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着山間的蜿蜒小路,王動帶着幼豹“雪兒”穿林過谷,直到爬上了一座生滿野桃樹的山頭,這才暫停住了腳步。
“人常說望山跑死馬,此話果然不假。”
王動手塔涼棚遮住有些刺眼的晨曦,眺望着東北方的三座高峰,不由的想起了這句俗語。
依着他的腳程判斷,離開西新谷這半個時辰裡,他足已走出了二十里山路,可就是這三座遙遙在望的山峰,卻始終隔在層巒疊嶂的一道道山嶺之後。
這三座位於羣山外圍,相隔不遠的青翠山峰異常顯眼,一高二低呈“山”字形分佈。
據李秀林前日慶功宴上介紹,中間最高的一座名爲正陽峰,乃是外門諸多機構的所在地,譬如功法閣,執事堂,任務堂,執法堂,靈獸園等。
右邊略矮的那座山名爲翠屏峰,山如其名,就如同一座放大了無數倍的翠綠屏風,是一衆外門女弟子的居住修煉之地。
王動清楚的記得,試煉谷結識的李雲鳳幾人就住在這座翠屏峰上。
至於左邊這座挺拔險峻,一眼望過去滿目蔥翠的山峰,正是他外門生涯的落腳地,小孤峰!
“時辰不早了,還需腳下加緊才行。”
王動看了看遠山頂上已升起一拳高的火紅朝陽,招呼上蹲在身旁的幼豹雪兒,揹着包裹快步搶下了山頂,直奔此行的第一站正陽峰而去……
……
就在王動翻山越嶺的同一時間,正陽峰後山一處小庭院正中,一顆曲張如傘蓋的歪脖古松下,一個三十歲上下的藍袍青年正躺靠在搖椅上悠閒品茶。
“小舅!小舅……人家受了這般惡氣,你竟然還有閒心喝茶?人家昨日都央求了你一整天,你倒是快說嘛,究竟幫不幫人家出頭?”
搖椅旁面容姣好的黃娟,揪着青年的袍袖連拉帶扯個不停,前仰後合的竹椅“咯咯吱吱”直響,可竹椅上的青年卻依舊是笑眯眯的不言不語。
“哼,我就知道,你不疼人家了,從今往後,人家再也不來討人嫌啦。”
黃娟一把摔開了青年端着紫砂茶杯的手臂,咬牙跺腳的朝着院門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側身用餘光偷瞟着竹椅上的青年。
“呵呵,你這丫頭,還不回來?”
一杯清茶全都被潑灑在了衣袍上,青年依舊是躺在竹椅上老神在在,微微發福的圓臉上笑容絲毫不減,似乎永遠也不會生氣似得。
“小舅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
本就沒打算真走的黃娟心花怒放,小燕子般的跑了回去,摟着青年的脖子一個勁撒嬌。
“你呀你,都是我這些年把你給寵壞了。”
青年輕輕的颳了一下黃娟鼻頭,隨手將空了的茶杯放在搖椅旁的青石矮几上,偏過頭笑着勸道:
“小娟啊,你們東新谷此次大比輸了就輸了,來年再比過不就是了?何必糾着人家不放呢?再說於情於理人家也不算是得罪了你。”
“哼,說來說去,你還是不幫人家。”
黃娟一把鬆開了青年的脖子,順帶着還踢了竹椅一腳。
“怎麼?忠言逆耳不樂意聽了?”
青年雙腳落地止住了搖搖晃晃的躺椅,慢悠悠的坐了起來,笑呵呵的看着蹲在竹椅旁的黃娟。
見黃娟嘟着嘴不理他,青年搖頭失笑道:“人家是憑着實力光明正大的勝了你東新谷,再者說了,他都升爲了外門弟子,以後井水不犯河水,你就想開些放下吧。”
“想開些放下吧?”
黃娟猛的站起身氣鼓鼓的瞪着青年:“小舅你說的好輕巧,我可沒有你那境界!”
