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藏圖風波

次日一早,繼先帶上《乾坤水戰圖》去找董槐,欲將所有實情向他言明,道:“上次來府說事,繼先隱瞞一事,還請大人原諒。”

董槐奇道:“何事?”

繼先從懷中取出寶圖,呈給董槐。董槐打開一看,大吃一驚,忙道:“這圖正是當年宮中丟失的《乾坤水戰圖》,你從哪兒得來的?”

繼先一臉歉意,“此圖一直都在我身上,上次來時想要告訴你,又怕你疑心,便沒敢說。”

董槐趕緊關上門,問道:“你是怎麼得到的?”

繼先道:“當年我任泉州市舶司使時,在泉州城外一座廢棄的媽祖廟中撿來的。”

董槐百思不得其解,自言自語道:“怎麼會在泉州,不是說岳州耍龍舞的那幫人偷走的嗎?”然後又道:“如此說來,寶圖在你手上已經很久了。”

繼先道:“是的。”

董槐忽然嚴詞責問道:“那你爲什麼不早交給朝廷?”

繼先坐在椅子上,嚇得向後一仰,怯聲道:“我......我是不得已才這麼做的。”繼而,繼先壯起膽,“大人知道,這圖在宮裡被冷落了幾十年,雖然是虞丞相畢生心血總結出的水戰精要,可是朝廷從來沒重視過,更可悲的是,連水軍建制也荒廢了,就算把寶圖交給朝廷又能怎樣?朝廷會好好利用嗎?”

董槐聽後,悲嘆不已,但聽到繼先如此妄議朝廷,又訓斥道:“繼先放肆了,朝廷用與不用自有朝廷的道理,臣子的責任就是忠心朝廷和體察百姓,你擅自懷揣朝廷機要,是對朝廷的不忠,若是今天的話被外人聽到,定會治你大罪。”

繼先爭辯道:“我不是朝廷的臣子,無需秉承爲臣之責,若不是在大人面前,我也不說這翻話,更不會交出寶圖。”

董槐也知道繼先是深明大義之人,便道:“我雖責備重了些,也是替你擔心,朝廷一直在尋找此圖,而圖就在你手上,這麼大的事,萬一被人知道了,你不就大禍臨頭了?”

繼先道:“我問心無愧,就算我拿了寶圖,也不是想佔爲己有。大人,我敬仰你,才願將寶圖交給你,希望你能向皇上勸諫加強水軍防衛,選擇良將,好好研究此圖。”

董槐道:“你放心吧,我明白你的用心,其實我早就有此意了,江萬載大人多次和我私下談論此事,說蒙古對江南虎視眈眈,江南現在之所以安定,全賴江水橫阻,所以,我們只要發揮好水戰的優勢,就可以大大削弱蒙古的進攻力量。”

繼先連連點頭,“蒙古也在尋找此圖,可想而知,他們肯定是想組建自己的水軍,已經有過江的打算了,所以咱們必須加緊水軍佈防和操練。”

董槐道:“正是,我明日上朝便向皇上奏明此事。不過......”董槐又猶豫道:“不過暫時還不能向皇上提寶圖的事,若驟然說出,皇上必會細問,搞不好會把你牽連出來,再等些時日,老夫找個機會再說。”

正說着,門忽然開了,二人驚起,董槐手中的寶圖滑落地上。董槐擡頭一看,竟是僕人,只見他瑟瑟發抖站在門口,手中託着一個茶盤,這僕人正是那天在善德客棧外跟蹤董槐的人。

僕人自知失禮,連忙下跪謝罪,“老爺恕罪,小人原是給老爺和客人送水來了,忘了敲門,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僕人一邊磕頭賠罪,另一邊卻將眼神掃向了落在地上的寶圖,恰好瞅到卷首五個大字,心中一顫。

董槐趕緊撿起寶圖,呵斥道:“蠢才!以後再這麼冒失,就攆你出府,把茶放在這裡,趕緊出去!”

僕人連連應命,將茶水放到桌上,忙退出關上了門。

僕人走後,董槐道:“難得你有此心,倒是朝廷虧待你了!”

