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嶷和路遠聽到明萱這句話,都大感意外,連那個尋短見的女子都怔住了,她不由道:“爲什麼?”
“至少你和他還沒有婚約,至少他還沒有因爲要另攀高枝而想殺了你,這世上比你更不幸的多的是了,就因爲一個負心人你就要尋死,你如何對得起生你養你的父母?你這是不孝。況且你若死了,最開心的還不是那個負心薄倖之人,他可以開開心心地和他新歡一起白頭偕老,甚至不會爲你掉一滴眼淚,讓親者痛仇者快,你這是蠢鈍不仁。不仁又不孝,你若是再要爲了那個負心人去尋死,我阮明萱絕對不會攔你,更不會再跳下去救你!”
她一席話說得女子汗水涔涔,她喃喃道:“姑娘說的是,爲了他我就去尋死,不僅對不起我阿爹阿孃,更稱了他的心如了他的意,我太傻了,太蠢了。”女子跪倒在明萱面前:“謝謝姑娘的救命之恩,我不會再尋死了。”
女子謝過明萱的救命之恩後,就踉蹌着離去,隨從路遠看向那女子的背影,疑惑道:“她真的不會再尋死了嗎?”
明萱只是道:“不會了,她還是會傷心,但是她不會再爲了那個男人去死了,因爲她知道不值得,等到時間慢慢過去,她會忘了那個男人,她還會是以前的那個她。”
那女子已經走遠,遠到再也看不到,明萱平復了下自己的心緒,她轉過頭,蕭嶷的臉上帶着一絲探究一絲疑惑,明萱心虛地低下頭,剛剛那女子的經歷讓她想起了自己,她在說那女子,又何嘗不是在說自己?蕭嶷不會猜出什麼吧?她心虛地想。
但是蕭嶷卻什麼都沒有問,而是說道:“公主您身上都溼透了,這樣會生病,如果不嫌棄,還是到我的馬車裡去換套乾的衣服吧。”
明萱大感意外,蕭嶷肯定看出了什麼,但他卻沒有問,讓她繼續保留自己的小秘密,明萱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她到蕭嶷馬車去換了套乾的男裝,然後就跳下馬車準備和蕭嶷告別,蕭嶷卻叫住了她,問道:“不知公主是準備去哪裡?”
明萱遲疑了半響,才答道:“廣陵。”
“我也要回廣陵,公主可願與我同行?”
“啊?”
“公主不必擔心。”蕭嶷微笑道:“我只是聽湘東王殿下提及公主曾經在驛館裡遇刺,所以擔心而已,公主可以坐在我的馬車裡去廣陵以避人耳目,而且請公主放心,我會不言不問的,我不會告訴任何人您在哪,也不會問公主您不想回答的問題的。”
明萱想了半響,這的確是最好的辦法,她自己坐在蕭嶷的馬車裡,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她感激道:“那多謝二公子了,對了,二公子不要公主公主地叫我了,就叫我明萱吧。”
“這……”
“你總叫我公主,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
“那好吧……明萱。” 蕭嶷揚起脣角笑了笑,明萱歪着頭看着他,吐吐舌頭道:“我阿爹曾經跟我說過一句話,叫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我當時不理解,今天看見你,才知道這句話裡說的君子是什麼樣的。”
蕭嶷愣了楞,竟不知如何回答了,他咳了聲,偷偷轉過頭,陽光下,只見他白玉一般的面龐緋紅一片。
廣陵城中盛讚的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的蕭二公子臉紅了。
蕭嶷是個很守信用的人,他果然對明萱不言不問,沒有問她任何問題,明萱一人坐在馬車裡,看着馬車外他騎馬的身影,竟覺得無比安心。
行了一會,走到一處竹林處,蕭嶷對馬車裡的明萱笑道:“過了這片竹林,我們就算真正離開建康地界了。”
明萱看了看竹林,竹林裡面雜草過膝,白霧叢生,她不由道:“這裡不太好走吧,有沒有另一條路。”
“這是最快的道路,如果繞道,需要個半時辰才能趕到竹林對面,這裡我來時走過,沒事的。”
明萱點頭:“哦,那好吧。”
蕭嶷微微一笑,就指揮着衆人前進到竹林裡,此時卻傳來一陣尖銳的尖嘯聲,蕭嶷皺眉道:“不好,有危險。”
果然從前方躍來數十個黑衣人,皆手執利刃,朝馬車躍來,路遠趕忙抽出兵刃,迎上前去,明萱也嚇得從馬車裡跳出來,她慌道:“是他們!”
“他們就是想刺殺你的人嗎?”
“是的,那日在驛館裡想殺我的人,也是這樣打扮。”
路遠雖然武功高強,但是寡不敵衆,他已漸漸不支,而蕭嶷這邊雖也有數十人,但都是些車伕小廝之類沒有武功的人,看到這個陣仗,自己都嚇得縮在蕭嶷和明萱身後,更別提去幫忙了,路遠衣衫已被劃破好幾個口子,黑衣人劍刃上都是碧瑩色,一看就是餵了劇毒,明萱咬咬牙,從荷包裡取出一根竹筒,喊道:“都住手!”
