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固窮,小人窮斯濫矣。——孔子
1931年的一天，一個急匆匆的身影氣急敗壞的趕往名謙的辦公室。
“吳名謙！”男子怒髮衝冠的說道。
“唉呀！胡老哥，我料定你必來，坐下說。”名謙笑嘻嘻的迎道。
“少來這套！”胡志明氣得鼻子都歪了，“你說！爲什麼給法國人這麼多的衝鋒槍！你知道我們犧牲了多少同志嗎？！”
名謙臉色略微有些難看：“我很遺憾，但是我們不給法國人就弄不到嗎？連上海的黑幫都能弄到衝鋒槍！你的游擊隊在短短兩個月內得到了一萬多條步槍和五百多支衝鋒槍，上百萬發子彈，我當初帶着二十多個大學生鬧革命的時候還沒這種裝備呢。”
胡志明還是餘怒未消：“我的意思是，你明知道這批軍火會殺掉我們很多同志，爲什麼要賣給他！”
名謙拱拱手：“我們今年的預算缺口差不多2000萬美元，給你們的武器援助節節攀升，不賣武器還能怎麼辦？”
胡志明無奈的吞了一口氣，印度支那共產黨沒有根據地，也沒有港口，無法接受蘇聯援助，肯給他們槍的只有勞動黨，陸上走私渠道也很穩定，如果鬧翻了，勞動黨把地下交通站一關，越共連鹽都沒得吃。
“吳名謙同志，我們是共產主義同志，應該盡力推進共產主義事業！”
“所以我需要更多的錢！胡志明同志，如果沒有足夠的預算，我自保都不能夠，如何援助越南同志？共產國際口號喊得響，他給過你一條槍麼？我覺得，你們現在的問題不是武器不行，而是人不行，我建議，你派出可靠的黨員來華受訓。畢竟決定戰爭勝負的是人而不是武器！”名謙很果斷的說道。
“你的意思我懂了，來華受訓的名單我回去給你。如果我可以弄到錢，你能不能保證不再賣給法國人武器？！”胡志明不依不饒的說道。
“法國人的訂單是八十萬美金……”名謙弱弱的說道。
“我們還是談培養敵後幹部的事情吧。”
敵後武裝工作隊與龍牙突擊隊相比，實際上前者的含金量更高一些。不錯，龍牙突擊隊數十人一組，裝備大功率無線電臺，槍法精準，戰術靈活，火力兇猛，隊員從偵察兵中優秀分子挑選，精通偵察、僞裝、爆破、野外生存技巧。
但在當時的中國，這些都可以通過數個月或者幾年的時間訓練得到，而敵後武工隊的本事就沒這麼簡單了，隊員一般從農運幹部學校的畢業生中挑選，以政治素養作爲最高要求。他們的工作是在白區農村武裝宣傳，滲透瓦解國民黨基層組織，粉碎楊永泰政治剿匪中所構築的“民防”、“保甲”等組織。這就要求這些人除了具備一些軍事素養之外，還要具備很好的交流技巧，懂得宣傳，簡單一點說就是文武兼備，腦子聰明，情商要高，性格溫和不偏激，心理素質過硬。從這個標準上看，孫悟空過來應聘也是不合格的，因爲他雖然武藝高強，卻不識字，性格偏激，心理素質也不是太好。反過來，如果豬八戒是玉帝派來的臥底，倒是挺不錯的武工隊員，他識文斷字，性格隨和跟誰都混的來，跟領導關係特別好，關鍵時刻能拆臺，孤立了最能幹活的員工，兩次氣走美猴王，對搞垮取經隊伍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武工隊這個選人機制讓羅三炮鬱悶不已，因爲藍玫青璃是合格的，他是不合格的，兩個小姑娘是義務教育培養出來的，文化上要比他好得多，而且他也不能放棄職責跑去做這種事情，除了執行戰略破襲任務，他還有教導新隊員的任務。可羅三炮什麼人啊，傲氣沖天，哪能容得自己不合格。
剛好在這個時候，胡志明對敵後武工隊這種鬥爭形式非常感興趣，越南的情況比中國更適合武工隊活動。因爲保大王朝與法國殖民者根本不是一條心，而國民政府則是一個統一的整體，對於沒有民族國家概念的越南人來說，跟着誰混不是吃糧啊？法國人命令士兵去屠殺越南人，那麼這些二狗子一定會做，但反過來，如果他們知道爲法國人賣命會有生命危險，恐怕很多人就不會這麼積極了，畢竟錢是國家的，命是自己的。