繼先坦然一笑,“既然圖已交給大人,我就告辭了。”

董槐挽留道:“要不用了午飯再走,何必這麼着急?”繼先解釋說還有其它事,董槐也不便強留。

回去的路上,繼先正想着寶圖已經交給董槐,怎麼應付左寶書,偏偏這時,左寶書竟突然出現在繼先面前,唬得繼先面色慘白。

左寶書搖着扇,信自微笑,放佛繼先的一切行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繼先兄弟,一大早的,這是去哪裡了?”

繼先故作鎮定道:“隨便走走,不想這麼巧,竟碰到左堂主了。”

左寶書啪一聲合上扇子,“不是巧,我是特意來找你的。”

繼先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奇道:“找我?什麼事?”

左寶書笑道:“行啦!就別揣着明白裝糊塗了,《乾坤水戰圖》的事想好了沒有?是你交給我還是讓我自己取?”

繼先緊張起來,繼而又覺反正寶圖已經不在身上了,便不怕他威脅,“《乾坤水戰圖》是朝廷的機要,事關天下安危,我怎會輕易交給外人?實不相瞞,寶圖已經不再我身上了,我剛把他交給了朝廷。”

其實左寶書也猜到繼先不會將寶圖交給他,但他心裡很欣賞繼先,不願與他干戈相見,所以那天才婉轉求圖。但繼先遲遲不給答案,而楊天問安排的任務他決不敢違背,所以糾結幾天,還是決定找繼先來取圖。聽到繼先已經轉移寶圖,感覺受了騙,便道:“李繼先,你竟然耍我?”說完,便向繼先打來。

繼先的武功尚不是左寶書的對手,幾十招後便連連失手,被左寶書反手按住臂膀,“快說,寶圖交給誰了?”

繼先用力反搏,卻被左寶書押的死死的,動彈不得,強言道:“你休想知道半個字,枉我相信南會都是好漢,真是瞎了眼。《乾坤水戰圖》是朝廷用來對抗蒙古的機密,你們南會要它做什麼?難道你們和蒙古勾結,狼狽爲奸?”

左寶書猛擰了繼先的胳膊,將他一腳踢倒在地,罵道:“放屁,你個臭小子再胡說八道看我能饒了你?南會的人恨不得將蒙古人個個颳了,會與他們同流合污?”

繼先一聲慘叫,捂着胳膊站起來,邊揉邊道:“你們到底要寶圖何用?”

左寶書見寶圖既然已經不在他身上,不想多言,感覺再逼他也無意義,他知道以繼先的性格和爲人,肯定不會將寶圖下落告訴他;但心想若將他這樣私自放了,寶圖的事不了了之,便無法向楊天問交差,便對繼先道:“李繼先,雖然寶圖不在你身上了,但你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不然我不會放了你的。”

繼先道:“如何交代?”

左寶書道:“你到南會總堂一趟,親自向楊會領解釋,敢不敢去?”左寶書猜測這樣必會讓他膽顫心驚,畏懼而退;心想南會是什麼地方?高手雲集,江湖人只要一聽南會,便膽顫三分。

繼先一是覺得自己確實理虧,該向南會親自解釋,表達下歉意;二是左寶書重情重義放了自己,致使他無法交差,自己欠他人情,所以要陪他回去覆命;再者,他正好也想看看南會底細。因此便不管它龍潭虎穴,爽快道:“好!我去。依左堂主的功夫,從我手中取走寶圖輕而易舉,何況還有王總掌在,你既然肯放我,我絕不會讓你爲難,我願意陪你到南會走一趟。”

左寶書以爲繼先萬難答應此事,沒想到他竟一口答應下來,十分驚異,更對他這份勇氣多了幾份欽佩,“繼先兄弟果然義勇非常,敢到南會總堂去的人,江湖上還沒有一人。六月初一南會召開總議事會,我和王總掌、史堂主會在六月初一之前趕回總堂,到時候你和我們一起去。”

繼先道:“好,就這麼定了。到時候我們哪裡見?”

