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打溼了庭院裡的綠葉,初升的日頭方纔在天空露了出來,侍女碧兒敲門給新來的客人遞上早上的茶點,然而大門卻是虛掩的,彷彿昨日一夜都沒有合上一般。
碧兒狐疑地喚了一聲客人,裡面卻沒有人應,不知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襲上心頭,她仗着膽子推開大門,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副血淋淋殘忍的畫面。
那個昨夜才進入府中的黑衣怪客,倒在了地上,面色恐怖,嘴角帶血,手中還緊緊握着一支摔碎的瓷片,竟然已經死去。
碧兒忍不住扔掉托盤裡的碗碟,高聲驚呼,很快她的喊叫就惹來府裡的人,馬上就有人趕到現場,火速封鎖了屋子,並將碧兒帶了下去。
在一陣忙亂過後,一個身形削弱的男子,在衆人恭敬的目光中趕到現場,略略打量了一眼,就拿起一方絹帕遮住嘴咳嗽了幾聲,旁邊一名大漢湊過來說道:“副堂主,又死了一個,似乎是服毒自殺的,桌子上留有遺書,屋中沒有打鬥的痕跡。”
“又一個?”副堂主默默搖頭嘆息,“真的只是自殺嗎?發現屍體的人在哪兒,帶我去見她。”
“是!”那大漢急忙在前方帶路,將副堂主引到旁邊的屋中,侍女碧兒此刻正驚恐不已地坐在哪裡,瑟瑟發抖,一見副堂主來到,慌忙站起身結巴着說道:“副……副堂主好,奴婢給您行禮了。”
“不必了!”副堂主一擺手說,“說說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侍女碧兒穩定了情緒,慢慢說出了早上的事情,聽完之後副堂主依舊眉頭緊鎖,好半天才說道:“難道真的是自殺?十天以來已經是第三件,這太不可思議了。”
“人怎麼能無緣無故就會尋了短見,來到我這裡纔不過一天的時間,天下有如此巧合的事嗎?碧兒,你覺得屋裡那人,到底是不是服毒的?”副堂主忽然把話頭轉移,問向面前誠惶誠恐的碧兒。
碧兒略微一愣,撲通跪倒在地,急道:“副堂主,碧兒真的什麼也不知道,碧兒只是按照吩咐早上過來給客人端茶遞水,碧兒真的……”
“有些時候,人是會不自覺地說謊話的。”副堂主卻根本不由她解釋,站起身吩咐旁邊大漢道,“交給你了,帶去刑堂吧。”
“是!”那大漢一聲得令,待副堂主離開屋子,便捋着袖子獰笑着走向了碧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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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蒼穹趕了半日的路,終於來到了驚寂門十三分堂所在的城鎮,未到城門口,就見往來之人絡繹不絕,人潮涌動,很是繁華,想是正應了那鄭凡說的,此處乃是南北東三陸交匯的地方,人蛇混雜,最是熱鬧。
他懷揣着鄭凡手裡得來的令牌,打聽了十三分堂副堂主魏申通的住處,徑直投奔去了,這一次卻是要冒充鄭凡的手下打探對方的虛實,經人指點找到了城西偏僻的一處大宅,卻見宅門緊閉,隱隱有不祥的氣息散發出來,似是府中出了什麼不吉利的事一般。
越蒼穹當即喚醒萬象元神,讓其先行以神識進去打探,然後敲門喊人,過了片刻有人開門問道:“誰啊,何事?”
亮出掌中令牌,越蒼穹也不多言只道:“是鄭凡鄭大人讓我來投奔魏副堂主的,請問副堂主可在,能否勞煩通傳一聲。”
“你找副堂主,此刻只怕不是時候。”那人面露難色,有些猶豫。
越蒼穹曉得這些門子不給好處,是不會給你辦事的,當即取出幾枚銀幣,塞在對方掌中笑道:“那就勞煩大哥給找一找管事的,俺有要事要稟告。”
“這個……你等着我去去就回。”那人掂了掂手中的銀幣,忙轉身去叫人。
等了片刻,大門一開走出了一名大漢,上下打量了越蒼穹幾眼,問道:“是老鄭叫你來的?”
