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千里求援

自蒙哥繼承汗位以來,主要精力都放在西征上,此時蒙古第三次西征結束,蒙哥汗決心集中全力討伐宋國。開慶元年二月,蒙哥根據以往與宋軍交戰的經驗,決定對宋國採取迂迴包抄策略。

在此之前,兀良合臺和忽必烈已經攻下大理,對宋國西南形成威脅。蒙哥汗下令分三路大軍向宋國發起總攻,由大將塔察兒領兵攻打淮南東路和淮南西路;忽必烈進軍京西南路和荊湖北路,主攻荊湖北路的水路交匯口鄂州,然後領兵攻打荊湖南路,和從廣南東路北下的蒙古軍會合;蒙哥汗親自率領四萬大軍過六盤山南下,直奔四川。大軍一路銳不可當,勢如破竹,宋軍各州縣望風披靡,蒙哥汗順利取下大散關,佔領利州路全境,直抵重慶城北大門——合州。

興元都統兼合州知州王堅急忙調集兵馬馳援合州,並向朝廷連發六道求援信,可惜杳無音訊。丁大全爲了粉飾太平,隱瞞戰情,前方軍報均被扣壓,理宗對前線戰況全不知曉,很快戰況急轉而下,一發不可收拾。

王堅見發給朝廷的求援信遲遲得不到迴應,只有堅守壁壘,拒敵於城門之外。劍南六洞仙聞知蒙古圍困合州,想起繼先臨走時的囑託,決意趕赴合州助王堅守城。六人到達合州時,釣魚山已被圍死,只有臨嘉陵江一面的水寨尚在宋軍手中,六人便渡江從水寨上山,來到城中。

王堅聽說六人前來,喜出望外,親自迎接,道:“六位大俠遠道而來,一路辛苦,眼下合州被蒙古圍困,你們深入險境前來相助,王某感激不盡!”

徐朝忠道:“王將軍莫要客氣!蒙古蓄謀已久,來勢兇猛,宋軍防備不善,良將奇缺,兵士匱乏,故而數十日內連丟數十座城池,若非王將軍救援迅速,只怕合州已落入敵手了。”

丁依卿道:“合州城是重慶門戶,也是當年餘將軍費盡心血經營成的,此城若丟,敵軍沿渝水順流而下,可直搗重慶,重慶定然不保。”

王堅指着城牆道:“所以本將才集中所有兵力來保此城,有我在合州一日,絕不會讓蒙古軍踏進城中半步。”

徐朝忠看守城兵士不多,不解道:“戰情緊急,王將軍當向朝廷求援,你孤軍奮戰,怎敵城下數萬蒙古鐵騎?”

王堅嘆息道:“不瞞你說,我已向朝廷發去六封戰報,可是遲遲不見迴應,不知朝廷是何意思?”

丁依卿沉默,“依我看,多半是朝中有奸臣作祟,隱瞞此事。”

王堅擔心道:“果真如此,此人當是大宋罪人。現在該怎麼辦?只怕徒等是不行的,若死守城池,合州或許可保住,怕的是蒙古軍繞過合州佔領潼川府,從西南攻打重慶,那時,我必分身乏術。”

衆人都道:“說的是,那時局面就不堪設想了。”

丁依卿思量道:“只有一個辦法了或許可試試,派人去臨安找朝中賢臣,告訴四川實情,然後代轉給皇上。”

王堅猶豫道:“派誰去呢?這麼重要的事情,若讓普通官員前去必然見不到朝中大臣,況且我手下的可用之人都在戰場上,其他官將我又調不動;再說了,丁大全擅權亂政,朝中的忠臣早被他貶盡了,誰敢出來說話?”

滿溪春細細琢磨道:“若是找到繼先就好辦了,他雖然不在朝中,但仍有認識的人,由他出面,定能說服程元鳳、江萬載、陳文龍等人出來說話。”

呂星宇喜道:“可不是嘛,那就趕緊去臨安找繼先呀!”

丁依卿又擔心繼先未必在臨安,本想說:“怎麼知道去了臨安就一定能找到繼先?”話未出口,楊豫輝卻冷不防地冒出了一句:“他不在臨安。”

丁依卿一聽,立即問道:“五弟怎麼知道他不在臨安?”