左寶書道:“六月初一之前建康府碼頭見!如果你敢不守信用,我饒不了你。”

繼先信誓旦旦道:“若是我有半點違背諾言,任憑左堂主處置。”

左寶書道:“既如此,我先告辭了。”說罷,轉身離去。

董槐把寶圖卷好,拿到書房,小心翼翼鎖到密匣子裡。這時,門外悄悄現出一個身影,窺探書房裡的一舉一動,身影乃是剛纔送茶的僕人,僕人看到董槐將寶圖放到密匣子後,迅速溜出了大門,向丁大全府中一徑跑去。僕人來到丁大全府中後,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告訴丁大全。

丁大全暗暗竊喜,“好你個董槐,竟敢私通亂賊,暗藏寶圖!這次你必死無疑。”然後對僕人道:“你馬上回去,別讓董槐那老賊發現破綻,他精明的很,你小心點。我立即進宮向皇上稟報此事。”

僕人領命而去。

丁大全坐上轎匆忙趕向皇宮,對理宗道:“皇上,臣破獲一個驚天消息,《乾坤水戰圖》已經找到,就在董槐府中。”

理宗一臉狐疑,“丁大人是沒睡醒就過來了吧?《乾坤水戰圖》怎麼會在丞相府中?胡言亂語。”

丁大全急道:“皇上不信?臣就算有再大的膽子怎敢欺騙皇上?”

理宗道:“既如此,你當細細說來。”

丁大全便道:“前些日子,我從嶽王衚衕經過,偶然見到董大人到善德客棧去,這本來也沒什麼,只是他便裝打扮,行動詭異,我覺得好奇,便想過去給他打招呼,誰知這時,客棧裡出來幾個江湖人,見他們一起進去,我沒敢打擾,看了下便走了。”

理宗奇道:“他怎麼跟江湖人有接觸?不過興許是他的私事,這有什麼?”

丁大全道:“皇上聖明,臣也是這麼想的。不過後來臣向客棧老闆打聽了下,皇上知道那幾個江湖人是誰嗎?”

理宗道:“你讓朕陪你猜謎呢?快說!絮絮叨叨的。”

丁大全連連應命:“是是!這幾個江湖人裡有一個是嶽州來的,還有一個是李繼先。”

理宗驚道:“你說李繼先?可是李庭芝的弟弟李繼先?”

丁大全見理宗如此驚訝,不知怎麼回事,回道:“是......是他。”

理宗嘆氣道:“哎!他算是一塊好料子,朕也想用他,但他卻不肯受委屈。”

丁大全沒想到自己的話引起理宗這茬子心事,感覺失了口,不該提繼先,便轉移話題道:“皇上,臣聽前丞相吳潛大人說過,當年借進宮演出之名偷圖的那幫人也是嶽州的,於是臣就留了心。果然,今日一早,李繼先悄悄進了董槐府中,將《乾坤水戰圖》交給董槐,董槐把它藏在了書房的匣子裡。”

理宗感覺聽得有些混亂,焦躁道:“你剛纔說是嶽州的那個江湖人,現在又說是李繼先把圖交給董槐,到底是誰?我看不可能是李繼先,你親眼看到是他交給董槐的?”說完後,理宗又忽然道:“慢着!董槐府中的事你居然瞭解得一清二楚,依我看,不是你存心誣陷就是心懷不軌。”

丁大全嚇得連忙跪下磕頭,“皇上,臣不敢,臣若有半點私心就不得好死!臣豈敢誣陷當朝宰相?是董大人府中的僕人看不慣他的所爲,才向臣透露了此事,臣這纔來向皇上稟報。”

理宗道:“起來吧!依你說來,你也是道聽途說嘛,保不準是那個僕人犯了錯被董槐教訓後生了歹心,便想出這法子來誣陷他。”

丁大全戰戰慄慄尷尬道:“可是......可是董大人的確與嶽州的江湖人有來往,這是臣親眼所見。況且這麼重要的事,僕人是不敢亂說的,若是子虛烏有,他這樣空口無憑栽贓朝廷宰輔,必被治死罪,諒他也不敢有這麼大膽子。”

正說着,屏風後面走出一位妃子,插金戴銀,錦衣華麗,十分出衆,然而面容略顯刻薄,這是閻妃。閻妃走到理宗跟前,勸道:“皇上,臣妾聽着丁大人的話倒有幾分可信,雖然僕人的話難辨真假,可是他冒得是殺頭之罪,怎敢平白栽贓董槐?無風不起浪,皇上不妨派人去查查,若是真有此事,自然無可辯駁;若無此事,也可還董大人清白。”

理宗猶豫道:“怎麼查?難道叫朕下令直接去查抄董府?”

