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大人求您辭官吧 109 她是女人(四)
第二場第一科,考的策問,以國計民生爲主,讓各個舉子紛紛寫出關於現下民生的對策。
海冬看着上面的考題,恍惚間回到了幼時,五歲時她家道中落,那時她還不知自己已經從雲端掉入了地獄,也不知自己的親人都永遠都離開了自己。
從歷都一路逃亡,她見到了許多從未見過的人,比如和她同齡卻穿的破爛不堪的小女孩,頭髮上插着一根茱萸,站在蕭條的大街上,供人挑選。
至那時她知道了人口買賣,知道了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會像她這樣,有爹孃疼愛,有哥哥保護。
還有一些蠻荒之地,破碎的房屋前,年紀已大的老人手舉着,帶着缺口的碗,在房檐邊接着雨後滴落下來的水滴,而老人身邊一個年紀小小的孩童,滿眼希冀舔着乾枯的小嘴等待着老人接好的水。
腦子晃過一幕幕從前的事,海冬決定把之前的看法敘述了出來。
洋洋灑灑寫滿了三大張,紙勾起最後一筆時,一股熟悉的酒香飄了過來。
海冬眉頭微微一蹙,用力嗅了幾下,這個味道?好熟悉。
轉頭看向右側牆壁,神色一驚,該不會她旁邊的人還是第一考場的那個。
——
隔壁,納蘭川自飲自酌,已經發下的考題上仍然是一片空白的放在桌子上。
民生?
納蘭川冷冷一笑。
朝堂之事一日不解決,民生從何談起。
端起酒壺掀開壺蓋,直接對壺飲。
酒香越來越濃,旁邊海冬嗅着這刺鼻的酒味,真是要醉了,她真想問問旁邊的那個舉子,他到底是來考試的,還是來喝酒的,他不知道喝酒誤事嗎。
把寫好的試卷小心翼翼放起來,這時小腹傳來陣陣抽痛。
伸手附在小腹之上,這兩天怎麼回事,肚子總是鈍痛,時而還會有下墜感,忽然想起一件事,海冬臉色有些驚慌,算算日子好像她的小日子快到了。
以前到了這時,海嬸總是會提醒她,可是和海嬸分開後她自己就把這件事給忘記了,上一次來的時候,還是雷鳴提醒,眼下參加科舉太過突然,所以把這件事都給忘記了。
這要是趕上考試時來了可怎麼辦,忽想起之前在包袱中發現的倆條布帶子,轉頭看向程玉給她包的包袱,拆開包袱翻出那兩條布帶子,仔細看了一下,竟然是新的,這麼說這東西不是程玉誤裝的,而是給她裝的,可是程玉她怎麼會……。
肚子鈍痛感,讓海冬越發篤定,她的小日子就要到了。
忽然一股熱流涌出,海冬心下暗道,糟了,提前來了。
把布帶子塞進袖子裡,揚聲道,“往字號,海冬出恭。”
天階號考棚的守衛衙役,聽見海冬的話,走了進來。
“出列,這邊走。”
海冬走出考舍,跟在衙役身旁,在越過納蘭川的考舍時,偷偷用眼角餘光撇了一眼,既然走出來了,就順便看看坐在她隔壁,卻總是喝酒的人到底長什麼樣子,可是那人一直低着頭完全看不到臉。
“不準東張西望,小心把你趕出考場。”
被衙役突然呵斥,海冬收回視線,低着頭繼續跟着衙役走。
直到海冬走過去後,這邊低着頭的納蘭川才慢慢擡起頭。
納蘭川嗤笑,出恭,不會是故意出來看他?
海冬進入恭房內檢查一番,還好沒有見紅,這才第二場,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呢,若是現在突然來了,這幾天她就沒有辦法待了。
悄悄鬆了一口氣,許久後海冬才從恭房裡面走了出來。
走到衙役跟前,海冬突然說道,“對了大人,考場裡可以喝酒嗎,我隔壁那個舉子總是喝酒,那味道影響了別人,大人不需要管管嗎。”
衙役輕輕睨視了一眼海冬,“管不了,喝酒是人家的自由,萬一強制把酒給禁了,到時人家因此考不上名次,誰負責?你身爲舉子難道不知道酸黃瓜一事。”
酸黃瓜。
海冬從未想過科舉,所以事關科舉的事她沒有太過關注,什麼酸黃瓜的事,她還真不知道。
跟衙役從新回到自己的考舍,途中海冬撇了一眼她隔壁坐的那個人。
那人俯首案前低着頭,頭髮上因弱冠而束起的球,因爲三天未整理,導致有些鬆懈,所以橫在頭上一晃一晃的,有些引人發笑。
視線無意瞥向考舍上面的編號,海冬一愣,收字號,李大川,這個名字。
一旁監考衙役冷冷道,“進去吧。”
回到考舍,海冬一臉沉思,眉頭微蹙的看着隔壁的牆,之前入考的時候她是看見了納蘭川,可是沒有想到他們竟然在一個考棚,而且還是隔壁。
——
閃電跑出杜府後,獨自走在大街上,夜裡微風拂面,被涼涼的清風吹過後,閃電的情緒也冷靜了下來。
有些懊惱不該跟雷鳴發火,可是心裡還是有些氣雷鳴的不作爲,幫海冬固然重要,可是他們重振雷家軍一樣重要。