楊豫輝頓感失言,心情緊張起來,連忙掩飾道:“我......我是猜的,繼先喜歡到處雲遊,又厭煩朝中那些奸人,想必不會在臨安的。”

丁依卿聽他這麼一說,也未多想,楊豫輝倒吸一口冷氣。

徐朝義不耐煩道:“不去不行,去也不行,到底該怎麼辦?”

徐朝忠思量道:“王將軍,不如派人去臨安試試吧,找到繼先更好,找不到他就直接去江萬載大人的府上,他雖卸了軍職,但若知道戰事,定會想辦法奏明皇上的。”

王堅道:“只有這樣了,諸位看派誰去最合適?”

滿溪春道:“不用找別人了,我去!”

王堅驚訝道:“滿女俠去?這不太方便吧?”

滿溪春道:“怎麼不方便?眼下到處都是蒙古人,你的人下山,肯定會引起他們注意,而我是女人,他們不會太留意;而且我會武功,許多事可以隨機應變。”

丁依卿覺得有理,便道:“我也覺得六妹去爲好。”然後又向王堅和徐朝忠問道:“王將軍和大哥覺得怎麼樣?”

王堅道:“也好,我讓幾個將士陪你一同前去。”

徐朝忠止住道:“就讓她一個人去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危險。”

王堅只好作罷,對滿溪春囑託道:“滿女俠,戰情緊急,王堅代全川百姓先行謝過,望你早去早回,帶來喜訊。”

滿溪春道:“我心中有數,你們放心。”

衆人送她出了護國門,下江朝水門走來,登上船,目送她而去。

忽必烈率東路蒙古軍本來先要攻打京西南路的治所襄陽府,但襄陽府有呂文德和呂文煥兄弟把守,城池堅固,糧草充足,兵強馬壯,蒙古軍佔不得便宜,於是繞道進取鄂州和潭州,並很快攻陷鄂州,兵馬迅速南下,來到荊湖南路的治所潭州,大有破城之勢。潭州太守楊凌畏敵不戰,意欲投降,被湘潭知縣李芾和潭州名士勸阻,堅守城池,並向朝廷求救。

忽必烈大軍深入宋國腹地,後方站線太長,深恐襄陽宋軍從後方襲擊;且蒙哥汗率領的主力軍也滯留在釣魚山下,忽必烈害怕孤軍強戰,容易四面受敵,便減慢了南下的進軍速度,大軍駐足在潭州城下,對潭州實行長久圍困。兀良合臺整合雲南的大軍向東攻打兩廣和交趾,專等與忽必烈北來的軍隊會合,卻得知忽必烈息軍在潭州,仔細分析後,猜測他必是怕襄陽宋軍偷襲後方,便派金刀門潛入襄陽打探宋軍軍情,旋天刀王向天、穿地刀游龍地和追風刀林秋風三人便向襄陽趕去。

滿溪春從合州出發後,一路快馬加鞭,晚上也只休息半夜,只爲早日趕到臨安。這日,她來到荊州城外,由於連日趕路,人困馬乏,就暫時駐足休息休息。雖然蒙古軍撇開荊州,但畢竟敵軍離此不遠,荊州城門緊閉,嚴防死守,百姓出入都受到嚴格檢查。滿溪春原想到荊州城中駐足一晚,但恐耽誤了行程,又罷了此念。

滿溪春騎着馬正在路上慢行,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池湖水,湖邊長滿青草,水面開闊,青峰倒影其中,甚是清秀。滿溪春見此美景,便下來坐下休息,左觀右望,欣賞起來,嘴裡念道:“沒想到這裡會有這麼好的景色,真是太漂亮了。”

“景色的確很美,不過人更美。”滿溪春正要掬水洗臉,身後突然冒出一句話,嚇得水從手落,濺溼了裙帶。回頭一看,見有三個男人走來,一個十分健壯、面容冷酷,一個面色狡詐、看起來委瑣,一個玉樹臨風、邪惡中略帶幾分正色,滿溪春一眼就認出三人,頓時滿腔憤恨,忽而又略有擔心,連忙站起身指着他們罵道:“王向天!游龍地!林秋風!是你們三個狗賊!”

