的涼氣傳得很遠。斑鳩像是睡着了又醒過來故意看看竹林裡有沒有人一樣,時不時冒出幾聲尖叫,聽的人渾身發聳。

海心昏迷着躺在竹葉上,漸漸甦醒過來,一見陷入在一片黑漆漆的林子裡,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忽然,身後有人咳嗽了一聲,嚇得她抱頭向前趴下,轉而又見沒了聲響,便慢慢回頭去看是什麼,只見一個黑紗蒙面人盤坐在後面,一動不動,像個石墩。

海心探頭去瞅,那人平靜地冒出一句冷冷的話,“不用看了,是人。”

海心嚇了一大跳,看清是人後,便不那麼害怕了,站起身走近道:“是你把我弄這鬼地方來的?你是誰,你打算幹什麼?”

那人不說話,海心又道:“我在問你話呢,爲什麼不說話?你老是遮着臉幹什麼?是不是做的壞事太多怕人認出你來?”海心覺得不過癮,又嘲弄道:“不然就是你長的太醜,怕嚇到別人。”

海心見他還不說話,便要去揭他的面紗,剛一伸手,便被那人擊倒在地,惡狠狠道:“信不信我殺了你!”

海心坐起身,一點也不畏懼,道:“你殺呀,你不殺我我就喊救命。”海心知道他必不會輕易殺她,不然何必把她弄到這裡還等她醒來?於是便喊叫:“救命呀!快來救我!”

那人慌忙站起來,對海心威脅道:“不準叫!”

這時,繼先剛好趕到池邊,聽到有人在竹林裡喊叫,仔細一聽,正是海心,急忙回道:“海心,是你嗎?”

海心聽到繼先的聲音,激動道:“繼先哥,我在這裡。”

繼先一口氣跑到林邊,那人將海心緊緊揪住拉起來,向繼先喊話道:“站住!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繼先停步,喊道:“你想怎麼樣?”

那人道:“李繼先,把《乾坤水戰圖》交給我,我立馬放人。”

海心聽到他是要寶圖,便掙扎着喊道:“繼先哥,別聽他的,不能給他寶圖。”

那人掐住海心的喉嚨,海心想咳嗽卻咳嗽不出來。

繼先怕他傷害海心,便道:“只要你放了她,什麼都好說。”

那人一聽此言,便笑道:“好!你聽着,把圖扔過來,還有,我放人後不準追我。”

繼先聽他這般說,知他必心虛,不敢與自己過招,便竊喜道:“好!我答應你。”

那人怕繼先出爾反爾,便用言辭激繼先,道:“雖然你我不容,但我也敬你是英雄,你平日所爲都是大丈夫之行,你既說了話,必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繼先自然明白他這話的意思,便道:“放心,我李繼先說一不二。”

繼先雖救海心心切,必然也不會拿寶圖去交換,他心裡另有打算。在鴻影樓上左寶書留給她一幅空圖,來時把它和真圖一併裝到懷中,此時趁着黑夜,他想用以假亂真之計騙過這人,打算扔給他空圖。說着,繼先便要從懷中掏出假圖。

那人見繼先答應如此爽快,便有了疑心,喊道:“別慌,你先把圖打開讓我看一眼。”

繼先的手停在懷中,鬆開假圖,把真圖摸了出來,打開圖朝他迎上,喊道:“你看吧!看仔細了。”那人遠遠地伸頭細看,雖月色明亮,但畢竟兩者離得也有數米,肯定看不真切,只能隱隱約約看出卷首五個大字“乾坤水戰圖”,於是信以爲真,道:“果然爽快,能讓你捨得拿出寶圖,看來這女子對你很重要啊!”

海心拼命搖頭,阻止繼先,繼先全然裝作沒看到,淡定地卷好圖,正欲扔給那人,忽然叫道:“後面是什麼?”

那人慌忙向後去看,繼先趁機將懷中假圖取出,將真圖塞進懷裡。那人見後面並無東西,便道:“李繼先,你搞什麼鬼?快把圖扔過來。”

繼先笑道:“或許是個山貓跑過吧,我看錯了。不過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我才能給你圖。”

那人已經有些着急了,道:“快說,什麼問題?”

繼先道:“你是誰?”

那人楞了下,“恕難相告!”

繼先見他不說,只好退讓一步,道:“好吧,只要你說我們認不認識就行了。”

那人猶豫了下,道:“認識。我只能說這麼多,快交圖!”

