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留意到這些玄廷道書之上,談及護持寄虛之地的法器時,前人所留下的註釋無不是寫明,此事絕不可假託他人之手,便是至爲親近之人也是不可,必須自己親手去爲,否則必會留下極大的隱患。
這一點他也是認可的,就算是絕對可以信任之人,最好也別把可利用機會放到其面前,這對其人和自身都是不好。
而祭煉這護持法器,這裡主要分作兩個辦法,一個就是取天地鍾靈之寶煉合己用,祭煉什麼樣的法器倒是其次,祭器手段也不用太苛求,關鍵是所取寶材必須上乘,這樣煉成之後方能返虛入空,併爲自身所用。
玄廷佔據了上層後,這樣的寶材其實不缺,他可以用玄糧去換來,而後按照法門慢慢祭煉,當可煉成。
而道書也是提了一筆,無主的天地靈寶方纔是最好的,因爲這東西拿來便可用,既能護持,又不需花太多力氣,平日還可以借之以修持。不過看註疏之人帶有幾分欣羨的語氣,應該是自己沒有,只是歎羨旁人。
他這時一轉念,其實那株神樹不說完整無缺,只要恢復了大半,那便可以充當此物,但現在問題是無論是煉器,還是設法讓神樹恢復,這都不是急切之間可成的,而他則需法器護持,好應付下一次鬥戰,所以此法就只能先是放在一邊了。
道書上的另一個辦法,卻是建言修道人,要是本身就有上乘法器,還與御主契合的話,那便可以直接拿此器蘊養渡靈,入虛護持。
他考慮了一下,就目前來說,這個方法最是適合自己。
那最契合自身的法器,無疑就是蟬鳴、驚霄二劍了,以他現在的能爲,蘊靈而出也是不難。
本來這兩把劍在他功行精進之後也當重新祭煉一下,若用此法,倒可一氣完成。
只稍微有些遺憾的是,這兩件是攻伐之寶,不過以攻代守,倒也並無不可,也是眼下的權宜之計,那守禦之寶也不可放棄,祭煉之事也可隨後慢慢準備起來。
至於那一株神樹,也可利用伊帕爾神族留下的那些東西試着助其恢復,不求全盛,哪怕有個原先四五分的狀況便好,這裡主要就看機緣了。
思定之後,他待把一衆法門全數看過,便就準備着手開始祭煉雙劍。
因是祭器並不涉及高深的功法變化,所以沒有什麼真法玄法的區別,故是隻需參鑑前人的經驗的便好。
他心意一轉之間,周圍景物換變,眨眼已是落到了自家所開闢的道場之中,待坐定玉臺之後,他喚了一聲,便聽得悠長劍鳴之聲,兩把飛劍都是一同飛出,化爲一青一白兩道光虹在頂上飛繞旋走。
他擡首望去,就有心光自身上照出,映在了兩把飛劍之上,清光霎時滲透入劍身之中,只是幾個呼吸之間,就將兩柄飛劍通體洗練了一遍。
此刻再是觀去,兩劍劍身之上光芒湛湛,劍氣衝透宮宇,並在天幕之中形成了兩道遙相輝映的氣光。
他微微點頭,又心意一斂,兩劍一斂驚天聲勢,溫順低伏,落於身前案几之上。
此時他伸手上去一撫,而後就把心神沉浸入劍身之中。
蟬鳴、驚霄二劍早是煉合他入心光之中,其中靈性更是他知覺之分化,只是平日附於劍上,獨立於外,此刻感得他意,便即嗡嗡震動,積極響應起來。
他按照祭器手段調理雙劍,感受着那雙劍意識與自身神氣逐漸交融匯合,待得許久之後,他忽感心中一陣悸動,眸光一閃,立刻身上心光一放,將之裹入進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玄渾蟬觀想圖也是飛遁出來,翅翼往前一衝,撞破虛實界限,進入了寄虛之地中,那入此一瞬間,便一青一白兩道劍光自玄渾蟬一對翅翼之中躍跳出來,而後在這裡旋繞飛舞,往返遊走。
張御到此方纔收斂渾身勃發的氣機,至此之後,那兩柄劍器就可以往返虛空現世,隨時可以支援寄虛之地了。
當然,這一次他只是化無爲有,暫時令兩劍充當護御,畢竟是攻伐之器,必須攻了出去才能發揮最大威能。
且劍器飛入虛空,身邊即便可分化劍光在身,也是憑空多一份消耗,所以還要祭煉一個守禦之器的。
他再檢視一番後,就站起身來,出了道場,來至守正宮內,準備將明周道人喚來,只這時忽然心中有感,發現是風道人尋到自己,便即喚出大道之章,道:“風道友有禮了,不知尋御何事?”