林秋風調侃道:“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出口就是髒話,好不害羞!”

滿溪春見林秋風故意戲弄她,罵道:“林秋風,閉上你的狗嘴,少胡說八道。你們想幹什麼?爲什麼要跟蹤我?”

王向天面無表情,冷冷道:“路過而已,不巧相遇,誰要跟蹤你了?”

滿溪春道:“哼!路過?指不定又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去呢?”

游龍地拔刀指向滿溪春道:“滿溪春,再敢胡說八道我讓你嚐嚐金刀的厲害。”

林秋風攔住游龍地,笑道:“二師兄何必跟一個女流之輩動氣?”

滿溪春冷笑道:“我說的不對嗎?欺師滅祖,殘殺同門,投靠虎狼,禍害江湖,你們做的壞事還少嗎?”

王向天怒道:“你......閉嘴!”

林秋風連忙道:“滿溪春,今日我們不過碰巧相遇,並沒有要找你麻煩,你卻處處逼人,是何道理?”

滿溪春見揭了他們的傷疤,心中好不快意,便道:“笑話,找我麻煩?我還沒找你們呢。你們陷害我師父和林師姐,害得我不能回桃源派,我要找你們報仇。”

王向天感覺好笑,便道:“就憑你?你也太不自量力了!”

滿溪春見王向天蔑視自己,便拔劍刺來,“看看是你金刀門的金刀厲害,還是我桃源派的鋼劍厲害。”

王向天三人閃開,拔刀接招,游龍地和林秋風向滿溪春兩側包抄,王向天正面與她對打,三人將滿溪春團團包圍。四人亂哄哄打成一團,滿溪春與隴西四刀一人單打獨鬥或可取勝,但此時三人圍攻她一人,任她使出渾身解數,也佔不得半點便宜。心裡越打越後悔自己太冒失,覺得明知力不能敵還偏偏去挑戰,焉能不吃虧?越想心越亂,招數自然也亂了起來。

王向天蹦起身揮刀劈來,她用長劍對着金刀一挑,將王向天彈出上空;王向天單手握刀在空中刷刷劈了幾下,用力一抖,金刀上閃出幾道光芒,然後手臂猛力速旋,那金刀生成一圈刀輪,刀輪中的旋風直逼面目,威力無比。

滿溪春見狀念道:“這刀輪怎麼和明月門的明月劍影如此相似?”

還未等她細想,王向天便對着滿溪春揮刀直下,滿溪春舉劍去接,但是刀風太強,一把擊落她的劍;這時,游龍地上來一腳踢中滿溪春的側腹,林秋風向後閃開一步,滿溪春撲通一聲倒落在他腳下。

其實整個戰局,林秋風並未真正出招,他覺得三個大男人圍攻一個女人,實在不好,但又不好不配合兩位師兄,所以只是搭個場面罷了。他見滿溪春重傷落地,倒在自己面前,竟然不自覺地動起了惻隱之心,想要去扶她,只是剛要彎腰,便被王向天看出端倪,於是對他呵斥道:“三師弟,你要幹什麼?”

林秋風連忙掩飾道:“沒......沒幹什麼。”

游龍地冷笑道:“你不會也憐香惜玉了吧?難道你也要學陸霜雲那個叛徒?”

林秋風緊張道:“二師兄怎麼能這麼說?我怎麼會學四師弟?”

游龍地道:“什麼四師弟?他早已不是我們的師弟了,他是金刀門的叛徒。”

林秋風不敢答話。

王向天走過來拍了下林秋風的肩頭,語重心長道:“三師弟,不管當年那件事到底是誰下的手,但桃源派的人認定是我們乾的,我們兩派的仇恨是解不開的,陸霜雲當時犯了糊塗,誤入歧途,至今生死不明,你要引以爲戒呀,對桃源派的人不能手軟,我們不殺他們他們就會殺我們。”

林秋風默默點頭,然後又膽怯道:“可是......大師兄,畢竟是因咱們的原因才害得桃源派傷亡慘重呀!”

