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自呂文德同意在樊城北面與蒙古互市後,兩方軍士確實和平相處了一段時間,呂文德見成效不錯,很是滿意,不知不覺間放鬆了警惕。
一日,他到城外榷場查看,忽然發現遠處隱隱約約出現了幾處建築,再往周圍看去,竟連成一排,呂文德心中甚疑,忙向身邊的人詢問,然而大傢俱不知道此爲何物。呂文德開始害怕,他對襄樊二城周邊地形十分熟悉,據他的記憶,樊城北面從來就沒有這一排建築,以他的判斷,很可能是蒙古軍築起的堡壘,於是心中恐懼萬分,心想若真是如此,將對宋軍防守極爲不利。便心中怒罵,更爲自己受騙而惱恨。
回城後,呂文德立即派人暗中打探,果如其然,那正是蒙古軍利用宋軍防禦鬆懈的契機,夜間偷偷築起的堡壘,對襄樊二城的東、北、西三面形成包圍之勢。呂文德見宋軍喪失了攻守優勢,頓足道:“本將一時疏忽,讓蒙古韃子暗搞陰謀,如今樊城以北俱是蒙古堡壘,襄陽糧道斷絕大半。”
其弟呂文煥勸道:“大哥不必太過憂心,我們立即帶兵清除他們的堡壘。”
呂文德搖頭道:“蒙古軍豈會沒有防備?看來,設置榷場本身就是阿術的一個計謀。”說罷,呂文德大咳不止,急火攻心,倒在地上。
衆人忙去扶起,送回房中一病不起,未幾日便病逝了。從此,襄樊二城防守重任落在了呂文煥身上。
忽必烈聽聞呂文德新逝,知道襄樊喪失柱國良將,急派阿術爲主將、劉整爲副將率軍隊攻打襄陽,襄陽岌岌可危。呂文煥一邊向朝廷快馬急報,一邊調兵遣將,佈置防禦。
蒙古軍緊逼樊城,屯兵城外,見宋軍嚴陣以待,無懈可擊,便駐足觀察。劉整與阿術帳中商議攻打方略,阿術道:“呂文煥防守嚴密,若我們強行攻打,恐怕難以破城,你有何良策可破襄、樊?”
劉整道:“襄、樊二城互爲犄角,城池堅固,糧草豐足,宋國經營穩固,絕非一朝一夕可以攻下,若我們急於用事,不但徒勞無功,而且會損失慘重,爲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能破二城。”
阿術道:“什麼辦法?”
劉整道:“困死襄陽。我在襄、樊經營多年,知道樊城依襄陽而存,樊城在漢水北,是襄陽攻守的橋頭堡,襄陽在漢水南,城池堅固,連接東南各地,樊城三面是我軍勢力,只有南岸的襄陽爲其輸送糧草才得以維持,雖難以攻打,但只要斷了襄陽糧道,他們堅持不了多久的。”
阿術讚許道:“劉將軍果然高見。”
劉整又道:“我軍應立即出兵漢水東岸,切斷宋軍與周邊聯繫,在襄陽城東的白河口、鹿門山築堡,然後向襄陽東南用兵,截斷襄陽與東南各路的糧道,令其南北不相通。你再建議史天澤丞相在萬山和百丈山之間構築長圍,切斷漢水西面的通道,在灌子灘立柵,斷絕東流的通道,然後將峴山、虎頭山築爲一字城,聯絡諸堡,把襄陽和樊城的水陸交通和樵蘇之路統統隔斷。”
阿術交口稱讚,按照劉整的建議即可採取行動,將襄陽四面圍困,襄陽戰局演變成火燒眉頭之勢。
宋廷收到呂文煥急報,急忙下令四川和兩淮的援軍增援襄陽,各路人馬紛紛趕赴京西南戰場。這日,呂文煥正在府中議事,忽然外面有人求見,呂文煥問是何人,報知是瀟湘劍客,呂文煥早就聽說過瀟湘劍客的大名,忙領請進。
凌雲霄一見呂文煥便問禮道:“聽聞呂將軍接掌襄陽,可喜可賀!”
呂文煥道:“久聞凌大俠等人大名,逢此敵犯之時,凌大俠等人特意來訪,恐怕不只是爲了恭賀呂某吧?豈無退敵之策?”