風道人道:“打擾張道友修行了,只是有一事不得不與張道友言說。這一次道友送呈上來的報書,玄廷已是看過了,廷上雖認爲當給予道友嘉賞,不過此事倒是引來一番爭論。
有廷執認爲,這事雖落在東庭地陸之上,可卻是清剿外敵之舉,乃是守正應盡之責,當從守正之功來褒獎,賜予玄糧便就可以了。
而也有廷執認爲,道友乃是東廷玄首,又是在東庭之地除滅敵禍,所以當是東庭玄首身份來論功,不當賜以玄糧。”
張御聞言轉了下念,又問了一下,才知主要認爲他當從守正之功,堅持賜下玄糧給他的是鍾廷執等人,而認爲不當賜玄糧的卻是玉素道人。
這看着矛盾,但其實一點也不奇怪,因爲這論及敘功問題,假設此功算在守正之職上,那麼也就是一些玄糧便可酬功了,而不管他殺死多少敵人,不管敵人的身份是什麼,這些都與他關礙不大。
可要算在玄首之位上,那就不一樣了。
玄首在鎮守東庭期間,提前將一個足以與天夏對敵的神國覆滅,尤其是這個神國還是上某紀元的主宰,這絕不是什麼小事,而是莫大功績,是一個極大的資歷,要是認可了,那未來競逐廷執之位,試問有幾個玄首能與他相爭?
這豈不是意味着,若是沒有人立下足可相媲美的功績,那下一個廷執就落定到他頭上了?
也是因爲這個緣由,才引得鍾廷執等人竭力反對。
他想了想,又問道:“而今廷上如何說?”
風道人言道:“現下尚未有定論,不過看廷上卻是傾向於鍾廷執等人之意,因爲鍾廷執提出,玄首未得準備,不可遠離自身之轄界,而道友卻是仗着守正之職四處掃蕩敵手,若以此來論功,卻對其他廷執不公了。”
張御點了點頭,道:“多謝道友告知。不過我一言,卻需道友轉告廷上。”
風道人正色道:“道友請說。”
張御道:“玄首雖不可隨意出得轄界,但若察覺有危,卻是可以出面除患於未然的,況且四大府洲本就與一十三洲不同,除了鎮守一洲之外,還承擔着向外開拓之責。
若是四洲玄首連主動都是出擊不可,那四大府洲玄首日後也只能坐守原處不動了,這般開此四洲豈非無有意義?”
風道人不覺贊同,的確,要是這樣一比,四大府洲玄首豈不是隻能坐等着別人打上門來了?
以往的舊例可不能套在四大府洲頭上,這事若是設了限,不去說其他兩洲,怕是岑傳那裡第一個要跳出來反對了。
他道:“道友說得不錯,我會將道友這番話帶給廷上的。”
而在此刻,昌合都護府之外一座荒丘之上,岑傳正與師弟梅商站在這裡說話。
岑傳道:“本來我想師弟助我對抗,但是鍾唯吾言如今天夏與往日不同,要是玄尊歸來,不可在人間久留,不是守持一方,便需勒於上層,如此我此前之思便不能成。
鍾唯吾那裡有一個主意,我思慮了一下,若能辦成,倒是並無不可,故想來問一下師弟的意思。”
梅道人道:“敢問師兄,不知是何事?”
岑傳道:“我已與師弟說過,上宸天侵攻晚些必至,此是我輩立功的上好機會,可難說必落我處,而要說當面對敵,還是以守正應對之敵爲多。
似若那位張守正,任職守正未久,卻已是立下了頗多功勞,近來我更是聽聞他攻破了一處於我天夏甚有威脅的神國。”
梅道人道:“師兄上次曾有言,說此人乃我輩之對手。”
岑傳言道:“正是如此,這人如今稱得上是功勞赫赫,關鍵是名聲也是不小,若要爭廷執之位,我未必能爭過他,他不定還能先爲兄一步成爲廷執。”
梅道人詫異道:“師兄,過去可從來無有守正晉升廷執的前例。”
岑傳搖頭道:“過去未有,未來可是未必,況且他還身兼玄首之職,故是我們必須制約此人,鍾唯吾認爲,如今外有強敵,內有異患,不能讓此人一人專功,他言有意上書玄廷,說服廷上再增一名守正。”
梅道人看了看他,試着問道:“師兄與小弟說這些,可是有意讓小弟去做那守正麼?”
岑傳頷首道:“我以爲這個主意尚可,現在當守正乃是立功的上好時機,且還能分薄那張守正的功勞,不過這還是要看師弟你自家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