“三師弟,你在說什麼?不准你有這種想法!”王向天一下子怒了,狠狠訓了林秋風。

林秋風戰戰兢兢不再敢言。

游龍地向王向天道:“大師兄,怎麼處置她?”

滿溪春重傷爬不起來,大罵道:“狗賊,有本事就殺了我,桃源派的人永遠都不會放了你們。”

游龍地提刀過來,“今天殺了你,誰也不知道,而且莫問津和吳處邊早以爲你死了,反正你已經是死過的人了,今天就讓你真正死一回。”說完舉刀便要劈向她。

滿溪春嘆道:“是我魯莽,誤了大事。哎!王將軍,我對不起你。”然後閉上眼只待受死。

游龍地手中的金刀正欲下落時,嗖一聲飛來一把拂塵,將他的金刀擊落,衆人回頭一看,乃是三個道人,中間的一位鬚髮銀白,容光煥發,一旁的兩個也與他年齡相仿,穿着通身玄黑八卦道袍。

游龍地一看,撿起刀喊道:“老道士,你少管閒事!”

三個道人均不答話。

王向天仔細一看,不由驚訝道:“敢問三位道長莫不是玉虛三仙?”

游龍地這才嚇得倒退一步,口中結結巴巴念道:“玉...虛...三...仙。”

中間的老道士笑道:“老道常無爲。”

左邊一位道:“老道王道通。”

右邊一位道:“老道張法順。”

王向天趕忙施禮,道:“見過清一真人,寧一真人,靈一真人,恕我兄弟眼拙,多有失禮。”

常無爲回禮道:“老道在山上待久了,愚魯混沌,江湖上的事多不聽聞,更不認得許多人,不知你三人是誰?是何緣故要殺這位女子?”

王向天客氣道:“道長心神清淨,意境高遠,哪裡會認得我們這些無名小輩?我三人是金刀門的掌門,我是王向天,這二位是我的師弟游龍地和林秋風。”

王道通上前一步打量了下滿溪春,回頭冷笑道:“原來是隴西四刀,不知這位女子是誰,竟會讓你們大名鼎鼎的隴西四刀聯手圍殺?”

王向天不知如何回答,若說實情,必然自毀名聲,林秋風也不敢言語。

常無爲走到滿溪春跟前,扶起她向林秋風道:“老道來幫你們結束這場恩怨。”然後問滿溪春:“姑娘是那個門派的?”

滿溪春死裡逃生,激動的不知所云:“道長,我......我從合州......我叫滿溪春,是......”

常無爲笑道:“原來是桃源派的葬花劍,老道多年前聽說過你。”

滿溪春驚奇道:“道長聽說過我?”

常無爲言語隱晦,道:“成都大戰,武林震動,誰不知道桃源派呀?哎!”說完,一聲長嘆。

滿溪春忽然淚奪雙目,傷悲難抑,咬牙道:“血海深仇,定要雪恥。”

常無爲搖頭道:“你打得過他們三個嗎?”

滿溪春蒼白無力地回道:“打不過。”然後又語氣堅定道:“但我桃源派的其他人會來找他們報仇的。”

常無爲道:“好個倔強的姑娘。”於是又對王向天道:“你們殺得了她嗎?”

王向天不明白常無爲的意思,語氣顫抖道:“我們武功勝他幾倍,殺......得了。”

常無爲又道:“若是我們不讓你殺她呢?”

林秋風自知對方武功高強,他看得出來玉虛三仙想幫滿溪春,若此時不退讓,必然脫不了身,便機靈道:“我們兄弟一向最敬佩的人就是三位道長,既然道長不讓我們殺她,必然是想化解我們兩派的恩怨,我們也有此意,若道長真這麼做,我們何樂而不爲?”

滿溪春斥罵道:“厚顏無恥!”

林秋風不理會她,只想着趕緊脫身,便道:“我們兄弟還有事,改日再去拜會道長。”說完便要走。

常無爲道:“還是我送你們三個走一程吧。”於是定神運氣,雙掌合力,猛地一推,逼出一陣空冥之力,正打到王向天三人後背上,將他們擊倒在十幾米開外,三人口吐鮮血,面色劇變。

王向天伏地自語道:“五!冥!掌!”