凌雲霄笑道:“呂將軍慧眼,一下子就看穿了我們的來意。”
呂文煥爽朗大笑,引衆人進屋讓座,“我想諸位應該也知道,現在襄陽的局面讓人一籌莫展,劉整這個逆賊在荊湖戰場十數年,對襄陽地形和佈防瞭如指掌,他現在爲副將,與阿術一同攻打襄陽,襄陽危在旦夕。”
凌雲霄憂道:“劉整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襄陽糧道斷絕,二城恐難長守。”
南宮逸道:“襄陽和樊城城池堅固,蒙古一時半刻也不可能攻破,而朝廷的援軍正向襄陽趕來,我們現在最要緊的是打通糧道,只要糧道通,就不必怕了。”
呂文煥愁凝雙眉,“蒙古軍四面駐防,襄陽和樊城的兵力根本無法突破重圍,只能等朝廷援兵從外面攻打。”
鄭鴻飛道:“援兵不可期望太多,襄陽戰局主要還是我們靠自己。不過援兵中有一路人馬可以依靠。”
呂文煥忙問道:“哪路人馬?”
鄭鴻飛道:“此人曾鎮守荊湖多年,智勇過人,忠義無雙,用兵佈防頗有奇謀。”
呂文煥心中已經猜到此人,“鄭大俠所說的再不是別人,必定是張世傑。”
鄭鴻飛笑道:“正是他。張世傑以兩淮都統身份帶領三萬人馬,正從鎮江府趕來,呂將軍堅守城中,等他到來後,我們負責從中聯絡,然後裡應外合,必能打通糧道。”
呂文煥道:“各位仗義相助,呂某萬分感謝。”
凌雲霄道:“同赴國難,何謝之有?”
呂文煥又道:“阿術不足慮,但若劉整組建水軍,可就抓住了襄、樊命脈,宋軍的優勢是水軍,一旦蒙古軍組建成水師,我們唯一的優勢也喪失了。”
南宮逸道:“水軍的組建和操練非一朝一夕能完成,劉整再強,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完成此事。”
鄭鴻飛思慮道:“只要《乾坤水站圖》在我大宋,就不怕他。”
呂文煥道:“我聽說過此圖,可是就算再厲害,現在不在我們手中又有什麼用呢?”
南宮逸道:“我聽繼先說過,他當年將圖交給董槐丞相,後來輾轉到了江萬載將軍那裡。”
呂文煥憂道:“兄長在世時與江萬載不和,他肯定不會願意將寶圖交給我的。”
凌雲霄道:“未必,江萬載是個明大義的人,如今國難當頭,他絕不會爲一己之私而私藏寶圖的。”
呂文煥問道:“如何拿到寶圖呢?”
凌雲霄道:“這樣吧,讓四弟、五弟親自去一趟饒州,江萬載歸隱後一直住在饒州老家。”
於是,南宮逸和鄭鴻飛便領命到饒州去了。
劉整深知襄陽宋軍的優勢是水軍,如不能在水軍方面與宋軍對抗,則攻取襄陽遙遙無期,便向忽必烈和阿術大力建議,說蒙古軍雖然強悍無敵,攻無不破戰無不勝,但水戰不敵宋軍,應在襄陽附近製造戰艦,操練水軍,來日必有大用,忽必烈旋即批准其建議。
劉整對阿術道:“我之前在丹江口操練過水軍,爲將來與宋軍大戰做準備,不久前曾有宋人慾加破壞,被我識破奸計阻止了,現在可以把這批水軍調到襄陽來。”
阿術道:“劉將軍原來早有準備,那就依你所言。”
“阿術將軍可以再上書大汗,建議在襄陽打造五千艘戰船,這樣一來,就可以與宋軍相匹敵。”
“這可是個不小的數字,耗費巨大,大汗會同意嗎?”
“大汗會明白其重要性的。”
“好,我這就給大汗上書。”
不久,在忽必烈的授權下,阿術和劉整在襄陽以西的漢水上大張旗鼓打造戰艦和操練水軍,劉整又在江中構築戰臺,臺上安裝弩炮,以攔截四川水路支援襄陽的通道。呂文煥憂恐日深,雖然知道襄陽糧草充足,但蒙古軍若是長期圍困,襄陽也是保不住的。
這日,凌雲霄等人陪同呂文煥到樊城登城查看,遠遠望見北面已經密密麻麻扎滿蒙古包,驚道:“難道蒙古又增加兵力了?”