胡志明理解的政治工作更類似於黑社會組織對政府的滲透（在名謙看來他就是黑社會組織），法國人不是招募越南人統治越南人嗎？好！誰給法國人賣命我就殺誰，殺完了還要大肆公佈（對某事件負責），誰對越共友好，那咱就相安無事。越共學員對刺殺這一塊的“硬功夫”最爲看重，胡志明特別點名，希望羅三炮擔任越南學員的教官，還希望他帶隊去越南協助進行革命（黑社會）活動。
正好在這個時候，陳子陽做不成警衛員，也想要轉職回來做教官，中央順水推舟便將羅三炮送了過去，津貼越南給一份，這邊的照發。
“我想要帶幾個隊員過去。”羅三炮給出了意見。
“不行，現在前線吃緊。”張貫一根本不放。
“那我帶上編外人員去總可以吧？”
“這倒是可以，津貼越共給哈。”
“行，你就讓濤濤的公安局放人就行了。”
公安局……放人……張貫一凌亂了：“難道……”
“還不是鎮壓反革命，把我以前那些共犯都給抓進去了，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讓他們戴罪立功。”
“小偷……騙子……強盜……銀行搶匪。”張貫一凌亂了，“這些人……”
“都不是死罪，關着也是關着，不如讓他們去越南，我都瞭解過了，有兩個還是越南人呢。”
“我說的不是這個，孫副主席肯定不同意。”
“不用她同意，只要特赦外國犯人，胡伯伯說了就算數了。”
張貫一拱拱手：“好吧，反正留在這兒也是浪費糧食，不過說好了，如果再被我們抓住，就不是關起來了。”
“我保證他們這輩子都不會再來國內了。”羅三炮得意地說道。
那就去越南吧，一個社會裡總有一些沒事兒找事兒的不和諧份子，既然你沒事也要找事，不喜歡服從紀律，那就送到越共那邊去搞事算了，把法國人整得越慘，北部灣的石油勘探就越安全。羅三炮接下這個茬也有些不服氣的意思，作爲人民軍的老資格偵查員，他自認爲思想是過硬的，這次去越南，他帶隊兼任指導員，軍政一體，非要幹出個人樣來。
跟着胡志明回去的還有尤里·奧洛夫先生。勞動黨最開始認識他是經過禪臣洋行經理安德魯的介紹，作爲活躍在中國的猶太軍火商人，這個人幾乎跟所有的軍閥頭子都有關係，在早期的革命歷程中，勞動黨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工業生產和基礎設施建設，對武器的購買不怎麼上心，所以也只停留在認識的階段。但隨着勞動黨軍火銷路的打開，名謙逐漸發現，沾有自己指紋的槍實在不是什麼好事，所以就想起了這位“運輸商人”，滿倉的軍火，死亡走私商人，印度支那共產黨游擊隊，沒有比這更美妙的組合了。
作爲勞動黨指定的國際代理商，這個人的名字據說連朝鮮義勇軍都知道了，金大順的朝鮮老鄉竟然光明正大的上門來買軍火。何華李承乾等人也順應客戶要求，爲特定客戶研發特定的武器，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經過名謙的勸說，胡志明放棄了首先在南方打開局面，追求政治影響的思路，轉而將戰略目標定爲北方。名謙的想法並不複雜，只要中越之間的走私渠道仍然暢通，武器和受訓的越共遊擊隊就會源源不斷的進入法屬印度支那，只要有這些骨幹分子發動羣衆革命，法國人就永無寧日。加上越南北部山區層巒疊嶂，易守難攻，人跡罕至，在中越邊境從來都是有邊無防的無人區，只要物資不從鎮南關進入越南，法國人根本無從封鎖。
甚至，只要越共的實力足夠強大，法國人根本不可能守得住深入北部山區的任何據點。在此之前，用敵後武工隊的方式徹底瓦解法國人以越制越的聯防措施。