“不錯!”越蒼穹點點頭,目測對方的身形氣勢,不過區區三四階的武者,和自己完全不是一個檔次,既然自己冒充鄭凡請來的高手,自然得擺擺架子,於是一臉冷傲地說道,“正是鄭凡請我來的,若非他把你們副堂主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願屈駕前來。”
“哦,閣下倒是託大得很。”那大漢上下打量着越蒼穹,似要看透他的來歷。
越蒼穹故意釋放出濃烈的殺意,逼迫得對方不由心中一寒,暗道此人最少也得是七階以上的高手,鄭凡從哪裡找來的好手,不可怠慢,忙往裡請道:“兄臺快請,我們的副堂主正等着求見像您這樣的高手呢。”
“是嗎?”越蒼穹聞言哈哈一笑,大步走進院中,半道卻又停下腳步,轉回身來到那門子面前摸出一袋銀幣說道,“我這裡還有一袋銀幣,要不要一併也賞了你?”
門子見狀誠惶誠恐,心說連那管家都對此人如此恭敬,自己方纔態度冷漠不知會不會惹怒了這位爺,當即垂着頭不敢言語。
越蒼穹哈哈一笑說道:“我替你說了吧,若是換了沒有我這般本事的人,你就敢要了是不是?”忽然甩手把那門子狠狠扔出了門外,摔了一個四腳朝天,兩眼冒星,好半天才要爬起來罵句娘,才發覺手裡不知何時多出了一袋銀幣,數一數足有上百枚,心裡頓時樂開了花,一時屁股也不覺得疼了。
管家在旁邊見了越蒼穹如此手段,頓時心中更加一寒,暗道都是高手性子往往難纏,看眼前這人也是個性子古怪的傢伙,可得伺候好了,免得惹禍上身,於是態度更加恭謹,急急忙忙將越蒼穹引去見副堂主魏申通。
越蒼穹見自己這招恩威並施,效果極佳,不由暗中得意,心說等下見了魏申通卻先唬他一唬,看看這個魏申通如何應對。
穿過庭院來到一處還算闊氣的大屋外,那管家敲門說道:“副堂主,鄭凡介紹了一位朋友說要來見您,有要事稟告。”
半晌過後,屋中有人回道:“把人帶進來吧,鄭凡自己怎麼沒回來?”
管家推門帶着越蒼穹進去,只見一個消瘦的男子做一張太師椅上,似在閉目思索,不知在憂慮些什麼,聽見有人面見也不睜眼,繼續問道:“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
越蒼穹見狀,咳嗽了一聲道:“看來這偌大的驚寂門也不過如此,難道這樣就是待客之道,也罷說完也就算來過一遭了。”故意擺出目空一切的態度。
魏申通這時才微微睜開眼,眯成一條線打量着越蒼穹道:“原來是踏入武技七階的武師,怪不得如此託大,說吧鄭凡要你傳什麼口信?”
越蒼穹道:“也沒什麼,本來鄭凡老弟是要投靠貴幫,順便傳遞他的死訊,如今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這驚寂門的水太深,容不下俺這等閒人,還是早早離去罷了。”說着掏出鄭凡的那塊令牌,扔到魏申通面前
這一擲之下,被他使上了大力神魔功,令牌落地後被深深鑲入地面,魏申通多少還是有些眼力,不由站起來驚道:“神力巔峰,難道你已經達到巔峰八極的境界,不只是一名武師?”
“巔峰八極還沒有,不過在下自信區區武技七階就足以抵抗武技九階以下的高手,就是那蘇臣飛在我手中也沒能討到好去。”說着從懷內掏出一把零碎,在對方面前一一扔在了地上,卻是一大把司空晨的暗器。
“這些是?”魏申通狐疑地望着地上的零碎髮問。
“在蘇臣飛身邊一個使暗器的傢伙,被我一拳轟掉了腦袋,怕爾等不信還從對方身上奪來了這些暗器。”
“難道是風刃司空晨,聽說他和越家的小子混在了一起,怎麼和蘇臣飛會合在一處了?”魏申通開始感覺到事情的不妙,於是追問道,“你可知蘇臣飛幾人的下落?”
