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舟飛過駐地,的確如那鄭道人所言,能夠看到一根根立於荒原之上,兩側相對並立的界樁。
這些樁柱十丈高下,皆用通體一色的玉石打磨而成,內中嵌有夜明石,大約每隔十里就有一對。
而有的界樁之側還立有泊舟天台和飛舟,上方更是豎立有大塊的璀璨玉琉璃,顯然正是修士駐守在此,這應該是此間負責巡守並進行芒光傳訊的地方。
從鄭道人的消息來看,這兩年來,因爲外部壓力的減輕,洲中更多精力轉向了民生,如今通向玉京方向的界樁已是完成了,如今兩地已是逐漸恢復了交通,並且下一步就將修築從玉京到青陽的地下馳道了。
而有着這些界樁指路,白舟也不必再去在意外面的濁潮之擾,便是到了晚上,樁柱內部和頂端的夜明石也會發出光亮,所以行舟速度也是一下加快起來。
只是一日之後,白舟便即來到了原來的方臺駐地上空。
這裡原先除了駐地,外間就是一座座立於荒涼原野上的軍壘,而現下卻以早前的方臺駐地和天機院駐地爲中心,擴展出了又一個更爲巨大的聚集地。
從惲塵寄給他的書信看,洲中如今設了三個別州,其中兩個,是攻伐下霜洲後的獨州和密州。
這兩處地界本就從青陽上洲分離出去的,屬於恢復舊地。
不過因這兩處地界在七十年前本就是玉京直屬,而且現在又十分破敗,所以洲中索性將這個麻煩重新扔還給了玉京。
玉京那邊也是直接接納下來,並將這兩處直接變成了駐軍之地,顯是道途通暢後,已是着手準備加強對地方洲域的轄制了。
除此外,還有一處新設別州,就是方臺駐地這裡了,這裡已是被命名爲“擴州”,並從洲域內遷徙了二十萬人到此定居。
張御在上空望了幾眼後,並沒有在此停下,而是繼續往東行進,再是一個夏時後,就見前方出現一大片青光,大青榕的輪廓已是隱約可見了。
許成通望着前方直透天際的巨大青影,臉現驚容,向青曙問道:“青曙少郎,那是否就是……”
青曙道:“許執事,那便是之前說的大青榕了,聽聞當初濁潮到來時,是一位上境大能爲庇佑青陽所化。”
許成通眼中露出一絲敬畏,同時還有一絲佩服。
也是到了他這個境界才知道,要做到此事需要何等高深的法力道行。
而修到這等境界,卻還能毫不猶豫捨棄自身,遮護萬民,怎麼誇讚都不爲過。
雖然他自認成不了這樣的人,可不妨礙他對這樣的人表示敬佩。
只是隨着白舟愈發接近,在即將進入大青榕時,那些氣枝卻是微微晃動了起來。
張御立時感覺到了外間有一陣陣威壓到來,但是隨着他身上的玄正和巡護印信放出光亮,這壓力卻又是很快消退不見。
對於這些變化,無論是青曙還是許成通等人,卻都是毫無所覺,
他心中明白,若是實力不達到一定層次,恐怕是不會引起大青榕的注意的,這應當是自己的氣息力量已然遠遠超越了同輩,這才牽動了大青榕的感應。
當然,即便到這一步,對比與大青榕的力量,仍然相差巨大,這一步,可謂是天與地的差別。
他凝視着上方的大青榕,看着那一根根晃動的氣枝,還有那濃雲一般的繁盛樹冠,目光變得很是深遠。
青曙這時道:“先生,前面快要高州了,可要去開陽學宮那裡去看一看麼?”
張御道:“不必了,那裡也沒什麼故人了,我們先去巨州,往玄府走一趟。”
他至今還領着青陽玄正之職,這兩年來卻還從未回來過,今朝既然到此,當需先往玄府一行。
白舟再入了洲域之後,這一路上的巡遊飛舟和造物蛟龍就多了起來,並且可以看到一座座新的跨州穹橋被立了起來。
儘管現在霜洲已滅,北方那一支泰博神怪也是近乎被打殘,但是荒原之上仍然存在着各種混沌怪物和異神勢力,還有強大的靈性生靈,而最爲令人忌憚的自然便是魘魔寄蟲了,誰也不知什麼時候會有變故發生,所以保持一定的軍事力量也是必須的。
因是在洲內不便飛馳過快,張御便就放緩了一點速度,半日之後,方纔進入了巨州,又半刻後,便進入了安壽郡內。
這裡風光與外間截然不同,外面是如珍珠一般綴在綠地上的湖泊羣,而只是一山之隔,便是宛若詩畫的煙雨樓臺和青山秀水,這可說得上是整個青陽上洲內最具天夏古風的地界所在了。
白舟之中衆人此刻已是遠遠可以矗立在湖心之中的高聳鶴殿了。
張御目光一顧,發現到鶴殿之外周圍多了不少規模不大的禁陣,以往因爲濁潮影響,玄府周圍可佈置不了禁陣,只能靠一些法器支撐,而現在則是不同了,隨着濁潮消退,顯然許多修道人舊有的手段卻是可以用上了。
此時玄府之內,玄首惲塵已是通過之前傳來的芒光傳訊,提前得到了張御回來的消息,此刻也是帶着明善道人自裡迎了出來。
白舟在玄府外緩緩落停,張御帶着許成通等人自裡步出,惲塵也是迎上前去,稽首一禮,道:“久不見玄正,玄正可安好否?”