凌雲霄道:“這不過是他們虛張聲勢,劉整將一半的兵力都調去造戰船了,駐守在這裡的不到五千人。”
徐朝忠道:“那我們正好可以趁機出擊?”
凌雲霄道:“我們用兵的關鍵是打通東南糧道,現在溝通糧道的地方都囤有敵兵,在不明敵情的情況下,不可貿然出動城中守軍。”
呂文煥道:“凌大俠言之有理,襄陽城守軍不可輕易出動,援軍很快就到,我們先摸清蒙古軍虛實。”
徐朝忠站在城上眺望,憂心道:“繼先他們這幾日也要到襄陽了,只怕他們到時候進城都不是易事。”
呂文煥奇道:“李繼先要來?這太好了,他可是個奇才呀,他來襄陽必能幫我們大忙。”
凌雲霄道:“不錯,不過我們要確保《乾坤水站圖》牢握在手。”
呂文煥忽然想起南宮逸和鄭鴻飛去饒州,又擔心起來,“南宮大俠他們去饒州已有十日,算起來應該回來了,城外都是蒙古軍,他們二人懷揣寶圖,萬一被發現,會不會寡不敵衆?”
凌雲霄道:“呂將軍放心,我這二位兄弟辦事謹慎,他們自有辦法。”
話說南宮逸和鄭鴻飛到了饒州後找到江萬載,將襄陽情形講給他聽,江萬載知道他們來意後,毫不猶豫便把《乾坤水站圖》交給了南宮逸,並囑咐他們一定好好使用它,守好襄陽。南宮逸拿到圖後,馬不停蹄趕回襄陽。
這日,二人行到離襄陽二十餘里的地方,正要往前趕,見道路已被蒙古軍截斷,嚴控人員進出城,他們肯定會被阻止進城的,南宮逸不禁憂心道:“五弟,現在怎麼辦?”
鄭鴻飛瞧見不遠處有兩個蒙古兵在巡邏,便雙眼一轉,計上心頭,指着那兩個士兵道:“四哥,咱們就來個渾水摸魚。”
南宮逸會意一笑,“好辦法,你拿着寶圖,我去。”將寶圖=按在鄭鴻飛手心,從道旁荒草中悄悄潛伏過去,把那二人放倒在地,迅速剝了他們身上的衣服,轉回身溜了回來。二人套上軍服,大搖大擺向前走去。
蒙古兵各執己務,根本沒人注意到他們,他們走過圍欄一直向裡走去。忽然後面一士兵喊道:“上頭吩咐說不要輕易向裡去,那裡不用巡邏。”
南宮逸二人一怔,回頭應道:“我們怕有閃失,再往裡面看看。”說罷又往裡走去。
“站住!”忽然,背後傳來一聲厲呵。
南宮逸二人停住腳步,卻並未回頭,不過卻預感情形不妙。
“誰讓你們擅自往裡去的?連軍令都敢違背,好大的膽子。”那人走過來訓斥。
南宮逸一句話也不敢說,生怕露出破綻,鄭鴻飛下意識攥了下懷中的寶圖。
“把臉轉過來。”那人命令道。
鄭鴻飛見躲不過去了,此時若不從容些,很可能會被他們識破,便轉過身忙向這人行禮,“小人不敢違抗軍令。”
南宮逸見勢也忙跪下,“小人知錯了。”
南宮逸悄悄擡起頭,卻見這人形容粗獷,身材高大,雄壯無比,便內心驚歎。這人正是查木達,然而南宮逸和鄭鴻飛卻並未見過漠北雙雄,故不認得。
查木達見南宮逸二人儀表堂堂,身段不凡,便起了疑心,問道:“你二人是誰的部下?”
這一問卻把二人問住了,他們哪裡知道駐紮在這裡的將領是誰,若是說錯了,豈不露餡了。
鄭鴻飛尋思一下道:“我們兩個是新來,對這裡還不熟悉。”
查木達對二人細細打量,冷笑道:“不熟悉,連自己是哪個隊伍的都不知道,豈不可笑?”
查木達轉到二人背後,冷不防對着鄭鴻飛打來一拳,鄭鴻飛快步急閃竟躲了過去。
查木達陰笑道:“果然有身手,看來我沒看錯,說,你們是幹什麼的?”