丁大全附和道:“事關重大,還請皇上快速決斷。”

閻妃不斷推波助瀾,理宗只好下令派一隊衛士前去董府搜查。

若問閻妃爲何幫助丁大全,這話倒要多說兩句。眼下理宗最寵愛的後宮妃子便是閻妃,閻妃家境貧寒,陡然獲寵,全家頓受恩遇,不免會有些驕縱。董槐向來就反對恩蔭,因此接二連三對閻妃親戚的不法之事上奏,要求皇上懲治。奈何理宗經不住閻妃的哭鬧,一次次都不了了之。於是閻妃便嫉恨上了董槐,丁大全是個心眼靈活的人,他洞察了這一切,暗中買通閻妃,於是二人狼狽爲奸,合夥算計董槐。

俗話說家中有寶,牆裡牆外都是賊。董府僕人被丁大全買通,暗將繼先送圖之事告訴了丁大全,這事董槐自然不知道。且說董槐藏圖時,原來樑上還藏着一個毛賊,董槐剛一出屋門,他從房樑上蹦下,懷裡還揣着幾個瓶罐,鬼精靈掃視一下房間,暗暗罵道:“真他媽倒黴,本以爲到丞相府裡能拿到幾樣寶貝,沒想到一個銅子也沒見到,只有幾個破瓶爛罐。”

你知這人是誰?他正是建康府城外因欺負鍾蓮心被慧明教訓過的擒花賊侯展通,他竟到丞相府偷東西來了,一心想着堂堂大宋宰相,家中肯定珍寶無數;可他哪裡料道,董槐正直清廉,兩袖清風,家中除了日用物品外,根本沒有值錢的東西。

剛纔他正在書房搜尋時,恰好董槐進來放圖,他便躲在樑上偷看,見董槐神神秘秘放進匣子裡東西,心想必是好寶貝,於是放下懷中的瓶子,去撬匣子。侯展通是個慣賊,這種小匣子隨便一翻弄便被打開了,只見匣子裡放了一幅圖,便喪氣罵道:“今天真晦氣,丞相府裡竟是一堆破玩意。”隨手將圖扔在一旁;忽而又好奇,自言自語道:“不對,這應該不是普通的圖,不然怎會將它單獨鎖在這裡面?”於是又撿起來打開看,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掃視一通,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便捲上揣到懷裡,“管他呢,先帶走再說。”

侯展通帶着圖溜出書房,一溜煙從院牆翻出去,雙腳才落地上,正欲竄跑,迎頭卻撞上兩個和尚,“哎呦”叫了一聲,待要開口罵人,擡頭一看,卻嚇得倒栽在地上,驚叫道:“啊?怎麼......怎麼是你們?”

這二位和尚竟是九華派的慧明和慧淨,二人冷不防被人撞了一下,也吃了一驚,慧明定眼一看是侯展通,便知他又不行正事,甩出木杖砸在他的肩上,呵斥道:“侯展通,老衲三番五次勸導你,你仍不知悔改,真是朽木不雕。”

侯展通不屑道:“我爲什麼要聽你的?反正我打不過你,落在你手裡算我倒黴,隨你怎麼發落吧。”又自言自語沮喪道:“走到哪裡都能碰到你個老禿驢。”

慧明已然聽到,便道:“施主若是誠心向善,行事光明正大,自然不必怕老衲。”

侯展通冷笑道:“哼!我爲什麼要行善?我偏要做惡事。”

慧淨火冒三丈,對慧明道:“師兄,他死不悔改,不如把他帶回山上,讓慧通師兄發落。”

慧明道:“算啦,慧通師兄近日正在參禪,不可打擾他。侯展通也並非十惡不赦之人,何須帶回山?”然後對侯展通道:“我也不問你偷了別人什麼東西,你只要從大門進去,將所竊之物如數奉還便算了事。”