張御還有一禮,道:“玄首安好,縱有小礙,如今也都是悉數解決了。”
惲塵不禁莞爾一笑,道:“我知定難不住玄正。”
他此時看了看張御,見其氣息難辨,根本看不出深淺來,應該是兩年之內又有長進。
這倒也不奇怪,玄修畢竟在上境之前修道比真修快上許多,而且在他眼裡,張御一直是資質極好的那類人,更不說還有季節這等表現更爲出衆的人物。
而此時玄府某處偏殿之內,有一名看去二十來歲的道人正在案前寫字,一個個秀美文字在他筆端之下出現。
他修眉秀目,膚若膩玉,身上衣物也是極爲整潔寬舒,只是身形有些纖弱,神氣看着有些陰柔。
他此刻似乎頗爲怡然自得,對外間動靜也是不聞不問。
這時一名弟子跑了進來,對他一禮,道:“衛師,那位張玄正回來了。”
衛道人輕輕嗯了一聲。
那弟子見他沒反應,卻是語聲激動道:“衛師纔是玄廷任命的新任玄正,可衛師到來後,那位惲玄首總是推三阻四,既然這位張玄正回來了,那麼……”
衛道人語聲平淡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弟子一愣,道:“衛師?”
衛道人卻是衝他擺了擺手,那弟子無奈,再是一禮,也只得悻悻退去了。
而另一邊,惲塵令明善道人招呼好許成通等人,自己將張御請到了裡間。
兩人互敘了一番別情後,惲塵道:“玄正,玄廷似是知道玄正要返歸內層一般,數月前遣一位同道到此,說是來接替玄正之位的,我也準備給玄正去信言說此事。”
張御道:“我雖任青陽玄正之位,但這兩載以來並不在洲中,無甚功績,也是時候該卸脫此位了。”
惲塵沉吟道:“話雖如此,玄正雖然不在洲內,可玄正在與不在卻是大爲不同的。”
張御的名聲是以往幾次征戰打出來的,而且是在他手中完成了併合諸派之舉,期間又伐滅了霜洲,鎮壓了逆反的造物派,威望可謂無人可比。
雖兩年之中他不在,可是對修士來說,這其實沒什麼分別,只要他還擔任着玄正一位,那麼就放心的很,可是新來一人,衆道就未必服氣了。
最爲重要的,張御可是玄修,所以他坐着這個位置衆多玄修也是放心,而現在這位新來的衛道人乃是真修,這就讓諸道頗不放心了。
張御也知惲塵的顧慮,他考慮了一下,道:“這般,我還要在青陽停留一段時日,待有暇我與諸位道友說上幾句,當能安撫住他們,再則,有玄首在此,還怕有什麼不公麼?”
惲塵點頭道:“我只有勉力而爲了。”他並非玄尊,一個玄正若是和他意見相左,他也不見得能壓制住,所以這也不是什麼客氣話。
張御倒是並不覺得此事難爲,便他不是青陽玄正了,也還是玄廷巡護,若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諸人也一樣可以來尋他或者寄書於他,他即便不出面,也可以向玄廷呈書。
而且他認爲,玄廷不會不知道這裡的情況,卻仍然派遣出了一位真修,那麼這位一定是有來歷的,多半是不會胡亂施爲的。
在與惲塵進行了一番長談之後,他將一些事情定下,便告辭出來,回到了本屬於玄正的殿閣宿下。
他下來在玄府住了五日,順便也是處理了一些本該是玄正所需做得事情,但是在此期間,他自始自終都是未見到那位衛道人,顯然這位很是沉得住氣。
到了第六日,他與惲塵辭別,帶着諸人離開了玄府,自北向南而行,只是用了半日,就來了位於洲域最南端的那處良州莊園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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