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長椅上。
寶珠用保鮮袋裝着那根手指,與陳了一端詳起來,小黑貓安安靜靜的坐寶珠旁邊舔毛。
這是根纖細的左手食指,指腹以及每節指節均有小塊薄繭,而且骨節有點大,塗有鮮紅色的指甲油。
第二指節中間有兩排橫向的尖細牙印,明顯是那小黑貓咬下的。牙印開口方向左窄右寬,證明小黑貓是從該人右邊咬過去,撕扯下這根手指。
此時的寶珠已經冷靜下來了,一臉凝重的端詳着手指
“扯下來時沒流血,意味着偷東西時已經不是活人,屍體被鬼用了。”
她掰了掰那根手指,能彎曲,遞到鼻子旁聞了下,“已經過了屍僵期,但沒呈現屍綠,死了超過12小時不足24小時。沒有那種冰過的氣味,不是從醫院太平間出來的。”
她又認真端詳上面的指甲油,“還有天那水的味道,指甲油是新鮮塗的,這鬼打扮過屍體。”
然後,她沒再看出多少東西了,人便開始煩躁。
陳了一鐵青着臉,一言不發,突然,他目光越過寶珠,盯着小黑貓。
小黑貓突然一個激靈,躲到寶珠身後,瞪大眼睛提防着陳了一。
“幹嘛?”寶珠伸手去摸摸貓頭。
“你把它抱過來,看看它的爪。”陳了一黑着臉說。
寶珠抱起小黑貓,把它爪子一個個看。
小黑貓則窩在她懷裡瑟瑟發抖的盯着陳了一,還不住發出“嗚嗚”的警告聲音。
有發現!
兩條後腿六個最長的爪子上,都有皮屑殘留。
“左手拿盒子,右手拉抽屜。”陳了一說,“兇徒左手被貓咬着時,用右手去驅趕,於是被抓傷。”
聞言,寶珠在心裡給兇徒畫像:一具死了半天的女屍,左手沒食指;袖子遮不住手臂,可能穿着短袖,右臂上留有抓痕;塗有鮮紅指甲油,或許還打扮得挺漂亮,證明這具女屍對兇徒還有其他用處,不會立刻丟棄。
“我去保安室看監控。”
寶珠放下貓,站起準備走,但見陳了一沒動作,還在沉着臉思考。
“盒子沒了你不着急?”寶珠問。
忽然,他輕微擡了下眉,站起,轉身疾步向窗戶走去。
寶珠馬上跑過去攔在他前面,“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走開。”
陳了一低吼,但寶珠一動不動,叉着腰,抿着脣,瞪大眼睛看着他。
“走開,我去的地方你不能去。”
“你果然是知道盒子哪去了!”寶珠激動得喘着粗氣,“盒子是我的!你要就得給我錢!”
陳了一扯起嘴角嗤笑,“你覺得是我找人來乾的?”
寶珠不說話,但她神情已經給了答案。
“我差那點錢嗎?”陳了一語氣冰冷,“能用錢解決的事我爲什麼要大費周章!找人來偷的話我今晚還用出現在這裡?”
寶珠被這麼一罵便愣住了,想了想,好像也是哦……害,是自己格局小了。
趁着她愣的這一瞬間,陳了一邁步向窗戶,踩上窗邊,縱身一躍!
寶珠立刻跑到窗前往下看,只見陳了一像猴子那般靈活輕盈,沿着冷氣機、屋檐等一蹦一躍的便到了樓下,直奔向他的車。
看着他消失在黑夜中,寶珠感覺萬念俱灰,她的錢,真的沒了。
“快走!”武羅突然出現。
“去哪?”寶珠哭喪着臉問。
武羅一把拉上寶珠,“跟着他,我能感應他的氣場。但距離不能太遠。”
寶珠頓時又燃起了希望,她收起那手指,背上包,立刻動身下樓。
……
夜漸深,城中各處都進入了夢鄉。
但這片人稱不夜城的區域,纔剛剛拉開熱鬧的帷幕。
這一片全是大大小小的餐館、夜宵、酒吧,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夜店。
表面上燈紅酒綠、光鮮璀璨的十里洋場,內裡卻做着最骯髒糜爛的交易。
陳了一坐在露天酒吧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裡,面無表情,看着他正對面,這棟全城最大最高級的歡場——“瑪莎拉”。
這家二十層高的夜店,整棟樓外牆體都是玻璃幕牆,鑲嵌着紫的粉的霓虹燈,這種魅惑的光線,有個特別的名稱,“騷光”。
別人看到的,是滿滿的紙醉金迷、光怪陸離,而陳了一卻看到一陣陣濃烈的青黑煙霧,縈繞在這大樓周圍。
妖氣沖天。
這裡,本是他下一個要目標,但由於盒子的事,他要提前調查這裡了。
嗶嗶嗶!!!!!!
