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上方,英顓正與黑袍人鬥戰着,兩團黑色的火焰不斷的進行正面碰撞。
兩個人這一次就是純粹的靈性對撼,這是因爲他們的功法同出於一源,雙方都知道尋常的傷害奈何不了對手,與其用那些繁複多樣的手段,那還不如直接用靈性力量來決定勝負。
黑袍人本來以爲自己修行的時間更長,所具備的心力也應該更多,可是他漸漸發現,英顓的心力遠比他預料之中的強盛,甚至很可能超過了他。
可是他身上卻一點都看不到恐懼的意味,反而越來越是興奮,因爲他知道,在自己耗盡靈性的時候,自己所期待的那一刻也就到來了。
由於兩人是傾盡全力的出手,每一次交擊必然是傾盡全部的力量,所以只是短短一刻之後,兩人的氣息就不約而同開始跌落。
相比較英顓,黑袍人的氣息無疑跌落的更快,他的身軀好似在慢慢失去實感,逐漸變得輕薄散淡起來。
又一刻後,他的身軀只有中間部分還能清晰分辨清楚,其它地方好似都融化到了大氣之中。
沒有多久,他便徹底耗盡了其餘部分,只是剩下了一團黑色的扭曲煙火漂浮在那裡,那下面還有一隻閃爍着眼睛,用虛弱聲音道:“英顓,快,吞了我,你的功法就能圓滿,我的道路終將會被證明是正確的。”
英顓平靜地看着他,道:“我不會走你的路。”他衣袍一蕩一拂之間,在那一隻眼睛驚怒不解的目光下,整個煙火轟的炸開,化爲點點菸燼飄散墜下。
而就在他拍散這煙火的一瞬間,有一絲絲黑煙從他的身軀之上飄起,似有無數哀嚎在裡響起,片刻之後,就消散殆盡。
他身上形如黑色煙火的罩衣依舊在那裡飄蕩着,但此刻看去,卻似乎變得澄淨純粹了許多,再沒有之前的那種晦暗與深沉了。
治署之內,鄧明青、姚弘義、朱闕、託洛提、銀先生五個人又一次來到環形大廳之內。
因爲烽火臺點燃在那裡,或許下一刻就有可能被天夏本土看到,所以他們的動作非常迅速,幾乎在決定喚醒“安神”之後,就立刻開始了準備。
片刻之後,十來名蒙着頭臉的高大壯漢把一個一丈多長,半丈來高的東西擡進來的大廳,只是上面蓋着一塊厚厚的遮布。
銀先生示意了一下,就有一個隨從給姚弘義和鄧明青分別遞上去了兩枚棗紅色的藥丸。
姚弘義拿過之後,捏在手裡看了看,問道:“這是什麼?”
銀先生道:“稍候所見到的東西是一位遠古神明的靈性腦顱,沒有靈性力量的人,若是單純用目光去觀察,神智會受到一定的影響,這兩枚藥丸是幫助兩位鎮定心神的。”
姚弘義點了下頭,他之前也是吞服過神丸的,對這東西沒有多少抗拒,當即喊過隨從遞來一杯水,和水將這枚藥丸吞服了下去。
鄧明青卻是推開遞來的藥丸,自己從袖中摸索出一個丹瓶,倒了一點藥散吞下去,隨後看了一眼銀先生,示意自己沒有問題。
銀先生揮了揮手,就有幾人上前,將那塊巨大厚重的遮布掀開,露出了裡面的東西。
這是一塊巨大通透的晶玉,整個呈現出腦顱形狀,光滑對稱的皺褶半點也不醜陋,反而具備某種美感,還有星星點點幽藍色的光亮在裡閃爍,就好像最爲璀璨的夜空,蘊集了無限的神秘與深邃,光只是注視着,就感覺自己陷入了一場最爲深沉的迷夢之中。
不過衆人看到這東西后,反應卻是不一,朱闕皺了皺眉,就把眼移開了,託洛提臉上全是讚歎。
鄧明青表情淡淡,沒有什麼太多反應。
姚弘義則是目不轉睛的看着,似是深深吸引住了。
銀先生道:“這是另一個遠古神明的腦顱,我們用一定的方法重新讓其恢復了活力。”
姚弘義一驚,道:“這東西是活着的?”
銀先生道:“可以這麼說,但是諸位不用擔心,它並不具備自身的意識,只是單純的一個載體而已。”
鄧明青道:“之前說控制安神的方法,就是這個麼?”
銀先生道:“是的。”
他從袖中拿出了一根泛着銀色的金屬短棒,“這是都護府南方鎮元點取出來的,名爲‘樞陽’的東西,當初東廷都護府就是利用這東西束縛安神,引導安神的力量,並使得這力量按照都護府的意願運轉着。”
他將這短棒舉高了一下,“有了這東西,再加上這個遠古神明的腦顱,我們就能令安神遵從我們的意志。”
姚弘義道:“可是銀先生,你不是說都護府有南北兩個鎮元點麼?你手中只有這一根‘樞陽’沒有問題麼?”