圍觀的士兵見狀,都持起兵器把二人圍住,這時,粘閤兒也從帳篷裡鑽了出來,查木達道:“把他們拿下。”
衆士兵羣起圍攻,雙方打了起來。
南宮逸二人雖說身手不凡,但耐不住人多,勁力不斷消耗,南宮逸邊打便道:“五弟,我拖着他們,你趕快走!”
鄭鴻飛道:“你先走。”
南宮逸命令道:“寶圖要緊,快走!”
鄭鴻飛知道若是二人這樣消耗下去都將走不脫,他們的性命無甚要緊,若寶圖落入敵手後將不堪設想,只好道:“四哥,你堅持住,我回城喊人救你。”
南宮逸幫他突破一個陣口逃去。
查木達向粘閤兒道:“不能放走一個。”二人緊追不捨。
很快,鄭鴻飛便被查木達和粘閤兒前後圍堵住,不容分說,上來便打。自從上次繼先將漠北雙雄打成重傷後,他們二人便回漠北苦練武功,數年不出大漠,經過幾年的苦練,武功已經大進,雖然單打獨鬥鄭鴻飛尚能與其一人打平手,然而經過剛纔的激戰,現在又以一敵二,鄭鴻飛是無論如何也逃脫不掉了。雙方打了半個時辰,鄭鴻飛被查木達一拳捶胸,口吐鮮血倒在地上。不巧的是,懷中的寶圖露了出來。
查木達一把奪過圖打開,大笑道:“《乾坤水站圖》,哈哈哈哈!真是老天開眼,居然這麼容易就到手了。”
粘閤兒也拿過圖大笑,“想當年我們爲了此圖差點命喪李繼先之手,沒想到今天卻送上門來了。”
鄭鴻飛掙扎起來去奪寶圖,又被查木達飛腳踹倒,查木達問道:“你是何人?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在你手中?”
鄭鴻飛伏地長嘆道:“寶圖落入敵手,我鄭鴻飛有何面目再回襄陽?”說罷,一陣急咳,口吐鮮血倒地而亡。
查木達道:“原來他是鄭鴻飛,就是瀟湘劍客裡的沅水劍。”
“咱們趕緊把寶圖送給阿術將軍,他和劉整將軍正在組建水軍,若得此圖,將如虎添翼。”粘閤兒道。
查木達道:“好,即可就去。”忽然又想到南宮逸,便道:“還有一人,怎麼處置?”
粘閤兒道:“得了寶圖還用管他?自有別人處置,我們就不用操心了。”
於是二人也未轉回營中,直接趕往阿術軍中了。
正在南宮逸與蒙古士兵酣戰時,背後突然飛來一劍,那劍氣如一道寒霧向衆人迎面摧來,劍光閃閃處,只見蒙古兵紛紛倒下,這時,繼先閃落在地,“南宮大哥,你沒事吧?”
南宮逸驚喜道:“繼先,是你?”
這時,桃花四劍也立在一旁。
眼看着又一批蒙古軍圍上來,繼先見情形危急,道:“此處不易多待,咱們快走。”
林清溪道:“繼先帶南宮大俠先走,這裡我們來對付。”
繼先道:“四位姐姐小心,不要戀戰。”說罷便衝出陣離去了。
桃花四劍合力出劍,不消一刻功夫,便將對方百十餘人紛紛打倒在地,四人飄然離去,蒙古兵見狀也不敢再追。
未行數裡,南宮逸忙道:“不知五弟怎麼樣了?”
繼先驚道:“鄭大哥還在敵軍中?”
南宮逸道:“剛纔我幫他逃了出去,但是有兩個武功不凡的蒙古人追了過去。”
“那兩個人什麼形貌?”繼先問道。
南宮逸略略描述了下,繼先大驚,“不好,鄭大哥凶多吉少,那二人是漠北雙雄,武功高強,鄭大哥恐怕不是他們的對手。”
南宮逸嚇了一頭冷汗,“快,《乾坤水站圖》在五弟那裡,要是落入漠北雙雄手裡就壞了。”
“事不宜遲,林姐姐,你們四人從大路找,我和南宮大哥從小路找,咱們在襄陽城南十里外的野草坡匯合。”
繼先和南宮逸沿着小路一路前行,不到二里路,便見有打鬥的痕跡,二人猜想肯定未走遠,便在四周查看。忽然見前方草叢有一人躺下,走近一看,竟是鄭鴻飛,繼先一摸,身子已經涼了,腦袋頓時一片空白,閃了個趔趄癱坐在地上。
南宮逸極度悲痛,扶着鄭鴻飛喊道:“五弟,你給我起來,快起來!”眼淚禁不住流了下來,但見鄭鴻飛身體已僵,哭喊道:“五弟,我不該讓你一個人走的,都是我的錯。”
“南宮大哥,不要太過悲傷,我們一定會爲鄭大哥報仇的。”繼先勸慰道。
忽然,南宮逸想起寶圖,忙向鄭鴻飛身上去摸,只見寶圖沒了蹤影,忙驚駭道:“繼先,寶圖已北漠北雙雄拿走,怎麼辦?”