“他不僅害的我在李秀林徐青那兩個死對頭面前丟盡了顏面,而且還屢屢對我東新谷女弟子猥瑣出手,他打的那些部位我都不好意思和你細說。”
“總而言之,我黃娟
就是咽不下這口氣,這口氣一天不出,我便一天不得釋懷,小舅!你可是我的親舅舅,你就真忍心看着我終日裡鬱鬱寡歡?”
“唉……好吧。”
“若不是姐姐、姐夫當年節衣縮食,從牙縫裡省下一口吃的把我拉扯大,我花滿庭哪還會有今日?別說做這外門任務堂的執禮,怕是早就凍死餓死餵了狗……”
“姐姐……姐夫……滿庭……沒有忘啊……”
花滿庭目無焦距的望着遠山朝陽,已有淡淡魚尾紋的眼角隱隱閃動着淚光。
“小舅……”
黃娟咬着嘴脣走到近前,緊緊的挽住了他的胳膊。
“傻丫頭,小舅沒事的。”
花滿庭側過頭擦了擦淌出眼角的淚水,回過身寵溺的捏了捏黃娟的臉頰,放出神識探查過庭院四周確定無人後,笑問道:“說吧,你是想要他死?還是想要他活?小舅全聽你的。”
“啊?”
黃娟渾身一顫,緊緊抓着花滿庭的胳膊道:“小舅你別嚇我,明裡暗裡害了同門性命,一旦被查出來,不論身份高低,那可是要上剮刑臺凌遲償命的。”
“我不管!”
花滿庭一掌拍在了竹椅扶手上,咬牙切齒怒道:“膽敢害的我家小娟折了面子不說,還將要整日裡鬱鬱寡歡,我花滿庭一定要他死!”
“小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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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娟駭的臉都白了,卻見花滿庭忽然衝着她擠了擠眼:“小舅逗你玩呢。”
“小舅你好討厭,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黃娟一雙粉拳連連捶打着花滿庭。
花滿庭笑呵呵的也不生氣,養氣的功夫果然不一般。
等她鬧夠了這才笑道:“小娟啊,只此一次下不爲例,你咽不下去的這口氣,小舅我幫你出定了。”
“小舅,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吧。”黃娟看着花滿庭眼底閃過的那抹寒光,忽然覺着渾身發冷,不由的打起了退堂鼓。
“放心吧。”
花滿庭站起身來笑道:“小舅雖然只比你大上七歲,但是能從一個毫無背景的記名弟子,爬到如今這任務堂執禮,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做事還是有分寸的。”
黃娟拍着胸脯鬆了口氣,剛剛熄滅的報復心又起,好奇道:“小舅,你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折騰他唄。”
花滿庭右手背在身後眯眼笑道:“我花某人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了,便叫他被人賣了還矇在鼓裡,管保蛻他三層皮,末了他還得說上一句:謝謝啊。”
“真的?太好了。”
黃娟眉開眼笑,忽然緊張道:“小舅,你動手時千萬要小心,那傢伙非但在總執事的心裡掛了號,而且嶽風嶽執事也對他頗爲讚賞,你可別把自己置於險地。”
“無妨,嶽風煉氣六層的修爲只比我高了一層,若不是有個總執事師父,又豈能坐上外門執事的坐席?”
花滿庭臉上笑容依舊,可言語中卻透着不屑:“再者說了,他雖然在身份上高過我這執禮一等,可他是在執事堂任職,又豈能插手任務堂的事情,除非總執事親自過問。”
“那倒是。”
黃娟頗以爲然的點了點頭,就聽花滿庭沉吟道:“聽你說總執事令他今日前來外門報道,嗯,我得好好想想……”
“有了。”
花滿庭背在身後的右手忽然打了個響指,笑道:“小娟啊,今日並非我在任務堂當值坐班,我現在就去和陳執禮換上一換,你走的時候記着開啓庭院外的禁止。”
“小舅你千萬當心,可別暴露了!”
看着一句話出口轉身就走的花滿庭,黃娟忙不迭追出兩步,卻見花滿庭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忽忽悠悠的出了院門……
……
“總算到了!”