繼先便猛地一扔,把圖扔到他腳下,那人撿起圖,道:“果然真君子!”便把海心推向繼先,轉身逃之夭夭。

繼先上前接住海心,海心急切道:“快去追他,不能讓他帶走寶圖。”

繼先道:“無妨,那是張假圖。”

海心自我安慰道:“那就好。”

繼先扶着海心走出竹林,“他沒傷着你吧?”

海心道:“沒有,我被他迷昏了,什麼都不知道。”

繼先道:“咱們趕緊回去,冷大哥、嫂子還等着消息呢,楊大叔和亮節也不知道這事,回去太晚他們會擔心。”

海心邊走邊道:“別把這事告訴爹和哥哥了,都已經過去了,說了也是讓他們白擔心一場。”

二人邊說邊走,回到聚賢門。

不言海心回來後詳事,只說次日一早,楊明昌一家和繼先起程回臨安,衆人都來送行。繼先和越州二賢又長敘一番,然後和杜百草父子、白敬賢、文天祥、陸秀夫等人一一告別,騎馬北去。

亮節領着從臨安過來的一批禮官浩浩蕩蕩出城,海心覺得跟着衆人一起趕路,少了許多趣味,便慫恿着繼先陪她單獨趕路,繼先哪裡敢私自答應。

海心便去央求亮節,“哥哥,跟着你們這麼多人一起趕路,又走得那麼急,枉費了一路好景,一點意思都沒有,要不你先率人前面走,我讓繼先哥陪我在後面慢慢走。”

亮節一口回絕,“你鬧的亂子還少是嗎?好好趕路。”

海心賭氣道:“別以爲你做了官我就怕你,我偏不跟你一起趕路。”

亮節嘆氣道:“好好好,我不管你,你找爹說去吧。”

海心便向楊明昌撒嬌道:“爹,女兒經不起哥哥這種趕路的法子,我們跟在隊伍後面慢慢走,不會離你們太遠的,再說了,有繼先哥陪着,你還擔心什麼呢?”

楊明昌經不起她廝纏,便道:“好好好!答應你行了吧,都多大的姑娘了,還一天到晚只想着玩?”

海心興奮道:“就知道爹最疼我。”

楊明昌又囑咐繼先道:“繼先,你們跟緊點,別落的太遠。”

繼先微笑道:“楊大叔放心,我會照看好海心的。”

大部隊漸漸走遠,繼先和海心信馬閒步,說笑着趕路,也不管前面的人了,不知不覺,前面的人馬便消失在視線裡。

這幾日天氣晴好,開始有點熱火的感覺,路兩旁的樹木新翠茂盛,樹陰蓋住了半邊路面,遠遠望去,路面一半明亮一半陰暗,放佛陰陽相交。遠山青黛,幾縷白雲穿梭山峰間,一條清澈的小溪從不遠處的小山峰後面繞出來,嘩嘩啦啦流淌着,順着路邊的柳樹林一直流向遠方望不到的地方。

離柳樹林一河寬的地方臥着座小石橋,石橋邊有處渡口,繼先定眼細看,指着石橋對海心道:“海心,那邊的石橋不就是咱們來的時候看到的嗎?”

海心一看,驚喜道:“可不是嗎?又經過這裡了,對了,我記得來的時候柳樹下面還繫着一條小船呢,現在怎麼沒了?”

繼先因想起當時看到黑衣人從石橋走過的事,且又見這裡景色不凡,便多了份好奇與興致,便道:“走,咱們過去看看。”

此話正中海心心意,二人一拍即合,於是下了馬,將馬拴在溪邊的柳樹上,向石橋走去。

雖說是柳林,卻算不得正經林子,不過就是十來顆大柳樹圍成的一片綠蔭,只因林子四周皆是灌木叢,就顯得柳林特別突出。二人沿着溪邊走上石橋,石橋貼水而砌,上有柳蔭覆蓋,下有水汽滋潤,便通身長滿青苔,乍一看不像是石橋,倒像是一座藤橋。

二人從石橋上走過,轉彎便來到了渡口,渡口更是簡易,只在河邊鋪了兩塊大石板,旁邊埋着一根木樁,這就是渡口。繼先摸了下木樁,道:“這裡好清幽,想是以前有漁家,後來搬走了,所以現在荒廢了。”

海心仔細看了看周圍,便道:“我覺得這裡不像是沒人住的地方,剛纔咱們從石橋經過的時候,橋面上明明有一條窄窄的小道沒長青苔,肯定有人常從上面走。再說,你看這木樁,哪裡像是很久以前的,這是新木樁嘛。”

繼先再一看,果然是新木樁,便道:“你竟看得這麼仔細!”