繼先慌亂了,但又強裝鎮靜,“不着急,不着急。”說這話時,他自己已經急得手指不停發抖。
南宮逸站起身向南面望去,“咱們過來沒見漠北雙雄返回營地,他們肯定拿着寶圖去劉整軍營了,那裡正在訓練水軍。”
“事不宜遲,南宮大哥,你和林姐姐他們料理鄭大哥後事,我去追漠北雙雄。”
“你一人怎麼能行?”南宮逸擔憂道。
繼先道:“我見機行事,儘量不與他們正面交鋒。”說完便迅速離去,南宮逸悲傷地站在荒草中。
繼先一路緊追到樊城西北的劉整水軍大營附近,果然見到漠北雙雄正在向那裡敢去。“站住!”繼先從後面一聲高呵,把漠北雙雄嚇了一跳。
二人回頭一看是繼先,甚是震驚,很快便猜到他是爲寶圖而追來的,心中有點怯意,道:“想不到是你?多年不見,李大俠別來無恙!”
繼先道:“是啊,多年不見你們依然惡性不改,我們就不用繞彎子了,把《乾坤水站圖》交出來。”
查木達大笑道:“真是好笑,我們何時見過《乾坤水站圖》?”
繼先怒顏逼問道:“簡直可惡!鄭鴻飛是誰殺的?再不交出來休怪我不客氣。”繼先抽出長劍。
查木達心有餘悸,後退一步,粘閤兒卻毫不畏懼,拔出彎刀便迎上去,“不用怕他,上。”雙方隨即打了起來。
粘閤兒以爲他們回到漠北修煉,武功大進,早已不是當年李繼先的手下敗將,可他哪裡知道,李繼先自學會了玄天七劍後,功力更是日增月進,劍法出神入化了。鬥了百餘招,繼先心中默贊二人功力,尤其是查木達的拳法當真是破擊力量如排山倒海,只能迂迴側擊,若正面直迎未必招架得住,猜想鄭鴻飛定是遭他重拳擊斃的。
不過繼先的劍法勝在虛實變換,常人不可能應對得了,漠北雙雄能同繼先打這麼久,完全靠的是消耗蠻力,並不能接觸繼先絲毫,很快,二人便支持不住,被繼先雙雙擊倒。
“把寶圖交出來!”繼先提着劍指着查木達道。
查木達雙眼一閉,做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粘閤兒害怕激怒繼先,翻轉個身滾到查木達身旁,從他懷中一把拽出寶圖,雙手呈給繼先,殷勤道:“請李大俠收好寶圖!”
查木達坐起身對着粘閤兒給了響亮一巴掌。
繼先收下寶圖後,道:“你二人殺了鄭鴻飛大哥,今天我要把你們帶回襄陽交給凌大哥處置。”
查木達道:“不錯,鄭鴻飛是我一拳打死的,但想帶我們回襄陽,門都沒有。”
繼先冷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雖然勇氣可嘉,到也沒用了。既然你們不肯走,那我只好提你們的頭回去了。”
忽然,後面大隊兵馬聲傳來,繼先回頭一看,竟是蒙古軍殺來,繼先正納悶他們如何知道這裡情況的,黑壓壓的軍隊已經快到眼前。正在這時,身後蹦出一人,拉着繼先就跑,“對方勢衆,快走!”
繼先一看,竟是南會的船運總掌施義,繼先邊跑邊問:“施義大哥怎麼在這裡?”
說話間便到了漢水邊,水中停着一艘船,二人上了船,施義放下船簾,命人開船,對繼先道:“會領命我到襄陽打探軍情,我到蒙古軍營探聽消息,竟就碰到你了。”
船向漢水上游駛去,繼先奇道:“往下游走纔到襄陽,咱們怎麼向上遊行船?”