那些黑衣人聽到她的喊聲,都循聲望過來,路遠趁機跳出戰圈,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氣,蕭嶷緊張詢問道:“沒事吧?”
“公子放心,沒傷到。”
那個爲首的黑衣人看向明萱一羣人,怪笑道:“丫頭,你那個朋友武功雖高,但雙拳難敵四手,你身邊那個病秧子小白臉和他身後那羣廢物壓根不會武功,你今日是在劫難逃,若你肯乖乖走過來,我可以考慮放過他們。”
明萱咬牙道:“還不知道是誰在劫難逃呢!”
黑衣人桀桀道:“好大的口氣!”他說罷就示意下屬前往抓住明萱,明萱拿着竹筒對準他們喊道:“別過來!”
她手雖然有些顫抖,但眼神卻堅定無懼:“知道爲什麼你們驛館行刺沒成功嗎?就因爲這個!”
她將竹筒對準竹林,按下按鈕,從竹筒裡立刻飛出數十隻細小如針的弩/箭,弩/箭從四面八方射到竹子上,那些竹子竟然都冒起了白煙,明萱昂頭道:“你們兵器上有毒,我也有,誰如果有自信能躲過我這個暗器,就儘管放馬過來!”
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覷,明萱這個暗器□□發射的方向十分分散,不太好躲,他們看着竹子上的白煙,一個個都不敢上前,明萱趕緊道:“我不喜歡殺人,你們如果現在滾,我就放你們一馬!”
那黑衣人首領考慮了半響,不甘揮手道:“走!”
聽到首領這句話,黑衣人頃刻都退得乾乾淨淨,明萱這才長出一口氣,放下手上的竹筒,路遠摸了摸身上被劍鋒割破的衣服,心有餘悸道:“阮姑娘,沒想到你還有這麼厲害的暗器啊,爲什麼不早拿出來啊?”
“因爲這個暗器並不致命。”明萱心虛道。
“啊?可是阮姑娘你剛剛明明說它有毒啊……”路遠疑惑地看向明萱,明萱搖頭道:“我是騙他們的。”
她拿起竹筒,竹筒上方是個有着密密麻麻小孔的鐵蓋,製作地十分精細,明萱旋下鐵蓋,只見竹筒中間有圈兩層的鐵網,明萱將按鈕往上推,鐵網就垂了下去,裡面弩/箭箭頭露了出來,將按鈕往下推,鐵網就又彈了上去,將弩/箭擋在裡面,鐵網兩層中間均勻地鋪着生石灰:“這個是讓竹筒內部保持乾燥用的,弩/箭箭頭沾到這些生石灰,生石灰遇水會冒煙,而恰好昨夜剛下過雨,我知道竹子上肯定都還有水滴,所以故意將暗器射到竹上,嚇退了他們。”
路遠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阮姑娘,你好厲害呀,能做出這麼棒的暗器,還能想出這麼好的法子。”
明萱不好意思道:“我也是急中生智罷了,還好他們一嚇就走了。”
一直沉默的蕭嶷神色十分凝重,他開口道:“但是他們馬上就會回來了。”
“爲什麼?”
“因爲他們是七殺門的殺手。”
明萱驚訝道:“七殺門,那是什麼?”
“數十年前,江湖新崛起一個殺手組織,名喚七殺門,他們自稱‘上天入地,不死不休’,意思是隻要接了一單生意,被追殺的人無論躲到哪,他們都會追殺到底,他們每個殺手右臂衣服上都繡着一隻七殺星,牙齒裡都藏着毒/藥,只要被擒立刻服毒自盡,絕不會透露任何信息,因此七殺門的要價雖貴得離譜,但要找他們的人還是趨之如騖,明萱,他們既然找了你做目標,就不會放棄,你如此輕易放過他們,他們必然心生疑竇,不出一炷□□夫,他們就會回來看個究竟的。”
明萱立刻緊張起來:“那怎麼辦?”
她身後的那些小廝車伕們更加緊張,一個個都互相抖索起來,明萱看了看他們,忽對蕭嶷道:“反正他們要的是我,我留在這,你們快走吧。”
蕭嶷搖頭道:“不,事情還沒有壞到這個地步。”
“可是我們打不過他們。”
“這個世上武力不是決定一切的。”蕭嶷望向幽深竹林:“我想這片竹林終於要發揮它的用場了,明萱,我還需要你的幫忙。”
“我能幫你?”明萱傻傻問道。
蕭嶷一笑,眸中神色溫暖如朝陽:“明萱,不要小看自己,等我們穿過這片竹林,你就知道你有多麼重要了。”
明萱不解地怔住,路遠悄悄湊過來對她耳邊道:“跟着公子走吧,公子不僅對天下事瞭如指掌,而且他懂的東西可多着呢,公子這樣說,我們的命肯定丟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