海心指着溪源道:“咱們再過去看看。”

只見沿着渡口向溪源望去,溪邊略略長着幾樹紅桃,雖然不太豔麗,但長得比較突出,周圍又都是些綠樹叢,便也能看得真切。桃花長在臨溪的一塊小灘上面,樹後有間茅草屋,躲在青峰下面,若不仔細看便真的看不到它。

繼先納悶道:“誰會在那裡住呢?這裡水淺,並不是打漁的好地方。”

海心道:“多好的隱居地方,不知道會不會住着一位高人。”

這一言提起了繼先的興致,繼先提議道:“咱們過去看看。”

二人因沒有船隻,過不了對岸,只能沿着小溪的另一側走去,想走到茅屋對岸再試試喊人來渡。

到了茅屋對岸,繼先向隔岸喊叫:“對面有人嗎?”溪流很窄,對面肯定聽得到,但卻無人迴應。

海心也喊道:“嗨!對面屋裡有人嗎?”

隔了一會仍然無人回答,海心略有失落,“繼先哥,可能真的沒人住,咱們回去吧!”

正說話間,溪流上游隱隱傳來幾聲漁歌,斷斷續續,聽不真切。繼先和海心向上游望去,卻見一個漁人撐着小船從青峰後面劃了出來,一邊撐篙一邊悠閒吟唱。

船慢慢靠近,繼先叫道:“漁家,你好!”

那人放佛沒看到繼先和海心,仍然信自撐船,卻是向着繼先和海心撐來。

海心見船過來,便高興道:“繼先哥,船過來了!”

漁人將船停在溪邊,將竹篙插在溪中撐住船尾,取下斗篷,恰是一箇中年男人,生的一副俊秀模樣,鬍子稀疏,面容恬靜。那人抱着斗篷笑問道:“二位從何處來?”

繼先道:“無意路過此地。”

漁人細細打量了下繼先和海心,不覺笑道:“想來必是二位有緣,不然如何能到這裡!既如此,二位就上船來吧!”

繼先和海心跳上船,海心道:“我們想去對面。”

漁人拔起竹篙,將船撐走,“好說,那是我茅舍,我帶你們去看一樣東西。”

海心好奇道:“什麼東西?”

漁人不回答,獨自吟道:“浪花有意千堆雪 ,桃李無言一對春。一壺酒,一竿身,世上如儂有幾人?”

繼先喝彩道:“這是李後主的詞,可惜李後主不是當皇帝的人,一輩子只能在書文上空瀟灑,到頭來又寄人籬下,身死異鄉,哪裡比得你呢?”

漁人道:“世上哪能事事都遂人心,貪求的少也就瀟灑的多了。”

繼先道:“也不盡然,殊不知還有許多無奈,有些人明明不想做某事,卻又不得不去做。”

漁人笑而未答。

船到了對岸,漁人立穩船讓繼先和海心下去,然後將船系在灘邊的桃樹上,灘上稀稀疏疏落着桃花,零星地點綴着空曠的小灘。

漁人繫好船走過來,“二位屋裡請!”便引着繼先和海心進屋。

茅草屋很小,只有兩間,十分破舊,外面連個小院也沒有,門框和門頭上扯着蜘蛛網,一看就是很久沒人住過。漁人輕輕推開門,進了去,繼先和海心遲疑了下沒進。

漁人回頭笑道:“二位進呀,莫非害怕不成?”

繼先笑道:“不是,我只是疑惑這裡並不像是有人常住的地方,而你從哪裡來?”

漁人道:“進來你就知道了。”

於是二人跟着進去。

屋子外面雖顯破敗,但裡面的擺設卻有講究,側牆邊上擺着一張供桌,香火早已滅盡,上面並未放着供像,不知道供的是誰。

繼先細細環視屋裡一遍,覺得有很多疑問。

漁人道:“敢問二位尊姓大名?”