施義道:“下游江中已被劉整築起炮臺,無法通行,咱們向上遊走,繞過他們的包圍圈,再上岸從西面設法進城。”
也不知行了多久,施義借話到船外看看情況,繼先也未在意,忽然,只聽外面有人跳入江中,繼先忙打開船艙,卻被一隻冷箭射了進來,繼先轉身躲了過去,繼而,船外箭飛如雨,繼先根本出不了船艙。
繼先向外喊道:“施義大哥,施義大哥!”卻不見迴應,船外空無一人。繼先頓足痛道:“定是中了蒙古軍埋伏,施義大哥恐怕……”繼先來不及多想,得趕緊設法出船。恰此時,一隻長箭穿破船艙射進艙內,繼先忙去閃避,然而箭頭上卻冒出一股濃烈的白煙,迅速瀰漫艙內,等繼先反應過來,欲鑽出艙內,卻已經晚了,只感覺頭腦一陣眩暈,倒在艙內,又隱隱約約意識到似乎有人碰了下自己,但卻連睜眼的力氣也沒有了。
“快看!那裡有一條船。嗨!船家,這裡乘船!”繼先在睡夢中聽到外面有人喊話。
又一人道:“船上被人射了好多箭,裡面好像沒人,我游過去,你們等着,我把船划來。”等到有人上船看到繼先後,向岸上喊道:“左堂主,這裡有人昏迷了。”
“你快把船划來。”岸上的人喊道。
船靠了岸,又有人上船,繼先只感覺船艙的簾子被人掀開後,一束強光射進來,繼先努力睜開眼睛。
“是繼先兄弟。”上船的一人喊道,忙扶起繼先。
繼先揉揉眼睛,意識清醒一些,卻見是左寶書,“左大哥,是你?發生什麼事了?”
“我正要問你呢,你怎麼會昏迷在這裡?”
繼先將事情一五一十講給左寶書聽,左寶書奇道:“會領是讓我來打探消息的,沒聽說讓施義來呀,難道會領不放心,派了兩路人?”
“施義兄弟現在凶多吉少,你們趕快沿江找他,他是爲了救我才遭暗算的。”繼先愧疚道。
忽然,繼先想起寶圖,趕緊去往懷中摸,寶圖卻不在了,沮喪道:“敵人爲得到寶圖,出手如此歹毒,真是可惡至極。不行,我要去奪回來。”
“繼先兄弟,敵方不明,你連是誰下的手都不知道,去哪裡找?難不成你一個人去闖蒙古大營?”左寶書攔住繼先勸道。
繼先道:“一定是劉整派人下的手。”
左寶書道:“既然寶圖已經落入敵手,且敵方勢衆,我們只有伺機再取,萬不可貿然行事,我與諸弟兄會設法潛伏到蒙古大營,然後慢慢打聽。”
繼先細想,覺得左寶書的話有理,便道:“那就有勞左大哥了。”
“我來的路上,見鄂州援軍快到襄陽了,你還是趕緊去襄陽與呂文煥商量退敵之策吧。”
左寶書等人划船向漢水北岸而去,繼先轉回了襄陽。
繼先回到襄陽時,南宮逸五人已經早回到城中,呂文煥和凌雲霄等人已經知道經過,見繼先回來時垂頭喪氣,凌雲霄心中已猜到沒有追回寶圖。繼先將諸般原委一一說了,衆人只能悲嘆。
呂文煥道:“寶圖落入敵手,襄陽危如累卵。”
繼先道:“范文虎從鄂州帶來五萬援軍,已經快到襄陽了,我們趕緊派人與他聯繫。”
呂文煥喜道:“這太好了,本將這就派人去聯絡他。”
“呂將軍,我兄弟願意前去。”徐朝忠向呂文煥請命。
呂文煥讚道:“好!那就有勞二位徐大俠走一趟。”
先不提徐朝忠去聯絡范文虎之事,襄陽和樊城這幾日加緊備戰,呂文煥下令全城軍民節縮用糧,命水軍大營加緊防備和操練。此刻,張世傑的援軍也快趕到襄陽,正籌劃着如何與城內聯繫。而劉整處悄悄收到一人送來的《乾坤水站圖》,大喜過望,立即按照寶圖中的陣法操練水軍。雙方戰事一時間仍處於對峙冷戰狀態。
這日,繼先算算約定的時日,覺得隴西四刀該來到襄陽了,便向桃花四劍道:“明日便是約定的決戰日子,四位姐姐準備好了沒有?”