“這個正是來此的目的,鄭凡老兄雖然遭了對方的毒手,卻把那些逼進了險惡白骨谷,想必是凶多吉少。”越蒼穹故意說了句半真半假的謊話,來讓對方安心,“只是本來我是要來投靠驚寂門,卻沒有想到竟是視天下英雄如無物。”狠狠一甩袖子,越蒼穹就要離去。
魏申通在後面略一沉吟說道:“朋友且慢,魏某非是故意怠慢,實在是遭遇了一件難題,才恍惚有些失態,還請英雄莫要放在心上,老邱還不快去上茶,再吩咐廚房備一桌好菜。”
叫老邱的管家急忙答應了出去,同時拉住越蒼穹勸道:“兄弟你千萬不要動氣,我家副堂主確實是遇見了難題,方纔還在發愁呢,你可一定要留下來,不然我老邱就混不下去了,非得被副堂主狠狠責罰不可,讓他在英雄面前出醜。”
越蒼穹心中暗笑,你這紅臉白臉也唱得太蹩腳,索性不再繃着轉回身說道:“卻不知堂主有什麼難題,儘管說出來也讓我嶽曉宇見識見識,免得讓人以爲是來吃白飯的。”
魏申通聞言心中樂道:正愁沒人出來指點迷津了,卻有人送上門來幫着排憂解難,且看他有何本事解開謎團,當即拉着越蒼穹帶他細細說起近幾日來發生的怪事。
原來魏申通的府上連着死了好幾個人,死人對他這個指揮數百殺手的副堂主來說本來不算什麼,但偏偏這一次死的都是自己新請來的好手,而且每一個都是無端端自殺死的,這下可讓魏申通摸不着頭腦了。
如果這些殺手是死在任務上,即使損失再大他也不可惜,畢竟殺手就是要用在刀刃上,爲了任務任何代價都是可以犧牲,但是偏偏殺手都是服毒自殺的,卻讓他實在懊喪。
最詭異的還是,這些殺手死後都會留有一封遺書,上面寫着諸多懺悔,列明自己的罪行,彷彿是一夜之間良心發現了一般,才自盡而亡的。
魏申通也懷疑過這些人是否真的死於意外,可每個人的死法都不盡相同,有的是用兵器抹了脖子,有的是服毒自殺,有的是上吊而死,死法各個不同,卻只能讓他歸結於是巧合。
但問題是這些訊息都是隱秘,絕不能傳出去,否則十三分堂的名譽就會盡皆掃地,他魏申通栽不起這跟頭。
聽完魏申通的所說,越蒼穹心中暗樂,十三分堂觸了這麼大個眉頭,真是天助我也,於是跟着對方來到事發的房中,據說早上有一名新加入進來的好手,無端服毒自殺,距離此刻也不過半日的時間。
屍體已經被悄悄運走,越蒼穹在屋裡子仔細打量了一下,問道:“可請仵作驗過屍了,有無什麼異常?”
“毫無異常,身上找不到任何新添的傷口,死亡的原因也確認是服毒無疑,和他碗裡的毒藥一致。”管家在旁邊急忙說道。
越蒼穹又再屋中打量了一番,指着地上說道:“那人就是躺在地上死的,當時是什麼姿勢,能否給我示範一下?”
“這個?”管家微微愣了一下,無奈魏申通衝他一使眼色,心裡暗罵了一句,只好自己躺在了地上,憑着記憶擺出那人死去時樣子。
“當時右手還拿着半截瓷片,應該是服毒過後,手裡緊握着藥碗倒下後摔碎的。”管家一邊回憶一邊說道,“面色發紫,幾乎完全變形,左手有抓撓得痕跡,地下現在還有,應該是死之前痛苦時留下的。”
聽着管家的分析,越蒼穹卻微微一笑,暗令萬象元神將屋內的一切詳細掃視,細細查詢屋中殘留的任何線索,很快得出線索說屋裡面有一些不自然東西,很多佈置都被強行規整了,當即笑道:“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你們難道沒有發覺嗎,這個屋子有多麼得不協調。”
他手指牀上還有桌上的物品說道:“你說這個人是昨日才住下的,那麼他一定是有潔癖的人,否則不會一來到這裡就把所有的東西都規整一遍。”
“這個……”魏申通和管家沉吟起來,還真沒注意到房間像是又被重新打理過一遍似的,按說府中都有丫鬟,此人又是新住進來的,房間應該早就規整好了纔對,何必又再規整一遍,不由問道,“這個,究竟是怎麼回事?”