看看周圍的環境,不知不覺竟然走到了貢院外面,轉頭看向大門口寫着貢院二字,海冬如今就在這裡,他真想進去抓出海冬質問她,她到底給雷鳴灌了什麼迷魂湯,讓雷鳴不顧自己的事一心幫她。
“啊……。”
一聲尖叫,閃電擡眼望去,前方正進行糾紛,幾個年輕的壯漢正圍堵一個小乞丐。
“臭要飯花子,敢偷老子的東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那小乞丐一蹦老高,邊閃邊叫喊,“來呀,來呀。”
“你這個小雜碎,等着抓到你,看老子不捏碎你。”
閃電看着那一幕忽然想起他小時候,當年他因家破人亡就當過一段時間乞丐,那段日子爲了能找到吃的,也偷過別人的東西,那時年紀小,偶而會被抓住,每次要捱打的時候,雷鳴總是把他護在身下,替他捱打。
前面那幾人把小乞丐抓住直接按倒在地上,用腳猛的踢在那小乞丐的肚子上,其中一人還抄起棍子用力一揚,就在棍子要揮下去的時候,那小乞丐被嚇的緊緊閉上雙眼,等待棍子落下,可是等了許久也沒有感覺疼痛,慢慢睜開眼睛時,發現那棍子已經被人攔下。
閃電徒手攔住那打下的棍子,冷聲道,“不想死的都給我滾。”
閃電渾身散發出的冷氣,嚇的那幾人一愣,連繼續找那乞丐的麻煩的意思都沒有。
那被壓在地上的小乞丐,擡頭看了看幫她的人,只見那人衣袂飄然,一臉剛毅,整個人彷彿鍍上了一層光輝,好像是天神一樣。
“走,走……。”幾個流氓似的壯漢,被閃電嚇的直接離開。
看人已經走了,閃電轉頭看向那小乞丐,把手伸向那小乞丐道,“別害怕,壞人已經走了,起來吧。”
小乞丐看着閃電伸過來的手,猶豫片刻後把自己髒兮兮的手放在閃電的手心裡。
一股熱流傳入手心裡,小乞丐定定的望着閃電。
“謝謝你救了我。”
閃電從兜裡掏出五兩銀子遞給小乞丐,“這個錢你拿着,買點吃的,不要在偷東西了。”
小乞丐看着那五兩銀子,咬了咬脣,沒有伸手去接,站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隨後又看向閃電的臉,透過燭光看着閃電俊逸的臉,小乞丐一臉窘意的低下頭,聲音低喃道,“我叫杞子,請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閃電。”
“二哥。”
閃電回頭,追月和彩雲找了過來。
閃電回頭看向小乞丐,“我叫閃電。”
“閃電。”小乞丐重複道。
“對。”
伸手拿過那五兩銀子道,“我知道了,謝謝你,我們以後還會再見的。”
恩?
還未等閃電反應,小乞丐已經轉頭離開。
彩雲探頭看了看,那小乞丐離去的背影詢問道。“二哥,剛剛那人是誰?”
“沒誰。”閃電看着空蕩蕩的手心,嘴角淡淡一笑,“你們怎麼過來了。”
“還不是因爲你,老大讓我們來追你,你到底和老大怎麼了,老大臉色那麼難看。”
“就是,二哥,我一直認爲你是我們這羣人裡最大氣大度的一個,這麼任性的甩手走,一點都不適合你。”
彩雲撇了一眼她旁邊的追月,“這甩手生氣離開他做還差不多。”
“又開始扯我。”
彩雲白了一眼追月,轉頭看着閃電,“二哥,你跑這來幹嘛啊,你真的和大哥生氣了。”
閃電搖了搖頭,“沒什麼,回去吧。”
三人離開後,那個剛剛跑開的杞子,慢慢從牆圍的陰影處走了出來。
攤開手心,靜靜躺着五兩銀子,臉上揚起一抹紅色。
用力攥住手中的銀子,貼在臉頰上,“閃電,閃電,名字真好聽。”
“大小姐。”
杞子一愣,轉過頭冷冷的看着那突然出現的兩名侍衛。
“你們來做什麼?”
“對不起大小姐。”
杞子冷哼一聲,“對不起,你們知不知道我剛剛差點被打死,既然能眼睜睜的看我被打死,現在還出來幹什麼。”
那兩名侍衛羞愧的低下頭,剛剛大小姐被混混抓住時,他們看見了,本想出手教訓那幾名混混,可是一想到臨走的時候老爺特別交代,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千萬不要幫助大小姐,一定要讓大小姐在外面吃點虧在救她,就在那木棍就要打落下去的時候,他們已經準備出手,可是沒有想到竟然有人在他們出手前救了大小姐。
杞子冷冷的看着兩名侍衛道,“我這個人很小氣,而且還很記仇,你們倆給我等着。”
把手中的銀子小心翼翼的放好,高傲的越過那兩名侍衛,“走,我要回家。”
兩名侍衛臉上一喜,小姐離家半月,寧願在外面要飯偷東西也不願回家,可是現在竟然主動提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