侯展通哪裡肯受這等侮辱?心裡十萬個不願意,奈何他又逃不出二位法僧的手掌,只有假裝答應道:“好吧。”

於是慧明收回木杖,侯展通機靈一下站起來,趁二人不防備,轉身溜走。慧明眼急手快,一個流星飛杖,啪啪幾下打在侯展通身上,將其打倒在地上,寶圖從他懷中落下。

慧淨上前疾手撿起,正欲打開看,卻聽後面一隊衛士跑來,三人皆不知何事,怕撞上衛兵圖惹是非,不便多加糾纏,侯展通便趁勢逃走了。慧明和慧淨既已拿到被竊之物,也不想繼續追侯展通,便任他而去。

衛兵過後,二人找個僻靜處打開圖,見是《乾坤水戰圖》,皆不知是什麼東西,便卷好要送回丞相府。纔到大門口,見衛士正敲着大門,二人暫避一旁靜觀。心想衛兵半夜來丞相府,必有大事,此時登門還圖不妥,便決定暫時保管此圖,明日再還。

門衛聽到外面敲門聲,得知是皇宮派來的衛兵後,不待回稟董槐便嚇得慌忙打開大門,衛兵二話不說涌進院內。董槐聽到吵鬧聲,出來查看,見是皇宮來的人,便納悶道:“不知何事驚動宮衛深夜造訪相府?”

領隊道:“董大人不要見怪,我們也是奉命行事,皇上讓我等來丞相府搜尋一樣東西,看完就走。”

董槐奇道:“什麼東西?”

領隊的只顧向書房走去,道:“一張圖而已。”

董槐已然猜到他們要找的可能正是《乾坤水戰圖》,心裡忐忑不安,跟上來攔住衛兵道:“可有皇上手諭?”

領隊的笑道:“董大人,若沒皇上旨意,我們就是再大的膽子豈敢搜查丞相府?”

董槐聽說是皇上旨意,不敢再阻攔,衛兵來到書房,一看果然在書架上有個匣子,然而卻沒鎖着,董槐驚愕。領隊的走過去打開匣子,董槐心跳如戰鼓,額頭冒出汗珠,腦中昏沉。

忽然卻聽到領隊的道:“居然是個空盒子!”衆人上前一看,果然是個空盒子

董槐連忙解釋道:“此乃老夫藏書之匣。”

領隊的只好作罷,因皇上只說讓查看密匣,並未下令搜查相府,他們 也不敢擅自擴大搜查範圍,只好回去交差。

衛兵走後,董槐雖躲過一劫,但另一怪事卻讓他更爲焦慮——寶圖好端端的消失了。董槐把閤府的人都叫了來查問,都說不知道,問是否見賊進來,也說沒看見。

董槐仔細一看,不見管家,便問管家哪裡去了,下人回道一個時辰前他向東門大街方向去了。董槐細細一想,丁大全的府邸就在那個方向,怪不得皇上會這麼快知道寶圖的事,一定是他跟丁大全告密,丁大全進宮奏報的。於是想想竟害怕起來,幸而沒有查出寶圖,否則後果不堪設想,不過他實在想不通寶圖爲何不翼而飛,他又不能明察,只好等明天找到繼先再商量。

兵士回宮回報說沒有查到寶圖,理宗道:“朕就知道董槐不是你說的那種人,丁愛卿,這次朕就饒了你,若是以後再敢胡亂誹謗重臣,朕絕不輕恕!”

丁大全戰戰兢兢道:“是!臣不敢!”於是羞愧退下。

次日,理宗派人夜查丞相府一事傳得沸沸揚揚,大半個臨安城都已知曉,繼先聞訊後擔驚不安,悄悄來到丞相府一問究竟。聽董槐講述後,既爲董槐躲過陷害而欣慰,又爲寶圖無故丟失而後怕,深恐落入隱身四狐手中。

二人正商量着怎麼找回寶圖,門衛來稟,說有兩個和尚求見,原來慧明和慧淨見丞相府已風平浪靜,便來交還昨日從侯展通手中奪回的寶圖。

董槐奇道:“老夫從不跟和尚打交道,怎麼會有和尚找我?他們是哪裡的和尚?”