1931年中，胡志明武裝走私無限集團在越南掛牌上市，羅三炮和他的人渣敢死隊也開始了在越南的冒險生涯。這段故事會以外傳的形式推出。名謙給胡伯伯列了一份資源需求清單，俗話說得好，有業務指標的工人主動性是非常可怕的，這份業務指標就是勞動黨對各種工業資源的需求，越共你不是打法國人的麼？好，打了總有繳獲吧，你想要槍嗎？想要炮嗎？沒問題，拿鐵礦石或者鋼軌來換，你想要子彈嗎？想要手榴彈嗎？沒問題，拿彈殼來換，電話線也行，至於什麼法國人的汽車輪子，甚至整臺汽車，汽油，電燈，橡膠，菸葉，都可以折算成武器彈藥和糧食。
法國人倒黴的噩夢開始了，整個法屬印度支那的法國人最多才3.4萬人，而僅越南就有土著人口1200萬，根本不可能制止這種武裝搶劫。那年月勞動黨到處修鐵路，結果越共送過來的鋼軌實在太多，建設部門乾脆就用送過來的法國鋼軌修了一條鎮南關到南寧的鐵路，更過分的是枕木都是從越南運過來的，裝上車皮直接就往國內拉。在1931年之前，勞動黨每年都要從法屬印度支那進口大批的橡膠，支持根據地的汽車生產，在胡志明鬧革命之後，這一項支出很快就被填平了。
法國人在印度支那有大片的水稻田和橡膠園，名謙提出任務指標之後，法國人的橡膠園、糧食倉庫馬上遭到有組織的盜竊，如果僅僅是失竊，那也就算了，問題是，越共創造了盜竊史上的一個歷史——留名！
按說，幹了壞事，一般都是唯恐人知，除了少數的心理變態，比如殺人之後寫上“殺人者打虎武松是也”的那位，絕少有人想被人知道。但名謙在經濟學課上曾經對黨員們說過，“品牌”的核心意義就是對某一類抽象概念的實體化，人通常喜歡記住實體的東西，而討厭抽象的東西，並且很容易淡忘。那麼，問題來了，革命行動如果不能旗幟鮮明，那就會被人民忘記，要發動羣衆的行爲都必須光明正大而且要有顯著的標誌和標語！
也許是理解的偏差，也許是名謙表達的問題，越共偷了一倉庫大米之後，留下了“盜米者，越共胡志明是也”，還塗上一個鐮刀斧頭標誌。這回可真是轟動性的品牌效應，一個瘦瘦小小的中年帥哥，敢於反抗強暴的法國統治者，他偷走富人的大米，分給平民。越南平民在餓的前胸貼後背的時候，突然有一個品牌式的人物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給了他們反抗的勇氣，胡志明告訴他們，你們的貧苦不是天生的，也不是你們自己造成的，而是帝國主義壓迫，是保大王朝的剝削，是官吏的橫徵暴斂，團結起來！推翻他們！打倒一切！
“叛逆！這是每個人心中都想要卻不敢去做的事情。”胡志明的思緒又回到那個課堂，名謙對黨員們如是說道，“但不是每個人都敢去做，因爲這要付出現實的代價。佐羅本質上只是個強盜，但他卻成了所有人的偶像，爲什麼？反抗傳統！行俠仗義！人民在黑暗的深淵中，找不到方向，他們不知道哪裡有光明，他們只知道社會在把他們帶向黑暗，當有一個人反對當局的時候，人民將視他爲偶像。這就是革命的宣傳！”
胡志明並沒有完全弄明白名謙的商業宣傳理論，不過越共已經體會到了他的威力，只要說自己是越共，馬上就會得到當地羣衆的擁護。這不僅是因爲他們幫老百姓出了一口惡氣，而且是他們將搬不走的米都分給了窮人。
對於越南貧民來說，跟着越共走不僅僅是主義，還有肚子，有越共在他就會打土豪分田地，讓大家有飯吃，越共被滅了，大家餓肚子。雖然大部分人並不會跟着越共做掉腦袋的事情，但望望風啥的還是可以的嘛。
越共連偷帶搶，打擊保大王朝，讓越北局勢迅速失控，甚至越南南方都有倉庫被盜，偷盜者大筆直書：“盜庫者，越共胡志明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