正陽峰的山腳下,王動一邊
擦着滿臉的汗水,一邊近距離的打量着初次一見的正陽峰。
挺拔險峻的正陽峰怕是不下三百丈,透過山間薄霧仰頭望去,就見高高的山頂上矗立着一座斗拱飛檐的八角塔樓,似是青色琉璃瓦疊成的塔檐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目光再往下移,山體正面滿目青翠,千姿百態古氣盎然的青松翠柏間,亭臺樓閣雖是不多,卻勝在精美雅緻,偶爾還能看到一兩處紅瓦灰牆的小庭院……
隨着腳步漸進,眼前則是一座三丈多高的石牌樓,白色牌樓正面的額匾上,有着“正陽峰”三個暗紅色的大字。
“來人止步!”
王動帶着幼豹雪兒剛剛走到牌樓下方,通往山上石階旁的六角小亭中,走出一個身背法劍的瘦高黃袍青年,隔着幾步遠右掌一伸將他攔了下來。
就在這時,王動腿邊的幼豹雪兒頭頸伏低,脖子上一圈頸毛乍起,齜牙瞪眼前爪扣地,惡狠狠的衝着青年“嗚嗚”低吼。
青年面色一變閃退一步,攔向王動的右掌飛快收回,掌心“呼”的涌出一團水霧,眨眼間凝成三把晶瑩剔透的藍色小冰劍,懸浮在他曲起的指掌間。
“雪兒不得無禮!”
隔着幾步遠,冰劍上透出的森森寒意已然撲面,王動瞳孔一縮腰一彎,揉了揉雪兒黃毛順滑的頭頂,輕叱了一句。
雪兒蹭了蹭他的手掌鼻音嗚嗚了幾聲,碩長繃緊遍佈銅錢狀黑斑的身體這才鬆弛了下來,血紅環眼敵視着凝神戒備的青年,退到了王動身後來回踱着步。
“靈獸?而且還是已然認主的?”
青年暗地裡震驚豔羨的同時,蓄勢待發的三把小冰劍重新化作水霧,絲絲縷縷鑽回了他的掌心。
“這位師兄請了,我姓王名動,由西新谷新晉外門,奉總執事之命特來執事堂報道。”
王動不緊不慢抱了抱拳。
“總執事?”
青年面色又是一變,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打量了王動好幾眼,這才沉聲問道:“王動?你就是王動?”
“正是,不知師兄有何指教?”王動面色坦然的笑了笑。
“指教談不上。”
青年輕笑道:“聽聞師弟非但是今年新人谷大比的頭名,而且還當場衝擊煉氣境成功,更是創下了衝竅新神話,真是令人羨慕啊。”
說到這裡,青年拱了拱手:“我姓丘名澤,以後你我便是外門師兄弟了,還需多多親近纔是。”
“原來是丘澤師兄,師弟初入外門,還請師兄多多幫襯。”
王動慌忙還禮,還是那句話,別人敬他一尺,他必會敬別人一丈,說話間,豔羨好奇的目光又在丘澤的右掌上看了看。
那陡然成霧涌出掌心、眨眼凝成冰劍的手段,便是五行中的水行法術嗎?
丘澤微微一笑,走到近前再次伸出手掌道:“王師弟,職責所在不敢怠慢,還需驗看過你的身份玉牌,覈對其上的外門法印無誤之後,才能放你上山。”
外門離着東新谷不遠,前日兩谷大比上發生的種種,早就隨着各種途徑在這外門裡風傳了個遍,事到如今不知道王動兩個字的外門弟子肯定是有,但絕對不會太多。
對於王動這個既受總執事垂青,自身也頗具潛力的新晉師弟,丘澤自然要提前打好關係,說不準日後還要求到人家頭上呢,所以他言語十分客氣。
“有勞師兄了。”
王動摸出身份玉牌遞了過去,待丘澤驗看無誤後順手接回,誠心請教道:“丘師兄,請問上山後執事堂和任務堂怎麼走?”
丘澤轉身衝着山上指指點點,工夫不大便告知了二者的位置,回頭笑道:“師弟自行上山便是,等我不當值的時候,咱們小孤峰上再見。”
“好啊。”
王動抱了抱拳,帶着雪兒拾階而上,快步上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