門衛道:“他們只說是九華山來的,要還大人一樣東西。”

董槐更加不解。

繼先道:“不如先請進來再說。”

董槐道:“那就請他們進來吧。”

未幾,慧明和慧淨進來,繼先一眼便認出慧明,忙迎上前,“原來是二位大師!”

慧明見到繼先後,先是一愣,驚喜道:“李少俠也在這裡,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繼先施禮道:“見過慧明大師!”

慧明笑道:“阿彌陀佛,李少俠客氣了,這位是我師弟慧淨。”二人相互見禮。

繼先向董槐道:“大人,他們是九華山的慧明和慧淨二位大師。”

董槐笑道:“二位高僧來訪,請恕老夫有失遠迎!”

慧明道:“佛祖門人本該清淨,不應插手俗世之事,不過懲惡揚善也佛門職責,今日特來歸還一物。”

董槐奇道:“什麼東西?”

慧明取出寶圖遞給董槐,董槐打開一看,連同繼先一起大驚失色,董槐立即捲上圖,請他們進屋,道:“裡面說。”

慧明見董槐和繼先神色,便知此事非同一般,道:“想是此圖十分重要吧?”

董槐奇道:“大師從哪裡得來的?”

慧明道:“昨日我與師弟從相府外面的街上經過,見擒花賊侯展通從相府院牆裡翻出來,正好撞到我們,我二人把他攔下,奪回所竊之物,本想當即交還給府裡,卻碰到一隊衛兵進府,猜想府中許有大事,便今日纔來奉還。”

董槐長吁一口氣,感嘆有驚無險。

繼先道:“幸好二位大師昨日沒來歸還,不然董大人今天已經身陷囹圄了。”

慧淨奇道:“這是爲何?既如此,不如把它撕了。”

繼先忙道:“撕不得!若是撕了此圖,我們就是罪人了。”

慧明雖不知就裡,卻也不想多打聽,便不追問。

繼先道:“二位大師怎麼到臨安來了?”

慧淨道:“慧通師兄一直在尋找智儼親注的《華嚴經》,兩年前,棲霞寺的辯惠大師說此經可能流落在貴溪,師兄想派人去找,只因寺務繁忙,未得空閒,近日師兄閉關參禪,纔派了我們去貴溪尋找此經;後來我們轉道去了趟天台山國清寺,回來時正好經過臨安。”

繼先道:“原來這樣,經書可否找到?”

慧明道:“找到了。”

董槐道:“二位大師德高法深,必然能找到經書,老夫多謝二位大師還圖之恩。”

慧明道:“此圖本就是大人的,既然已經還了圖,我們就此告辭。”

繼先忙道:“二位大師何必這麼着急?”

慧淨道:“還要回山覆命。”

董槐道:“既如此,就不強留了,二位大師慢走!”

慧明和慧淨走後,董槐對繼先道:“看來相府也不是安全的地方了,丁大全既然有心陷害我,必然還有其他陰謀,老夫已經不能再向皇上親奏寶圖的事了,依我看,不如你還保管着,若有機會,把他交給江萬載大人,他征戰多年,掌管過水軍,若是由他研討此圖,必然對大宋更有利。”

繼先道:“朝廷早已經罷了他的軍權,他怎能用的了寶圖?”

董槐搖手道:“不不!朝局變化萬千,說不定哪天皇上還會起用他的,你聽我的沒錯。”

繼先只得又收下了寶圖。

楊亮節從越州押回漠北雙雄後,先將二人送到大理寺看押審訊。這日早朝,楊亮節奏報漠北雙雄之事,道:“臣自越州擒回蒙古暗探,並將二人押解回京審訊,大理寺查證二人是蒙古大將兀良合臺的手下,受兀良合臺之命來大宋探取機密。”

理宗道:“他們可否探到一二?”

楊亮節道:“未曾得手便被臣拿下。”

理宗欣慰道:“楊愛卿爲朝廷立了大功,理當重賞。”

楊亮節回稟道:“此二人並非臣親自擒獲,而是李繼先把他們交給臣的。”

理宗驚道:“你說是李繼先抓住他們的?”