常無爲喊道:“若是再在江湖造孽,被我師兄三人碰到,定不輕饒,去吧!”

三人爬起來一溜煙逃跑了。

滿溪春向玉虛三仙道謝,“多謝道長救命之恩!道長,隴西四刀作惡多端,何不殺了他們?”

常無爲道:“豈可輕言殺戮?”

王道通問道:“不知滿姑娘要去哪裡?”

滿溪春道:“蒙古大軍進犯川中,川峽四路連丟數十州,合州已被團團圍困,合州若陷落,重慶將不保。王堅將軍向朝中連發六道求援信,卻石沉大海,我奉命親自前去臨安求救。”

常無爲用腳挑起剛纔飛出的拂塵,憂心道:“你去臨安找何人?”

滿溪春兩眼迷茫,“哎!朝中的忠臣不是被貶就是被排擠,能在皇上面前說得上話的很少了,我想先找李繼先,若是他不在臨安,我就找江萬載大人。”

張法順道:“江萬載早已被罷兵解職,手中無權,恐怕他也幫不上忙。”

滿溪春失落道:“那該怎麼辦?”

常無爲抱着拂塵沉思,忽然道:“我想起一人,這人雖說官微職小,可是卻纔華出衆,深得皇上信任,能夠隨意進出宮中。”

張法順笑道:“師兄說的莫不是他?”二人相視,會意而笑。

常無爲點頭道:“正是他,金門楊亮節。”然後對滿溪春道:“老道數年前四海雲遊,曾來到金門島,結識了島上一位姓楊的老先生,他叫楊明昌,楊明昌世代書香,養有一子一女,名叫楊亮節和楊海心,二人均才識過人。去年,楊亮節中榜,授了官職,皇上對他十分恩寵,若是找他,此事必成。”

滿溪春半信半疑,道:“道長怎麼知道皇上恩寵他?又怎麼知道他的爲人呢?”

常無爲自信道:“去歲晚春,我過了趟越州,見他率領朝廷衛隊前去皇陵祭拜,若非皇上恩寵,一個新科進士怎能擺得瞭如此場面?那時,繼先也與他同列,相必二人交好,心性相投,繼先我是瞭解的,能成爲繼先的朋友,自然他的爲人也就不用懷疑了。”

滿溪春驚喜道:“道長見過繼先?”

常無爲搖頭道:“老道不愛摻和那些俗事,既是他與衆人在一起,我便沒同他相見,只是瞥了一眼便走了。”

滿溪春又道:“道長可知繼先是否在臨安?”

張法順笑道:“我師兄三人下三清山已半年有餘,期間一直在鶴鳴山與張道友閉關研法,並不知它事,繼先向來愛閒散,恐怕多半不會一直待在臨安吧。”

滿溪春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先找楊亮節再說。”

常無爲道:“滿姑娘一路小心,願你早日報知朝廷,退去蒙古大軍。”

於是滿溪春作別玉虛三仙,騎馬上路,趕往臨安。

“楊大人,外面有個女的求見,說有要事找你。”楊亮節正在屋裡看書,聽到下人前來稟報。

便放下書,問道:“是誰,說什麼事了嗎?”

門人回道:“沒有,只說有要緊事,似乎很着急。”

楊亮節猜測不出是誰,奇道:“會是誰呢?讓她進來吧。”

門人出去去請,片刻後,便領着女子進來了,這女子正是滿溪春。滿溪春一臉愁容,施禮道:“敢問你可是楊亮節楊大人?”

楊亮節上下打量,並不認識她,好奇道:“是,你是那位?我與姑娘似乎並不相識,不知找我何事?”

滿溪春激動道:“總算找到你了!楊大人,川中出大事了。”

楊亮節給她看座,道:“姑娘坐下慢慢說,川中出了何事?”

