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暴風序曲

1935年,西北戈壁灘上。

“團長,電報。”

朱真穗坐到炮塔後面,扶着天線,風鏡在他白皙的臉上勒出一道紅色印記,皮膚也分成兩個顏色。“武瘋子,發報,全團撤退,準備鐵路機動。”

撤退?

大家面面相覷,這一路追打馬家軍這麼順利,怎麼突然就要撤退了。

不過轉念一想,他們已經擊潰了馬家軍主力,再過幾天就要打到蘭州了,或許已經用不上他們這些鐵王八了吧。

山西,晉中。

金大順緊緊擁抱着丁超,不願鬆開。

山西是個好地方,他的煤照亮全中國,但他的鐵路卻是窄軌,如果不是丁超和他的鐵路工人,這些窄軌鐵路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改造完畢。

從日軍攻擊華北開始,勞動黨就有一個出南口突襲平津的作戰計劃,但這個作戰方案一直受鐵路運力的限制,要將機動兵團和四個裝甲團隱蔽機動到晉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攻勢,在24小時內衝出南口,這本身就是對鐵路系統極端的考驗。不僅如此,傅作義在歸綏跟日本人打了一年,雙方浴血拼殺,基礎設施破壞嚴重,人民軍要快速在南口方向突破,遇到的未知問題還有一大堆。

我們都知道,太行山和燕山山脈把中原和關外分割成兩塊,這是中原王朝極爲重要的一條生命線,太行八徑都是極爲重要的軍事要塞,破大同關必京城不寧,失居庸關則中原盡墨。日軍侵佔華北,人民軍控制山西,太行八徑就是八道催命符,日軍必須死守,其中又以經淶源走保定的飛狐徑和經居庸關走南口的軍都徑最爲致命。

南口,兵家必爭之地。人民軍佔據南口,就可以隨時攻入平津,切斷關內關外的通道,日軍佔據南口,就可以通過平綏路直取歸綏(呼和浩特),在這一條線上,雙方圍繞張家口反覆拉鋸,一寸山河一寸血。可以說,除了中原與淞滬,這裡是中國士兵流血最多的地方,規模不算太大,但同樣慘烈。傅作義的綏軍與日軍27師團血戰半年,戰線犬牙交錯。

在這種情況下,人民軍機動兵團必須從山間蜿蜒的公路上穿過,截斷京張鐵路,擊潰27師團,然後向南口和居庸關長城發起攻擊,從這裡進入平津地區,一舉切斷華北派遣軍的退路和後勤補給。這是一個非常艱鉅的任務,他們必須頂着隨時出現的日本兵阻擊,冒着日軍側射炮火,一路殺到山海關,封閉京津地區。名謙已經下定決心,就算把整個機動兵團打光了也是值得的!

爲此,空軍四個精銳航空隊全部撤出中原地區,改由新成立的部隊接防,中原、南京地區的部隊都要向當面日軍發起新一輪的攻勢。

這個時候的中國派遣軍,局面只能用崩潰來形容。

在淞滬,仍舊是第9師團在撐門面,日軍把能動員起來的日本僑民義勇隊都發放了武器,穿上軍裝,徵發勞工去挖工事和戰壕。這個三萬多人的武裝集團面對的,是李宗仁手上10個師12萬餘人的人民軍。

在中原,人民軍30個師正面強攻歸德,另有10個師在蚌埠側擊徐州,鄭州還有10個師的預備隊,總人數超過60萬,而杉山元不管如何閃躲騰挪,滿打滿算也只湊出18個師團的兵力對抗,這是雙方兵力差距最小的戰場,歸德打了兩個多月沒有全部丟失就是證明。當然,這僅僅是暫時的,一旦人民軍那些新兵蛋子在戰火中成長起來,後果不言而喻。

爲了滿足侵華這個無底洞,日軍已經進行了動員,侵華“特設”師團第101、104、106、108、109、110、114、116師團都已經投入戰鬥,但還是不夠用,又在中國駐屯兵團的基礎上編成26、27師團,國內新建21、22、23師團。打到35年秋,這些兵力還是然並卵,瘋狂的日本軍部用老部隊抽出一個聯隊加上國內新兵的方式組建了24、25、28、29、30、31師團。