一聲刺耳的喇叭聲打斷了陳了一的思緒,他順着聲音看過去,頓時蹙額頭痛。
在瑪莎拉門口,寶珠騎着共享單車找位置停車,正正擋了身後一輛勞斯萊斯的道,正被喇叭驅趕。
“幹嘛吶?”寶珠向車裡罵道,“開老萊也得守交規啊,等下我往這一躺,今晚就交警大隊見!”
她是怎麼找到來這裡的呢?
陳了一連忙拿起面前的大杯可樂喝,儘量降低自己存在感,希望她看不到。
然而她身旁的武羅一個眼神示意,她就發現他了。
“哼!”
寶珠怒氣衝衝一屁股坐下,由於剛纔騎單車飛奔過來,現在還上氣不接下氣的,她一把搶過陳了一的可樂,大口大口的灌下去。
在可樂沒了大半後,寶珠放下杯子,“呃”的打了個嗝,氣終於喘順了。
然後她順着陳了一的目光看那夜店大樓,她也看到濃重的黑氣把整座“瑪莎拉”包裹着。
“是在那裡面麼?”寶珠問。
“這地方你不該來。”
“我問是在那裡面麼?”寶珠加重語氣問。
陳了一對視寶珠雙眼,“能形成這種濃度的陰氣,知道里面有多少鬼嗎?”
言畢,他目光詫異的盯着她身上看。
這時寶珠才反應過來,自己身上還穿着他的風衣。
“我只知道我盒子在裡面,我必須找到,然後要從你手上換一百萬。”寶珠邊說邊把風衣脫掉,放到陳了一面前桌子上。
“財奴。”陳了一低聲嘟囔。
“要你管!”
兩人又盯着對面的“瑪莎拉”看,門庭若市,車水馬龍,豪車美女絡繹不絕,門口筆挺的黑西服接待人員迎來送往,見着誰都畢恭畢敬笑臉迎人。
這樣的景象,對寶珠而言,以往一直都只是存在於電影或網劇中,與她保持着安全距離,而她也覺得自己是不會接觸到這些富人的遊戲場所的。
如今她將要深入其中,內心自是忐忑不已,她並不是怕鬼,她只是很怕這裡面的人。
畢竟人心,比鬼難對付多了。
不過,現在她得先問清楚那個一直困惑她的問題。
“哎,我問你,那個盒子,到底什麼來歷?”
陳了一睨了寶珠一眼,“不是說你的東西嗎?你不知道?”
“那是去年我在家牆壁裡發現的,那時武羅已經在裡面了,而且他都不知道那盒子的來歷。”說話間,寶珠不經意的掃視了周圍,沒發現武羅,不知道他又跑哪去了。
“他一個小鬼,居然在裡面修出了內丹,這盒子肯定不簡單。”寶珠說。
“嗯,是不簡單。”陳了一垂眸嘆氣,思索了一陣,擡眼看寶珠,“掌人壽夭的最高神祗,你可知道?”
寶珠想了想,“冥王嗎?有幾位,你說哪位?”
“說來聽聽。”
又是這句,生意人就不喜歡直接亮底牌。
“佛教的地藏王?”寶珠試探着問。
“唐朝,有再早一些的麼?”陳了一反問。
佛教在唐朝興起,佛教的冥府尊神自然也是唐朝出現的了。
“再早點?北陰大帝?”
“道教,漢朝。再早點。”
“再早就只有東嶽大帝了,民間流傳祂是春秋時期泰山君所演變的。”寶珠撓了撓頭說。
“比祂再早的,有誰?”
“還有誰啊?來來去去就這三位,再早就沒……”
突然,寶珠頓了頓,好像想到什麼,“你是說,上古的巫……”
陳了一擡眼看寶珠,嘴角一勾,點頭說,
“大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