滿溪春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遞給楊亮節,道:“楊大人,這是合州知州王堅將軍親筆所寫的書信,本來是要我交給江萬載大人的,但我不知道江大人的住所,只能來找你。”

亮節接過書信細細讀看,大驚道:“什麼?蒙古攻打四川,四川已經丟失五十餘州?”

滿溪春道:“王將軍連發六道求援信給朝廷,可是朝廷半點音信也沒有,現在,蒙哥率大軍圍困在合州釣魚山下,情勢萬分危急。”

楊亮節拍案而起,“此言當真?”

滿溪春信誓旦旦道:“軍國大事,怎敢欺瞞?”

於是楊亮節怒道:“數日前,我見襄陽、鄂州、潭州頻頻來報,兩淮也屢屢有軍使來京,可是均被丁大全壓了下來,朝中大臣和皇上都不知前方發生何事,丁大全竟然還說前方大捷,皇上正要慶賀呢。此等彌天大謊,誤國誤民,真是要毀了我大宋江山。”

滿溪春也道:“真不知他安得是什麼心。實不相瞞,我從荊湖過來時,鄂州已經陷落多日,忽必烈正在圍攻潭州呢,潭州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楊亮節怒火中燒,“什麼?荊湖如此,相必兩淮也危如累卵。不行,我要趕緊進宮面聖,片刻也耽誤不得了。”說着,便要喊人換朝服進宮。

忽然,繼先和海心回來了,繼先一見滿溪春在此,驚喜萬分,忙上來道:“滿姐姐,是你?什麼時候到的?”

滿溪春沒想到能與繼先不期而遇,想到這下子總算可以放心了,有繼先和楊亮節出面,皇上定會知道前方軍情。

繼先忙道:“是不是前線有事?”

滿溪春道:“繼先,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我來是找楊大人向皇上稟明前方戰情的,蒙古分三路大軍攻打川中、荊湖和兩淮,前線一路潰敗,大宋已經丟失了近半河山,可朝廷這邊卻遲遲不肯調撥援軍。”

楊亮節道:“這都是丁大全爲了討皇上歡心,故意隱瞞戰報,凡是前方送來的軍情全被他壓了下來,知情的人都不敢在朝堂上說話。”

海心問到:“哥哥這是要去哪裡?”

亮節道:“去皇宮,得立即把軍情如實向皇上回明,若再耽誤,只怕蒙古就打到臨安了。”

海心忙攔住亮節,“哥哥不可去見皇上。”

衆人不禁疑惑,亮節道:“爲何不可?”

海心拉住他解釋道:“哥哥現在只是小小的文官,根本不能討論軍務,況且前方的軍情朝中的大臣尚且不知,皇上若問你如何知道,你該怎麼對?若是把王堅將軍託人送信的事說出來,不但要治你越權干政的罪,只怕還會被丁大全誣陷你與王堅將軍結黨,皇上最恨結黨,你忘了餘將軍和趙大人是怎麼被冤枉的了嗎?”

亮節雖覺海心的話有理,但也不願坐觀此事,便道:“依你所言,這事該怎麼辦?總要想辦法讓皇上知道纔是。”

海心想了下,心中有了底,“哥哥可到太學院把此事講給太學生,他們一向善惡分明,而且他們的言論造勢絕不亞於朝中羣臣,若是他們知道丁大全私自扣押前方戰報欺瞞皇上,還不鬧翻宮門?那時,任他丁大全再猖狂,也無法抵擋,皇上自然也就知道一切了。”

繼先對亮節道:“海心說得對,與其你去,不如讓太學生們去。”

於是亮節直奔太學院。

亮節向太學院學生詳詳細細講述了丁大全扣押軍報一事,太學生們義憤填膺,學生裡頗有威信的陳宜中便連同其他五名學生率領衆人前去宮門求見皇上,狀告丁大全。丁大全急匆匆趕過來,其他許多大臣聞知此事,有來湊熱鬧的,有來助威討伐丁大全的,亂哄哄擠滿宮外。

丁大全對陳宜中等人威脅恫嚇,道:“爾等不務學業,專會滋事生非,再不退走,必不輕饒。”

陳宜中面向衆人,義憤填膺,對丁大全絲毫不畏懼,道:“你等奸臣只會在皇上面前阿諛奉承,用花言巧語迷惑聖上,矇蔽聖聽;又擅權弄政,私扣軍報,隱瞞軍情;如此大罪,有何顏面在這裡頤指氣使?”