繼先回道:“李繼先,她叫楊海心。”

漁人道:“我叫李雲水,祖籍西蜀,在此守屋已經三十七年了。今日既遇二位,算是緣分,我有三個問題問你們,若是你們都回答對,我便將東西交給你們,也算是我李家十幾代人的任務完成了。”

海心道:“你還沒說是什麼東西呢。”

漁人笑道:“不妨事,若你們回答對了,自然就知道了。”

繼先道:“好,那就有請李大哥說來,我們盡力就是。”

李雲水看着二人道:“二位一男一女,可否是情人?”

這一問,二人俱吃了一驚,面紅耳赤。繼先不敢造次,哪裡知道怎麼回答?心想自己與海心肯定是朋友,但又比朋友近了一步,自己對海心雖有傾慕,但不知海心是何心思,便難爲情道:“我們......我們......”

漁人見狀,便知大概,於是感嘆道:“算啦,既然二位不是情人,下面的兩個問題也就不用再問了,二位請回吧!”

海心心裡比繼先還急,她或許猜出繼先的心事,以她的聰明,定然摸透了繼先的心思,而且她又確實想知道李雲水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不願半途而廢,於是道:“不!我們是情人。”

繼先目光一下子定在了海心臉上,心怦怦直跳,他沒想到海心居然敢這麼說。

李雲水欣慰道:“我還以爲又要錯過機會呢。既然二位是情人,我就來問第二個問題,你們可否和桃源派的人有交往?”

繼先道:“有,但不知道算不算?”

李雲水疑惑道:“什麼意思?”

繼先解釋道:“當今桃源派門派凋零不振,當年,靜隱師太的四個弟子桃花四劍在成都大戰後,有兩位流落天涯,我曾在硇洲島結識過卸花劍林清溪,後來在重慶又和葬花劍滿溪春一起幫餘玠守城抗敵,但是她們都離開了桃源派,所以不知道算不算。”繼先剛一說完,忽又想到陸霜雲和林清溪交待他切莫向外人透出他們居處的事,便趕緊囑託道:“你可千萬別跟外人說出林清溪的下落,林姐姐再三囑咐我不能和外人說的,我剛纔不小心說漏嘴了。”

李雲水笑道:“我答應你!”然後又自言自語道:“門派不振,大任在肩,她竟躲在海島不問世事,空爲桃源派的大弟子。”

繼先聽到後,便替林清溪辯解道:“林姐姐有她的苦衷,她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

李雲水道:“好吧!先不提這事了,你既認得林清溪和滿溪春,自然算是和桃源派結識。我來問你第三個問題,你可否知道桃花飛雲劍陣?”

繼先茫然,搖頭道:“只曾經聽到一人提起過,但從未見過此劍陣。”

李雲水追問道:“當真沒見過?這是桃源派的傳世神功。”

海心也有些急迫,“繼先哥,你再想想,你既然跟桃花四劍認識,怎麼會沒見過呢?”

繼先道:“我真的沒見過,就是桃花四劍也沒有練成過,真的!”忽然,繼先想起一事,慌忙道:“不過,我見過一幅圖,它跟劍陣有很大關係。”

李雲水猜測道:“莫不是《曲江流觴圖》?”

繼先道:“正是此圖,當年我曾在金佛山被百了算計打入古佛洞洞底,在洞裡面發現了此圖。”

李雲水忙道:“此圖可否在你身上?”

繼先猶豫了下。

李雲水笑道:“李公子不必擔心,我只是問問,此圖落在明月門手中二百多年,不想竟然會藏身到古佛洞中?能被你找到,實屬機緣。既然你連《曲江流觴圖》都找到了,看來我的任務也算完成了。”

李雲水心情大暢,向供桌走去,指着香爐對繼先道:“二位過來看!”

繼先和海心走過去,李雲水將香灰倒出來,從香爐的底部掏出一塊布,打開一看,竟是一套劍法,名曰:雲水劍。

繼先一看,思忖道:“雲水劍?這是什麼劍法?”

海心道:“李雲水,雲水劍,難道你的名字是從劍法裡化來的?”

李雲水讚道:“姑娘真聰明,正是如此。”李雲水合上劍法遞給繼先,對繼先道:“給,這就是我要送給你的東西。”

繼先遲疑不敢領受。李雲水道:“你先拿着,我還有話說,你既回答對了我三個問題,這劍法就該屬於你,不過,我還要請你盡力幫我做一件事。”

繼先接下劍法,道:“李大哥請說!”