楊亮節道:“臣不敢隱瞞,正是李繼先。”

於是董槐道:“皇上,李繼先有大才,又是科甲出身,前翻雖負氣辭官,然並無大錯,且他屢立大功,頗有建樹,可以重新啓用。”

丁大全忙勸阻道:“臣以爲不可起用李繼先,李繼先放蕩無拘,目無綱紀,當年爲官時屢次三番爲亂法度,朝臣多有非議;且他擅自辭官,蔑視皇上,此等狂妄之人不堪爲官。”

理宗頗知繼先心性,料想即使授他官職他也未必會去做,便道:“朝廷用人皆有常規,李繼先雖有功,也不可隨意授他官職,朕另有賞賜。”

董槐不好力爭,楊亮節又道:“皇上,既然大理寺已經審明漠北雙雄,也已按律定罪,二人該當問斬。”

丁大全本來無意干涉此事,但他心裡不服董槐,又因楊亮節不肯投靠他,便要壓制一下楊亮節,於是橫插一槓子,非要與他們爭個高低,便道:“皇上,漠北雙雄的確該殺,但若殺了二人,於我大宋又有什麼好處呢?無非公開彰顯大宋與蒙古的仇恨,只會又讓蒙古找到進犯大宋的理由。眼下,雙方戰事已息,百姓好不容易有了安定日子,若爲了此等小事挑起兩國戰端,豈不因小失大?再說了,雙方交戰,互派暗探本來就是常事,我大宋在蒙古不也有很多探子嗎?”

理宗聽後不解其意,道:“你的意思是?”

丁大全道:“臣以爲不如放了他們,一來可以彰顯大宋天威,讓他們知道我們可以輕而易舉擒了他們,也有胸襟放了他們,讓他們心裡敬服;二來,可藉此事宣揚一下,讓蒙古那邊知道我們不屑於與他們爭鬥,領會我們的言和之意。這樣一來,我大宋就可以免除戰事,休養生息。”

董槐聽後十分氣憤,指着丁大全道:“丁大人竟然說出如此下言,你自取羞辱不要緊,還要拉着朝廷一起受辱,這也是你該說的話?蒙古派人窺探我們,我們抓了他們的暗探卻要放掉,豈不讓蒙古恥笑我大宋,說我們怕他們纔不敢殺?”

丁大全道:“董大人言重了,我也是爲百姓着想,難道你非要看着戰事四起、百姓受難嗎?”

董槐正色道:“難道大宋還怕蒙古不成?”

理宗攔住二人,“不要爭了,朕自有主張。漠北雙雄雖說是蒙古派來的暗探,好在他們也沒有竊取到什麼機密,大宋乃禮儀之邦,朕不想爲此等小事壞了當前穩定局面。自端平以來,我們與蒙古連年征戰,敗多勝少,前線百姓飽受戰亂之苦,民不聊生;蒙古兇殘,不食禮儀,窮兵好戰,若因此事讓他們找了藉口挑起事端,不知又有多少百姓和將士喪命,朕以爲還是大事化小,以和爲貴吧。”

楊亮節驚道:“皇上,難道真要放了他們?”

董槐也道:“若不懲處他們,何以讓衆人心服?他們可是大宋的死敵呀!”

丁大全見理宗有些猶豫,便道:“皇上,不若每人重打一百大棍,如此既不失朝廷尊威,又不傷兩國和氣。”

理宗欣然同意。董槐和亮節也不好再辯駁。

退朝後,董槐指着丁大全怒罵道:“豎子!你與老夫政見不同便罷,怎可拿此軍國大事與我爭鬥?你......”

丁大全雖怒不可遏,卻強忍下來,面帶笑容道:“董大人消消氣,我也是爲了朝廷,你何出此言?”說罷便拂袖出堂。

漠北雙雄本已受了重傷,又捱了一百棍子,內傷加外傷,幾近殘廢,雖被放了出去,可是任務沒有完成,落得此等下場,怎敢回去見兀良合臺?便在臨安城外徘徊,不知去處,已然如喪家之犬。後來找了個破廟,在裡面養傷,二人打算養好傷後回到黑山老巢,然後苦練武功,以求日後找李繼先比武,以雪越州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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