銀先生道:“北方還沒有消息傳回,我猜測是遇到了某種變故,只是就算找到了,現在看來也來不及送回來了,但是沒有關係,哪怕只是釋放安神的一點力量,應該也是足夠了,只是在控制上會稍稍弱一些。”
姚弘義又言:“銀先生你之前說玄府也有一個鎮元點,這會不會有什麼變故?”
銀先生道:“並不會,玄府只是負責看守這鎮元點,‘樞陽’的堅硬和牢固程度遠遠超過我們所見過的任何東西,足以承受任何神力的衝擊,甚至能當做武器來運用,它是在天夏本土煉造好並送過來的,裡面的運轉方式也應該是在那個時候早就定好的,玄府的人沒有這個能力去改變,而且他們也不可能再去找一個同樣的遠古神明的腦顱了,所以這一點不必擔心。”
鄧明青這時道:“既然東西已經齊全了,那麼是不是該喚醒安神了?越是拖延,對我們越是不利。”
銀先生看着衆人道:“在此之前還需要做一件事,安神是一名惡神,所需要鮮血和殺戮,我們需要一批上好的祭品。”
鄧明青皺了皺眉。
姚弘義沒有出聲。
託洛提卻是一臉理所當然。
銀先生繼續道:“祭品我覺得可以用瑞光城裡的五千衛尉軍,這些人都是身強力壯的軍卒,而且大多數都有着安人的血統,我想安神會喜歡的。”
衆人都理解他的意思,這批衛尉軍是隻效忠大都督的親軍,將來也不可能忠心崇奉神國,留着也是一個麻煩,所以乾脆借這個機會將之清理掉。
銀先生看向託洛提,道:“這件事可以麻煩託洛提神麼?”
託洛提道:“雖然神明從不向神明獻祭,不過安神畢竟將會成爲我們神國的‘主神’,我想我可以適當表示一下我的‘謙卑’。”
言畢,他從階臺上下來,轉身往大廳之外走去。
剩下所有人都在這裡等待着。
姚弘義這時隱隱聽到了外面傳來的唸誦“夏風”的聲音,似是旦港之外的局面並沒有被安撫好,不由皺眉道:“沒用的東西,這麼點小事也處理不好。”
他看向鄧明青道:“鄧尉主可否借我一點人手?”
鄧明青淡聲道:“現在神尉軍分散在城裡各個角落,恐怕難以分給姚公多少人手了,況且根源在於烽火臺,這一處解決了,其他也就不必在意了。”
姚弘義看着他道:“鄧尉主,我一直很好奇,你既不吞服神丸,也不追逐力量和權勢,那爲什麼要這麼努力的顛覆都護府呢?”
鄧明青回望他一眼,口中道:“你會知道的。”
只是等了半刻之後,託洛提就走了回來。他身上沒有半點血腥氣,連表情都沒有多少變動,好像只是單純出去走了一圈,可是姚弘義此刻卻覺得身上無端升起一股冷意,這個時候他才真切感受到,對面站着是一個神明,是一個對凡人生命無比的漠視神明。
銀先生也沒有多問,走到那個遠古神明的腦顱之前,他拿起那根“陽樞”,然而就對着那個腦顱插了下去,這東西居然像穿透什麼膏凍一般,輕而易舉就沒入進去半截。
只是銀先生卻是馬上就鬆開了手,並退開了幾步,。
姚弘義問道:“這樣就可以了?”
銀先生道:“我不能賦予它太多的思維,那樣只會造成混亂,還有可能掙脫我的束縛,我們只需告訴它,摧毀天夏烽火,便就足夠了。”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候,衆人便看見那腦顱之上有絲絲幽藍的光亮跳躍閃爍着,而後一股令人爲之心悸的力量開始散發出來,那個金屬棒也是跳動不已,讓人覺得彷彿下一刻就會從中跳出來。
這個時候,遠處的海上忽然颳起了大風,一陣陣往瑞光城方向吹來,而且越來越是猛烈,天上烏雲緩緩聚來,將天幕遮蔽,星光黯去,一股沉重的壓抑感隨之籠罩而下。
瑞光城中出現了輕微的地震,西南城區一些簡易屋宇接二連三的坍塌傾毀,各個以原先神廟改造的建築出現了劇烈的搖晃和震動。
瑞光城中心位置,地面在緩緩隆起,在拱隆到一定程度後,如脆弱的裹毯一般被扯裂,一隻巨大的手臂從大地之下伸了出來!
它似乎和內城臺地一樣高大,黑暗的雲幕之中,偶爾有閃電劃過,可以看到那張開的五指正對準着天空,像是在無聲吶喊着什麼,而後那手掌轉動了一下,就對着那唯一還在散發耀目光亮的烽火臺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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