林清溪道:“早就準備好了,就等明日這一天。”
滿溪春道:“明日就是徹底解決兩派恩怨的時日。”
“不但是你們兩派恩怨,王向天幫助蒙古爲非作歹,殺了他們也是爲國除奸。”繼先道。
次日一早,繼先帶着桃花四劍和瀟湘劍客早早來到約定的杏園,未多時,隴西四刀也來到了。
王向天走過來,自信道:“到得挺齊的,不過,今天要是我們四個男的打你們四個女流之輩,就算贏了,傳出去也不好聽。”
林清溪不屑道:“口氣這麼大,不要輸得太慘。”
陸霜雲上前對林清溪道:“清溪,這些天過得還好吧?你們練得怎麼樣?”
“陸霜雲,你是哪一邊的?”王向天向他呵斥道。
林清溪瞥了王向天一眼,充滿蔑視之光,對陸霜雲溫情道:“雲哥,我很好,今天的比武我不允許你手下留情,你若是那樣,我再也不會理你,我要讓金刀門輸得心服口服。”
陸霜雲很爲難,林清溪道:“一定要答應我,雲哥。”
陸霜雲只得點頭答應。
繼先對衆人道:“這是桃源派與金刀門的事,按理來說我不該插手,你們的個人恩怨我可以不問,但桃源派曾救我一命,救命之恩不可不還,因此今日之事我也要算在內。”
王向天心中暗暗盤算,雖然李繼先武功高強,但未必會桃源派的武功,若限制李繼先使用武功的範圍,他也就沒有發揮的餘地了,便道:“好說好說,不就是你們五個一起上嗎?不過我有言在先,你李繼先的玄天七劍天下無人能敵,但是今日比武用得是桃源派的武功,你若是……”
不等他把話說完,繼先已猜到他的意思,道:“我使用的武功若有半招不是桃源派的就算你們贏。”
王向天哪裡知道繼先與桃源派的故事,見繼先說得這麼堅決,知道事情沒自己想得那麼簡單了,心想難道李繼先還會使用桃源派的武功,不過既已如此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況且金刀迷魂陣已經練成,怕他做什麼。
陸霜雲站在一旁沉默不語,林秋風望了眼陸霜雲,知道他兩難抉擇,心中對他的處境產生了憐憫之情,走過來安慰道:“四師弟,不要多想,做你該做的。”
陸霜雲苦笑了下,心中念道:“做我該我的,什麼纔是我該做的?一個是師門,一個是愛人,哪一個纔是我該做的呢?”
“咱們開始吧。”王向天向繼先道。
雙方隨即拉開陣勢,只見桃花四劍分守四方,繼先威立陣中,五劍齊刷刷亮了出來。
王向天金刀一掃,“佈陣!”四人列成一條直線,向劍陣衝去。
林清溪和莫問津守在陣前,見來勢洶洶,便化實爲虛,迎上去用了第二套飛花爲雲,“師妹,風起雲開。”於是四人張開陣,引對方入陣。
王向天看出對方想合圍他們,便道:“開天門!”四人忽然閃裂開來,雙方刀劍對打。
繼先見雙方勢均力敵,道:“花飛花散。”於是四劍忽合忽開,讓對方打不到實處。
王向天忙下令,“金剛換位!”四人如流梭般交織互移位置,刀影如流光。
雙方這般消耗了許久,誰也佔不到便宜,繼先看出了對方陣中心位置是軟肋所在,便換用了“一枝獨秀”,直接衝出劍陣,朝對方陣中刺去。那架勢如一道閃電,只見長劍在前銀光逼眼,人與劍連綿一體,劍身中逼出一股噴薄之氣,這正是雲水劍中的招式雲水一脈,原本並不出奇的招式在劍陣中被繼先用玄天七劍發揮到極致。一旁觀看的凌雲霄不住讚道:“好俊的招式!”
王向天眼看頂不住,頓時有點慌亂,“林秋風,守好陣中。”自己穩立腰胯,橫刀一舉,頂住繼先的劍,不料繼先力道十足,將其逼倒在地上。
繼先在空中倒翻個身,輕輕鬆鬆跳回劍陣內。四劍一起上前來刺臥倒的王向天,陸霜雲二話不說,一刀衝在最前面,頂住四劍。林清溪見陸霜雲肯用真功夫來比,心想這回他們若輸了再也沒話了吧,便對陸霜雲讚道:“就是要這樣,雲哥!一點也不能留情。”
陸霜雲一愣,以爲林清溪是在責怪他,心神亂了。
王向天蹦起身忙喊道:“陸霜雲,快上!”