同時,日本方面派出特使,到鄭州進行秘密談判。談判特使正是藤井健司,他也許是唯一一個能見到名謙的日本人,這位“蘭機關”的領導人現在仍是一個商人的身份,當然,名謙早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商人。

名謙很奇怪,爲什麼日本人在這個時候會派人來談判呢?如果是名謙,他一定在徐州戰役結束,全軍進逼鄭州的時候來逼降。現在日本人什麼手段都用上了,戰局已經逆轉,就算日軍還可以集中最後的精銳,在戰場上打出一兩個勝利,意義也不大了。實際上,面對人民軍剛剛投入戰場的新兵,日軍確實取得了一些局部勝利,不過就算是傻瓜,也不會在這個時候屈服於日本人的壓力吧。

名謙決定見他一面,看看他說什麼。

藤井健司倒是很客氣,互相寒暄之後,他試探性的說出了日本方面的和談條件。(一)承認滿洲獨立;(二)華北、內蒙劃爲“特殊地區”;(三)對日賠償;(四)經濟合作,共同開發(中國)資源;(五)在某些地區駐兵;(六)中國接受日本顧問或其他指導者。

名謙看到這些條件差點沒笑出來,好吧,日本人還是有進步的,相較於陶德曼調停時的夢幻七條,日本人還是少提了一條不是。

“藤井先生。”名謙給他遞上了一杯玄米茶,“請回去告訴貴國政府,這是中國人民的條件。(一)日本軍隊退過鴨綠江;(二)日本交回臺灣,撤走所有日本僑民;(三)賠償中方損失。如果日方答應,可以在此基礎上進行停戰談判,中方保證幾十萬日本軍隊和所有僑民安全離開,否則……”

名謙壓低了聲音,儘管他應該表面上同意在日本人的條件上談判,以迷惑日本人。“我保證殺光每一個拿槍的日本人!”

藤井口瞪目呆,他原以爲名謙會要求日軍退回“支那事變”之前的位置,萬萬沒想到,名謙是要日本退出中國,這根本就不是談判。

名謙心中冷笑,你又何嘗是來談判的。日本人派他來,其實只是想麻痹勞動黨,好讓日軍有時間組織撤退。所以藤井既要提出立場接近的條件,又要裝出一副希望和談的樣子,好緩解杉山元的壓力,他已經決定放棄歸德和徐州,退守山東了。爲了防止這種撤退變成不可收拾的崩潰,日本人想出了和談這一招。

藤井這一來得到了反效果,那就是中央軍委當天決定提前發起攻擊。

機動兵團離開大同,向京張鐵路席捲而去。人民軍此役精銳盡出,特種炮兵營,裝甲列車,3號改坦克,氣勢洶洶,直搗黃龍。

人民空軍在十幾個前線機場同時起飛,向所有被發現的日軍機場發起攻擊。一百多架s-6乙轟炸機在四個飛行聯隊四百餘架戰鬥機的護航下,蝗蟲般撲向平津地區的日本人。在北平地區的是日本陸軍航空兵,一百餘架飛機分散在8個機場,日本人既沒有雷達,也沒有完整的防空觀察哨,而且防空指揮還很繁雜。在發現人民軍大機羣突擊的時候,日本人只能通過電話通知後方的戰鬥機起飛迎戰,日本飛行員們既不知道敵機在哪,也不知道敵機有多少,只能飛到空中傻等。

人民軍剛好集中戰力,將日機各個擊破。

爲了防止遭到人民軍轟炸機部隊的致命打擊,日軍機場通常非常分散,有30架飛機的就是大機場了,在面對如此大機羣的攻擊時,這幾十架陸航雙翼戰鬥機根本就是杯水車薪。事實上,他們連s-6都打不過,天津的日機對投彈後的s-6進行了兩輪攔截,結果是有着厚裝甲的s-6只有一架因爲發動機故障而迫降,而陸航的95式戰鬥機被打爆了5架,沒有取得一個戰果。

人民軍空襲的套路還是那麼三板斧,首先s-7戰鬥機俯衝攻擊,先把機場上空所有飛着的東西統統擊落。在北京昌平的日軍機場遭到攻擊時,無線電裡還傳來日語的呼喊:“不要開火!我們是日本人!”