丁大全氣得面色發紫,“你......大膽!來人,把他給我帶走。”

於是兩個兵士上前來要拿陳宜中,太學生們一看陳宜中要被抓,一下子圍上來擋住兵士,紛紛喊道:“不準抓人,你有什麼權利抓我們?”

陳宜中藉着衆人聲威壯了膽,又道:“丁大全,自你爲相以來,搜刮民脂,強加漁民之稅,使江北漁民苦不堪言,怨聲連天,大都投靠了蒙古,把漁船獻給他們,造成江南沿江防務吃緊,這都是你的罪惡。”

丁大全見他越說越無忌,便私自命令同黨馬天翼將陳宜中等領頭六人全部強行押走,並驅散其餘衆人。

忽然,亮節陪同蘇雲一起從宮門裡走出,蘇雲向衆人喊道:“皇上有旨,傳衆臣上殿。”

丁大全一愣,連忙對馬天翼道:“速將陳宜中等人驅逐出臨安。”

衆臣進了朝堂,理宗還未知曉何事,問道:“剛纔楊亮節進來稟報說太學生們聚集在宮門外,不知他們所爲何事?”

丁大全道:“皇上,太學生們仗着皇上恩寵驕橫無比,妄議朝政,臣已經好言對他們安撫了。”

亮節冷笑道:“恐怕事情的真相和丁大人所說恰恰相反吧。”

理宗奇道:“楊愛卿說來。”

亮節道:“皇上,你可知道大宋江山岌岌可危?”

理宗疑道:“大宋四海清平,百姓安康,如何說岌岌可危?”

亮節聽此言,更確信理宗早已不聞政事,心知被丁大全愚弄苦深,便痛心道:“皇上,數月之前,蒙古大汗蒙哥連同忽必烈、塔查爾、兀良合臺分三路大軍進攻四川、荊湖和兩淮,又從雲南東上兩廣和交趾,南北包抄大宋,前方將士已經苦戰數月之久了。”

理宗大驚失色,“卿所言不虛?樞密院爲何不報?”

程元鳳道:“據臣所知,凡是前方派來的使臣和發來的軍報全被兵部扣押了下來,擱置不問。”

兵部掌固嚇得汗流浹背,連忙跪下辯道:“皇上恕罪,是丁大人讓臣這麼做的,臣就是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皇上,臣該死!臣該死!”

丁大全知道紙包不住火,瞞不住了,便心一橫,也不辯解,立在朝堂上,呆如死人。

理宗如大夢初醒,忙問:“先說現在戰況。”

兵部掌固結結巴巴道:“根據臣所收到的戰報,四川已經......已經丟失五十二州,蒙哥的四萬大軍正在圍困合州;荊湖大半已被忽必烈攻下,現在他們正在攻打潭州。今天早上臣剛接到來自潭州的消息,說是兀良合臺要從兩廣北上潭州了。”

理宗聽後,恍如雷震,差點昏倒在龍椅上,賈似道這些年來藏而不露,正在尋找機會,眼見此時天賜良機,便再也不用僞裝了,道:“皇上,丁大全上有欺君之罪,下有禍民之惡,罪不容恕,若不嚴懲丁大全,難以安撫前方將士。”

衆臣紛紛跪求道:“請皇上嚴懲丁大全!”

理宗道:“朕順應臣心!丁大全着實可惡,貶你出知鎮江,把守沿江防線,將功補過,若再有失,定罪上加罪。”

丁大全領旨退出朝堂。

理宗又道:“戰事緊急,衆卿以爲如何退敵?”

程元鳳道:“退敵之務只在四個字:調兵和選將。速將兩浙和福建之兵調往荊湖,選用良將前去鎮守。”

理宗道:“卿可有人選?”

