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門後,
男前女後。
兩人漸漸行出,
屍水悠悠淌流。
流着流着,走着走着。
沒流多遠,也沒走幾步,還沒走出陣界之外…
“莎莎”
後邊的少女扯住了前邊少年的衣角:“等下。”
兩人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夏尋側臉看向芍藥,奇怪問道。
嗅…
芍藥撅起小嘴,輕嗅着鼻子,狐疑地掃視着四周。活像是一隻尋食的小松鼠。
“金創藥…”
“止血草…”
“還有些背母花、東葵果和棺材木…”
芍藥迅速轉眼,目光最終定格在了,祠堂門外,那條幽巷深處。她的臉色逐漸變得有些謹慎:“是那些大法師來了…”
……
夏尋聞言,心裡頓時一乍,立馬順着芍藥目光看去,幾縷無形的神識同時散出!
只不過,
此時的巷子一片漆黑,靜靜的,除了隱約能看些禽羽飛舞,哪裡有什麼人影啊?
“你弄錯了吧?除了之前那些村民,我感受不到還有其他氣息呀…”看着幽巷,夏尋肯定說道。
“不會錯的,其中有兩人最近受過重傷,身上還有很濃的藥膏味…”
芍藥鳳眉扭成彎葉,用同樣肯定的語氣道:“他們離這裡還有兩里路程,應該是在我們來時經過的那條小道上。快入村了…”
“……”
夏尋無語了…
來人還有隔着兩裡遠,芍藥這都給聞出來了。這嗅識也太恐怖了點吧。
“能聞到他們是什麼修爲,又或其他氣味麼?”夏尋忍不住好奇問道。
“你當我是小狗狗麼?”
芍藥撅着小嘴,幽怨地看向夏尋。
“額…我只是問問,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哈。”夏尋慌忙擺手解釋。
芍藥緩下小嘴,沒好氣的說道:“我只是對草藥特別敏感而已…”
“怎麼…難道你是想拿下他們麼?”
“呵呵…”夏尋傻笑着,颳了刮鼻樑:“其實,我是在想,要是來人勢大,我們該怎麼跑路來着…”
“……”
“出村的路子只有一道,恐怕是跑不掉了…”芍藥認真說道。
“容讓我想想…”
“那你得快些了,他們來速很快的…”
“多快?”
“半刻。”
“……”
夏尋颳着鼻子尋思了好一陣子:“或許我們可以先躲上一些時間,再做打算。”
“……”
“躲外頭的村屋裡?”芍藥問。
夏尋搖頭否定:“按狗娃的說法,這些大法師會到村裡抓人…躲外頭,恐怕不安全。我意思是,我們就躲在這裡…”
“躲在這裡?”
說着,芍藥細細掃視了一番祠堂四周:“可是,這裡並沒有適合藏身的地方呀?”
話才說完,芍藥眼睫毛就是一跳,惶恐地看着附近一口棺材…
“你該不會是想躲裡面吧?”
夏尋搖頭一笑,也不說話。轉身緩步,直接就朝祠堂中央往回走去。
芍藥有些好奇,卻也沒多想。抓起裙襬,就墊着小腳跟在後頭。
兩人沒走幾步,便退回到了剛剛採摘“屍草”的地方。
“你等我會啊。”
夏尋把先前搬開的人屍,隨意地搬回到原先堆屍的空地上…
“藏屍體裡?”芍藥又問。
“不是…”
來回搬了幾具人屍後,夏尋便沒繼續讓芍藥猜謎了。
他往前幾步,走到歡笑佛像前,伸出兩根手指,敲了敲佛像的盤腿處…
“咄咄…”
兩聲清脆的迴音,隨指敲響起…
“你的小草能撬得起來麼?”
“……”
月夜中,隨着陰風吹拂,穿過半里幽巷…
村口前,小道上。
荒田小道,牲口蛆蟲,還有些人影,共計十三道,正挺近…
趁着漆黑的夜色,這十三道人影,宛如活生生的十三隻厲鬼,行走在詭異恐怖的田間小道中。無聲無息,更少言語,行如風過,動如蛇盤。極難發現他們的存在。
他們,同是清一色緊身黑衫黑褲包裹全身,同是一張青面獠牙餓鬼面具戴臉上,只留兩眼視物。唯一能區分他們的,只有他們手中所持的各色兵刃。
蕭、扇、尺、銀劍、鐵劍各不相同,其中居然還有一把白色竹簡!多是君子器,皆寒光閃爍,一看就知絕非凡物!
但,如此正氣的兵刃,卻配上如此驚悚的着裝,讓人怎麼看,都覺得那麼的彆扭。
趁黑夜,詭影行,陰風吹…
十三人一路少話,直入荒村,進幽巷。
剛進幽巷!
就在這時!他們動了…
“做事吧…”
“刷!刷!刷!”
沒任何徵兆,一聲喝令,十三道人影幾乎同時默契地化作殘影,疾步如飛,齊齊四散開去,竄入巷子兩旁的村屋中。
“刷!刷!噠!噠…”
一時間,巷子上下,細細碎碎的腳步聲伴着風打門窗聲,四起。看不清的殘影,極速竄行在屋裡巷間。
快!
速度極快!