李雲水娓娓道來:“聽我從頭說給你聽。桃源派的武功本來出自李豔娘之手,我的先祖是李豔孃的族弟,後來流落到此地。可是自桃源派的創派之人付清音創制桃花飛雲劍陣以來,此後歷代桃源派的人從來沒有真正練成過劍陣,你知道爲什麼嗎?”

繼先道:“這就奇怪了,自己門派的武功連自己人都練不成,爲何?”

李雲水擦了下椅子,讓繼先和海心坐下,自己也緩緩坐下道:“因爲練此劍陣的劍法必須是清風劍和雲水劍,可是當時只有兩個人會這兩套劍法,一個是我的先祖李良,另一個就是李豔孃的貼身侍女,也就是桃源派的創派人付清音,李良握有云水劍的劍譜,而清風劍的劍法就隱含在《曲江流觴圖中》。李豔娘在大酉山死後,他的部下江風清偷走了《曲江流觴圖》,可惜的是,付清音死得早,並沒有將清風劍和雲水劍傳下去,空留了一套劍陣的招式,而在此之前,李良也因一番變故帶着雲水劍劍譜離開了大酉山,所以桃源派就失傳了清風劍和雲水劍,後來的人自然再也練不成劍陣了,就算是由武功再強的人用再強的劍法也發揮不了劍陣本來該有的威力。”

繼先聽得明瞭,連連感嘆,“原來是這樣,是什麼變故讓李良離開大酉山呢?”

李雲水不好意思道:“先祖隱事,我難以開口。還有一人對此事比我瞭解得多,若你日後有空,可找一位叫巴陵真人的人來問,他會把所有事情全部告訴你。”

繼先一聽巴陵真人,忽然想起在重慶時丁依卿說過他和冉氏兄弟的師傅正是巴陵真人,猜想兩者就是一個人。

海心見繼先沉思,問道:“繼先哥,你想什麼呢?”

繼先道:“沒什麼!”然後向李雲水好奇道:“不過你剛纔第一個問題爲什麼非得是兩個情人才行呢?”

繼先這麼一問,海心倒有些害羞了,覺得剛纔的話有些冒突,繼先看出了海心心思,便衝她微微一笑。

李雲水道:“先祖傳下來的規矩,我也不知道,李家世代傳人皆墨守此三條規矩。當日先祖出走至此後,仍然念念不忘大酉山桃花源,見此地山水甚好,便模仿大酉山裡的住處建在了這裡,住到離世。他臨死時,想把雲水劍送給桃源派,但又不願直接去送,所以就立了這三條規矩,說遇到和桃源派有緣的人便讓他帶走這套劍法。”

繼先默默點頭,“對了,你剛纔不是說還要我幫個忙嗎?”

李雲水道:“雲水劍對你來說並沒有多大用處,它也不過就是一套普通的劍法,只有用它來練劍陣纔有威力。你拿到這套劍法後,可找適當的時機將它連同清風劍一起傳給桃源派的人,到時候你們就可以一同練成神功了。”

繼先淡然一笑,“我不在乎什麼神功不神功的,只是我雖有《曲江流觴圖》,可是裡面的清風劍劍法我卻破解不出來。”

李雲水思慮了下,“必須找到一個可以信賴的人,而且他要既懂武功又懂書畫才能破解。”

繼先道:“若日後遇到這樣的人,破解出了清風劍劍法的話,我會去找桃源派的人。既然這樣,我就先把雲水劍劍法拿着了。”

李雲水道:“這已經屬於你了。既然我已完成任務,以後就不用再來這裡了。”

繼先問道:“李大哥住在何處?日後再來拜訪。”

李雲水笑道:“青山綠水中,來去無影蹤。山林皆我所,漁樂笑清風。屋後有條竹筏,你們自己撐過去吧。”說着便跨出門,向灘上走去,然後踏上小船,拔篙撐走。

繼先和海心追上來,問道:“你去哪裡?”李雲水只顧撐篙和吟唱,全然不理會他們,歌聲越來越遠,漸漸消失在青峰後面。

繼先嘆道:“真是高人!”然後回頭對海心道:“咱們走吧!”