越蒼穹卻故意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暗中聆聽萬象元神的提示,隨即答非所問的說道:“不是說有遺書嗎?遺書在哪裡?還有屍體,我都要見見,最好此刻就帶我去。”
魏申通見他一副着了魔的樣子,壓下心中不快,也不與他計較,立刻吩咐管家帶着越蒼穹前去停發屍體的密室,三人疾步趕到地方,越蒼穹一手接過那封遺書,同時打量着地上的屍體,心說果然死狀很恐怖,面容已經完全扭曲了。
他展開遺書仔細看到,卻見上面無非寫着自己憶起陳年往事,噩夢纏身,良心發現,不願再做雙手沾滿鮮血的殺手,就此了斷,以謝天下。
越蒼穹將遺書細細看完,腦中卻得到萬象元神的提示說:“這書信是寫的古怪,字跡頗爲潦草,待我用神識掃過,查個究竟。”片刻過後,得出結論,這書信是用死者不管用的右手寫的,死者應是個左撇子。
“太奇妙,這信簡直就是一封提示,可惜你們居然看不到。”越蒼穹將書信遞還給莫名其妙的管家,蹲在屍體旁檢查此人的十根手指,果然左手上繭子遠比右手要厚要多,尤其大拇指指尖的繭子更是明顯不同,他舉着死者的兩支手對魏申通說道:“好好看看他的手吧,這人是慣用左手,卻爲何要用右手寫字,你們不放拿出此人以前的書信對比一下,就可以看出他的字跡有何不同。”
魏申通大驚,忙叫老邱去取以前聯絡時的書信,拿來之後已經對比,果然字跡雖是同出一人,力度卻頗有不同,以前的字跡都是右重左輕,今日的這封卻是左重右輕。
“怪了,他既然慣用左手,爲何卻要在臨死前改用右手,如此費事,難道真的是被人害死了。”魏申通喃喃自語道。
“一切皆有可能,魏副堂主今晚我願意留下來,靜待這個神秘殺手的出現。”越蒼穹森然笑道,“遇上如此詭異之事,我嶽曉宇一定非管不可。”
魏申通難得有人願意接這燙手山芋,又說了一番客套的恭維話,還吩咐老邱越蒼穹但有任何要求務必滿足,然後才告辭而去。
送走了魏申通,老邱又對越蒼穹說了一番好話,最好還特意吩咐廚房準備好酒好菜送到房間,讓越蒼穹務必賞臉。
越蒼穹卻之不恭,毫不客氣,徑直回去那死者房間,當晚就住下了。
傍晚時分,有婢女推門進來,送上酒菜,還一口一個大爺叫得親熱,說是邱管家吩咐了,越蒼穹但有所求,務必讓她們一定滿足。
越蒼穹望着那婢女謙卑的表情,心說這魏申通好手段,準備了這麼香豔的禮物送給自己,怪不得會有那麼多殺手死心塌地爲他賣命。
一伸手將對方拉在懷裡,調笑道:“那麼大爺讓你陪我喝酒,樂不樂意?”
“大爺,你好壞!”那婢女半推半就,欲拒還迎,還真的端起酒杯送到了越蒼穹嘴邊。
越蒼穹來之不拒,一口飲下,那婢女嬌笑着又搗了一口菜遞到越蒼穹嘴邊,喂他去吃,越蒼穹卻把筷子一擋,忽然迎上了對方嘴脣,一陣吸·吮將未嚥下肚去的酒水,反灌進對方嘴中。
那女子被越蒼穹上下其手,一番撩撥,竟已是面紅耳赤,直到被越蒼穹抱上了牀壓在身下,才恍然明白過來,急道:“大爺,不要!”
“對!大點兒聲,不然大爺快活不起來。”越蒼穹幾乎上下其手,直到把那婢女撩撥得忍不住哼出聲來,才悄然罷手,站起身來拿起牀邊的絹帕擦了擦嘴角說道,“起來吧,回去告訴你的主子,就說我是個好色之徒,已經把你給辦了,也就算交了差事。”
然後再不理會對方,坐回桌旁徑自吃着酒菜,恍若無事。
婢女掩面而去,臨出門時卻惡狠狠地說道:“是你自己有便宜不佔,就莫怪奴家不給你機會。”這一刻才暴露本來面目,分明是那風月場上的老手,詐做婢女過來試探。
越蒼穹恍若未聞,繼續等着深夜之後,真正到來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