入屋過巷間,一個呼吸不到,那些殘影手中便多出了一個屍影子,毫不猶豫,繼續竄入下一間村屋內…
他們竄入的村屋,各不相同,像似早已分配好任務一般,沒有重複。入屋出屋,過巷擡屍,所有動作沒有半點緩速,一看就知道,這樣的事情,他們絕對做的不止一次兩次了,十分純熟。
殘影連動,就數十息…
半里幽巷,除了門窗緊閉的少數幾間村屋外,剩下的村屋一律被十三道詭影,從村頭一路竄行、掃蕩至村尾…
“刷刷…”
巷尾,
十三道殘影,重新化實,聚集在了山腳祠堂門前。
經過一番劇動後,他們的呼吸依舊平靜沉穩。
只是,
此時他們每人的手上,都多出了兩三具從村屋裡掏出來的人屍…
“嗙!”
十三道詭影的爲首者,大力一腳踹開虛掩的木門,兩塊門板生生被他踢崩一角。
“噠噠~”
“晦氣!”
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手中提着的兩具人屍,隨手被他往地上一丟,便獨自拿着把銀劍站到了一邊。
“噠噠…”
緊跟爲首者之後的,也是一位手持銀劍的黑衣人。他把人屍大力拋到了稍遠處…
接着,也跟着站到了爲首者身旁:“再忍忍吧…沒幾天這村子的事就完了。”
聲音很小,但這祠堂四面圍牆,密不透風。所以,再小的聲音,此間所有人都能聽得清楚…
“呵…你別做夢了,做完了這個村子,上頭的人最多也就讓我們歇個把月…”說話者,手持一把潔白竹簡。他放下人屍後,便走到離門口最近的一面紅旗前,蹲下…
熟練地一手凌空虛劃…
好一陣子,一道白芒從他手指間逐漸盛起…
“解!”
輕喝一聲,雙指直直往紅旗一點!
“嗡…”
紅旗集聚晃動一陣,散出幾縷幽暗的鮮紅色,很快又暗下去了…
他站起身來,繼續說道:“聽香主說,那位大人已經找好下一個地方了。估計用不了多久,待到那邊煞起,我們還得繼續做事…”
跟在三人身後的十位黑衣人,陸陸續續走入祠堂,也都把手中人屍隨意往地上一丟完事。
“做事就做事吧。既然已經走上這條路,那便別在想着回頭了。”持鐵扇的黑衣人,把堆積在地上的人屍,隨手踢開。突然微微一愣,說道:“對了,今天這裡的屍氣怎麼泄了?”
其身側,一位持玉簫的黑衣人,無關痛癢地回道:“估計是那小子又偷偷進來了…”
“呵~”他冷笑一聲,繼續道:“不過無所謂了,反正那小子也活不了幾天。待到事情做完,就有他好受的。”
見人屍都已放入祠堂,持竹簡者從懷中掏出些藥瓶子,逐個分發給其他黑衣人“都別傻站着了,趕緊把藥水給喂掉。否則等下香主來了,又要罵人了。”
這些黑衣人似乎很懼怕這話中的“香主”。接過藥瓶子後,都自覺地蹲下身來,翻開身附近新丟進來人屍嘴巴,把瓶子中的藥水往裡灌入。
藥入屍口,被灌藥的人屍立刻泛起慘綠色,油膩膩的屍水快速地從七竅流出…
在喂藥的同時,持扇者轉眼瞄過離門口最近的兩位持銀劍黑衣人,沉聲問道:“你兩最近的日子不好過吧?”
“哼!”
一直少有說話的爲首者,冷哼一聲,陰聲怪氣地接話說道:“那一戰,是仙行那瘋婆娘挑起的。現在她北上了,常樂又一走了之,你覺得我們的日子會好過麼?”
“噠~”
玉簫者抓起喂完藥的人屍,遠遠地往祠堂深處一丟。接着轉身看過兩把銀劍,兩眼撇出蔑視色:
“呵,別得了便宜還賣乖…那一戰,你們盜回去上交的鹹魚,夠我們偷偷摸摸殺個三四年的了。現在受點冷落算什麼…”
他頓了頓,沉下幾分陽氣,陰森森地繼續說道:“況且現在兩院合併,舊仇又未了,日後你們要偷人可就輕鬆多了。”
“噠噠~”
爲首者重重兩腳,把地上人屍踢飛到紅旗結界內:“偷那麼多人又有何用?難道這麼多年來,我們偷的人還不夠多麼?天天提着腦袋過日子,我是受夠了!”
“噠~”他又狠狠踢了兩腳旁邊的人屍。
“你小心禍從口出…”持竹簡者沉聲勸道。
爲首者身旁的另一把銀劍,緩緩站起身來,鄭重說道:“其實,我哥說得沒錯。我們都不知道那位大人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如果,他打算讓我們做一輩子的事情,難道我們就這樣一直偷偷摸摸的過下去麼?”
一位手持木尺的黑衣人,收起灌空藥瓶,唯諾地掃視了其餘十二位黑衣人一眼,苦色說道:“你說的沒錯,這樣的日子誰都不想過下去了…但是我們還有其他辦法麼?難道你們兩兄弟還想回那爛漁村天天捕魚爲生,受人欺凌麼?”
說罷。
場間其餘十二人,幾乎同時眼色一暗,無奈長嘆。似乎,每人心裡都有一份說不出的憋屈…
“……”
“哎~也不知道那位大人要曬這麼多鹹魚做什麼…”
“聽說城北那邊最近也燒了個村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