程元鳳道:“江萬載百戰沙場,戰功累累,熟知蒙古,是再好不過的人選,眼下賦閒在家,可立即起用。”

亮節接着道:“臣還有一人推薦,此人曾隨趙葵鎮守淮東,三敗察罕,又在丹江和王堅一起火燒蒙古大軍,還幫助餘玠治理四川,多次退敵,他不愛名利,善惡分明,雖不在朝爲官,卻心懷天下,此人可堪大用。”

理宗心中早已知道他說的是誰,便默贊,道:“你說的可是李繼先?”

亮節道:“正是李繼先,他的大哥李庭芝領兵有方,他的三弟張世傑正在襄陽呂文德的帳下,二人也都是名將,當一起重用。”

理宗道:“好,速宣江萬載和李繼先進宮商討戰務。爾等先退去吧!”

江萬載和繼先奉詔進宮,和理宗同議抗蒙之事,理宗見到繼先後,不勝感慨,道:“李繼先,你到算是個難得之才,是朕沒有用好你,朕虧欠你了。”

繼先欣慰道:“皇上怎可有此言?是草民懶散愚鈍,不適合做官。”

理宗嘆道:“哎!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讓你們進宮只爲退敵,你們都是在殺場征戰多年的,與蒙古交戰經驗豐富,你們說說現在該怎麼退敵?”

江萬載道:“兩淮不必過慮,蒙古進攻的重點不是兩淮,蒙哥親自率軍進犯川中,可見他的主要意圖是要拿下全川,然後沿江順流而下。荊湖地處四川與東南之間,若荊湖有失,四川則孤懸西南,而朝廷則斷失一臂,但是四川和荊湖的軍隊多已潰散,必須要從東南各路調集援軍。只是路途遙遠,要讓援軍趕往四川是不可能的,只能調往荊湖;打退了忽必烈,蒙哥也就失去了側應。因此當務之急是穩四川,打荊湖。”

繼先道:“先解潭州之圍,若是不能儘快退去潭州的敵兵,等兀良合臺的軍隊與其會合後,後果不堪設想。”

理宗不住點頭。

江萬載又道:“臣以爲李庭芝可擔大任,不如讓他出知揚州,鎮守兩淮,穩住後方,我們就可以放開手腳了。四川之所以如此慘敗,皆因制置使庸碌無能,指揮不當,需即刻更換制置使。呂文德、呂文煥和張世傑多年來守襄陽頗有建樹,可讓呂文煥留守襄陽,張世傑領兵助淮西,調呂文德出鎮四川,指揮全川戰事。”

繼先補充道:“呂文德無論才謀還是經驗都足以抗衡蒙哥,由他指揮四川戰局,皇上可無憂。至於荊湖戰場,就讓江大人應付。潭州太守楊凌欺壓百姓,素無能力,而湘潭知縣李芾忠君愛國,才識過人,若由他鎮守潭州,可保潭州不破。”

理宗一一聽在耳中,慮在心中,他知道李庭芝、張世傑和李芾都是年輕後輩,雖說確實都是人中才俊,但並未有太多威望,因此即使重用也沒有什麼可以擔心的;遷呂文德入川也是順勢而爲,別無他策,若在朝中選出其他人來代替他,怕是不能的;至於江萬載,自聯蒙滅金以來,他在軍中威望很大,一呼百應,許多將領都是他當年的部下,讓這麼一個人領導東南各路兵馬去荊湖,自己怎能放心?於是便道:“那就依了二位所言,李庭芝出鎮揚州,罷了楊凌,讓李芾接掌潭州。李繼先,你奉朕的旨意速去襄陽,陪同呂文德一起率軍去重慶,有你助他,朕才放心。”

繼先應命:“是!草民定當竭盡全力助呂大人退敵。”

理宗望着江萬載猶豫不決,江萬載雖然眼神中閃爍着期待的目光,卻已經看出皇上的疑心,理宗道:“江愛卿,荊湖事大,你一個人應付不了,朕不忍心讓你一個人前去受累,就讓右丞相賈似道監軍,你做參議吧。”

江萬載一聽,涼了半截身子,他怎麼也想不到皇上會讓賈似道監軍,雖然如此,但國事要緊,只能委屈自己了,“臣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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