繼先把竹筏拉倒河邊,二人過了溪,沿溪而下,穿過柳林牽馬上了路。

耽擱了半日,亮節早已將他們遠遠甩在後面,二人加快步子前去追趕。跑了一段路程,繼先怕海心馬上顛簸太久身體受不了,便勒馬收速,繼先道:“累了吧?先慢點趕。”

海心道:“不累,越州離臨安也就一日的路程,咱們在溪邊停了半日,恐怕爹和哥哥都快到臨安了,咱們趕不上他們了。”

繼先見前路寬闊平坦,便道:“剩下的路程都很順當,就算不跟他們一起走也沒什麼。既然已經趕不上他們了,咱們索性就慢慢趕路。”

海心歡喜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繼先瞅了海心一下,故作無意問道:“剛纔你對李雲水說的話都是真心話?”

海心正望着遠處的景色,一時沒太明白繼先的意思,便道:“什麼話?”

繼先想問海心說他們是情人這句話,然而很害羞,冒了一番勇氣才問出來,哪敢再去解釋,於是吱吱唔唔啞巴了。

海心這時反應過來了,便故意打趣繼先道:“我那是一句玩笑話,繼先哥還真記心上了?”海心想反面敲擊,若繼先對她的話反應很大,必然是心中有她。

繼先雖裝作無事,心裡卻渴望着海心的滿意回答,一聽海心說是玩笑話,心情陡落千丈,但又不好表現出來,強顏歡笑道:“我就是隨便問問而已,趕路吧!”

繼先坐在馬上低頭不言語,無精打采,海心見狀便知他心了,道:“繼先哥,你不高興了嗎?”

繼先擡頭僞裝道:“沒有!”

海心知道他在裝,偏要逗他,道:“那你剛纔好好的,現在怎麼不說話了?”

繼先不會撒謊,可心裡事又不好啓齒,回答不出來。

海心又道:“問你個私事,你以前喜歡過蓮心姐姐沒有?你覺得我和她有什麼不一樣?”

繼先急了,“你說什麼呀?蓮心姐姐就像我的親姐姐。”

海心見他犯了急,便道:“好好好,我說錯了,那你覺得我和她有什麼不一樣?或者說你更喜歡的是她還是我?”

繼先連忙道:“這......這根本就不一樣,她只是我的姐姐,而你......而你......”繼先不敢說下去。

海心接住他的話道:“而我是你的心上人,對不對?”

海心說過這話後,眼睛便看着繼先不放。

繼先沒想到海心竟說得這麼直白,一下子挑破了他心裡的隱私,讓他覺得既羞怯又釋然。他用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海心,正好與海心的眼神交織在一起,四目相對,雙雙凝視,兩人一起心潮涌起。

忽然海心的馬顛了一下,海心只顧心裡思量,沒拉緊繮繩,差點摔了下去;繼先急忙伸手拉住她,“對,你就是我的心上人!”繼先趁着這股子勁終於憋出了這句話。

海心嬌嗔道:“要是我不說,你會不會先說?一個大男人居然比我還害羞!”繼先嘻嘻哈哈傻笑了一下。

海心見他那股憨癡表情,也不覺失笑。

待到天晚,二人總算趕到了臨安,回家和楊明昌、亮節敘道一番。亮節已經將漠北雙雄交給大理寺審訊,只待朝廷發落。皇上對亮節的這趟差事頗爲滿意,便賜了許多恩賞,亮節初上任便在朝中賺了彩頭。衆人敘道一番,便各自安歇了。

繼先回房後自想自事,越想越興奮,竟睡不着覺了。忽然他想起另外一事,緊張起來,便從包袱裡取出《乾坤水戰圖》打開,坐在桌子上細看,思慮不安;心裡道:“我把空圖給了那個蒙面人,若是左寶書來找我要圖,我該怎麼應付呢?”

正想着,海心敲門,“繼先哥,還沒睡嗎?”

繼先忙起來開門,“快進來,晚上有點涼,你怎麼不多穿件外套?”

海心微笑道:“沒事,我從你門前經過,見你燈亮着,就過來看看。你在看什麼呢?”

海心見桌上鋪着寶圖,便過來看。

繼先道:“沒什麼,睡不着,就把它拿出來看看。”

海心細心勸道:“有多少白日功夫不能看,非得趕着今晚去琢磨,趕了一天路了,早些睡吧。明日不是還要去董丞相那裡嗎?趕緊收起來睡吧。”

繼先應道:“嗯!我這就睡,你也回去休息吧!”

海心走後,繼先收起寶圖,仍想着左寶書尋圖的事,心裡忐忑不安,很晚才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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