這個聲音很快就變成了雜音,s-7的機炮一頓猛掃,把日本教練機連機師帶學員一起打成火球。他們以極高的速度略過,蒼空之下,日機如秋風紅葉,飄然墜落,根本沒有還手之力。戰鬥機飛行員們覺得還不過癮,又把地上能動的不能動的飛機都打成一團火球。

等戰鬥機壓制了防空火力,s-6打開彈倉,低空掠過,將延時250公斤炸彈一顆接一顆的丟到機堡裡。

每一次掠過都是烈火與死亡的宣判,人民軍飛行員大都見過電影中日軍對中國人的屠殺,對日軍恨之入骨,轟炸機一排炸彈過去,被炸燬的機堡裡就會有燃着烈火的日軍跑過來,戰鬥機毫不客氣,一概射殺。

人民軍仍不罷手,將塔臺、倉庫、宿舍一概炸燬,只要是還能動彈的東西,格殺勿論。

濃煙燻黑了機翼,烈火扭曲了時空。即便在數百米的空中,飛行員們仍然可以感覺到強烈的氣流波動,日軍油庫的爆炸火光熾烈的讓人無法直視,巨大的蘑菇雲直衝雲霄,平津地區的日軍陸航兵力全軍覆沒,機場設施蕩然無存。由於烈火和硝煙過於濃密,空軍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不敢按計劃空投反修復地雷,因爲誰也不知道這些地雷能不能落到地面上,還是等偵察機觀察後再說。

當時在北平城內的中國人親眼目睹了這上百米高的火頭,當時日軍對佔領地實行新聞管制,無論是國內還是華北,日本人都宣稱自己獲得了不可置疑的偉大勝利,鄭州近在咫尺,日本即將獲勝,勞動黨很快就要完蛋了。

可是這一天,日軍空中兵力全軍覆沒,日軍飛機不是被當空打爆,就是被上百米的火焰燒成灰燼,拉屍體的日本卡車魚貫而行。日本宣傳部門甚至沒有時間把飛機上的機徽塗成中國空軍的紅五星,一切就這麼真切的發生在眼前,這對淪陷區的百姓是何等的激勵。

就在血色朝陽從地平線冉冉升起的時刻,滾滾鐵流,鐵馬狂歌,殺敵飲血,收復山河。一千年前,宋太宗北伐燕雲,卻是惜敗軍都徑,夢斷高粱河。今日,攻守易位,人民軍順着當年遼軍的足跡,直撲居庸關。

在另一邊的飛狐徑、娘子關,人民軍各部均向日軍發起佯攻。爲了達到擾亂日軍判斷的目的,人民軍特地把從法國人那裡進口的24門155重型榴彈炮弄到了娘子關,居高臨下炮擊日軍,做出一副人民軍大出山西,進逼中原,徹底解除日軍對鄭州威脅的架勢。

焦頭爛額的杉山元對來自山西的打擊根本沒有任何反應,他已經沒有可以用來反應的兵力了。眼下他的參謀們正盯着上海,李宗仁的部隊憑着數倍的兵力,不斷壓縮淞滬日軍的活動範圍,他正琢磨着怎麼用手上僅存的幾個3聯隊師團穩住戰線。

但隨着京張鐵路的全線失守,杉山元驚訝的發現,僅僅24小時,他穩住戰線的希望就已經化爲泡影。如果要在津浦路前擋住山西方面的攻勢,日軍至少還要再投入10個師團,就是把日本小姑娘都運到中國來,那也是不夠的呀!

27師團在哭着喊着要增援,而26師團則分散在平漢路上捱打。

“給大本營發報!請調關東軍!”杉山元凝視着地圖,欲哭無淚的說道。

關東軍還有13個師團,還能再頂一次攻擊!

武士即便討死,也要向敵而撲,血濺十步!

杉山元已經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保持日軍的氣勢,哪怕耗盡最後一口氣。

乘勝方能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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