林秋風邊打便道:“四師弟不可分心,分心必亡。”
陸霜雲又集中精力對陣。王向天在打鬥中看出了劍陣中最弱的陣腳是吳處邊,便換用“金刀擊弱”, 向林秋風和陸霜雲示意猛力攻擊吳處邊,很快吳處邊招架不住,手腕一軟,劍落在了地上。陸霜雲和林秋風見勢,雙刀齊舉,砍向吳處邊。
繼先忙道:“快頂住。”林清溪一劍飛來擋在最前,急道:“雲哥不要。”話剛脫口,便意識到自己不該在陣上說這話,這不等於是在向對方求饒嗎?
陸霜雲本來也沒打算真砍,便收了手,林秋風也收了手。然而跳來救場的莫問津已經衝到跟前,根本來不及收住手了,一劍刺向衝在最前方已經停手的陸霜雲身上,莫問津嚇得一翻身跳出丈餘外,手中的劍卻直插在陸霜雲胸膛上,霎時間,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清溪還沒反應過來,被眼前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忽然,陸霜雲手中的刀咣噹一聲掉下來了,林清溪這纔回轉神,一把扔出劍上前扶住陸霜雲,“雲哥!雲哥!”只見陸霜雲胸口鮮血如注,身子倒了下去。
莫問津站在遠處不知該說什麼,繼先和林秋風同時上前,繼先俯下身查看傷情,“林姐姐,讓我看看傷情。”
繼先一看,這一劍不偏不倚只穿心臟,頓時心涼了半截。
林秋風丟下刀忙向繼先跪下,“李繼先,我林秋風從沒向任何人下跪過,今天我給你跪下,求你救救我師弟,我任你們處置。”
繼先忙拉起林秋風,“陸大哥與我是多年的好兄弟,我豈會不救?”
繼先讓林清溪放開手,將陸霜雲扶正坐在地上,給他運功,所有人都神情緊張地看着,只待奇蹟出現,林清溪的眼一分一秒也不離開陸霜雲。然而繼先的努力並沒有使奇蹟發生,陸霜雲的氣息漸漸微弱,其實繼先也知道自己的拯救不過心裡安慰,一劍刺穿心臟是任誰也不可能救得了的。
陸霜雲漸漸連呼吸聲也停滯了,一頭歪倒在繼先腿上,林清溪趴上去哭喊:“雲哥!快醒醒!你快醒來呀!”陸霜雲連一毫無迴應。
繼先悲嘆不已。王向天見陸霜雲死了,忙要溜走,卻被南宮逸看到,南宮逸喊道:“不要讓王向天逃跑。”
莫問津、吳處邊、滿溪春和瀟湘劍客一起圍上去,將王向天和游龍地打倒,莫問津把吳處邊的劍奪過來,狠狠地刺了過去,王向天和游龍地倒在了血泊中。
衆人向陸霜雲圍過來,見其已死,便紛紛勸慰林清溪,林清溪不說話,慢慢將劍從陸霜雲身上拔出,緩緩站起身。
莫問津愧疚道:“大師姐,我不是故意的。”
林清溪搖搖頭,“師姐不怪任何人,這都是命。”說罷一揮劍划向玉頸,衆人沒來得及止住,林清溪便劍葬花魂了。
繼先大痛,莫問津抱住林清溪痛哭不已,不住地自責。
林秋風一直僵立在一旁,心是涼的,他想不通眼前發生的這一切到底爲了什麼。
過了好久,繼先勸道:“莫姐姐,林姐姐已死,我們再悲傷也沒用了。”見林秋風還在一旁,便問道:“我們把陸大哥與林姐姐一起帶回桃源派埋葬,你不會不同意吧?”
林秋風反問道:“我是十惡不赦的人,有什麼資格爲陸師弟做決定?只要不讓他再回金刀門,去哪裡都是好的。”
繼先和大家商量,放林秋風離去,林秋風踉踉蹌蹌,失魂落魄地走去。莫問津等人帶着林清溪和陸霜雲,帶着無盡的悲傷離開了襄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