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雲密佈,冷風陣陣,一目望去的曠野上,青草搖動,視線中心處,一座莊園若隱若現。
“那就是德利萊克莊園?”儈樂指着遠處那不太明顯的建築。
畢朝暉點頭道:“大概是了,周圍已經沒有任何房屋,能看到的,也就只有那一個。”
終於見到目標,儈樂臉色稍顯激動,畢朝暉卻是環顧四周,身處之地似乎已離繁華甚遠,這德利萊克莊園遠處看去規模不小,修建在這個地方,好像有些悖於常理。
將這個疑點記在心裡,兩人一邊觀察周遭環境的變化,一邊往德利萊克莊園走去。
嗯?
這是……什麼味道?
畢朝暉敏銳的嗅覺聞到了一股好似魚腥與海水混合的味道,很淡,順着味道快步走去,淺淺的草叢中,稀稀拉拉幾根橫躺在地上,根鬚與青草糾纏着的波紋形的綠草,散落在不足三米的範圍之內,顏色與之青草相比較深,上面還有一些水漬,畢朝暉輕輕一使勁,綠草被一把抓起,放在鼻尖一聞,果然,那股味道正是自綠草上面傳來的。
儈樂也好奇地抓起一根綠草,仔細地聞了聞,隨後順手一扔,便捂住口鼻。
嘔~唔~
極速翻滾的胃液提醒着儈樂,這玩意兒並不好聞,那股子腥味實在讓人難以忍受。
此時,畢朝暉笑了笑:“你以前沒吃過魚嗎?這點味道至於嘛!”
儈樂連忙搖頭,像撥浪鼓似的,聲音有低啞了些,說道:“我吃過魚,但我對海鮮過敏,一直都是吃的河魚。”
哦?
原本只是有些疑心的畢朝暉,此時確認了這些綠草乃是海草,那股自綠草深處散發出來的海水與魚腥混合的味道,都說明着它的來歷。
只是,海草爲何會出現在這個地方?
未等他細想,視線無意間瞥見德利萊克莊園的大門似乎開了下,但門的附近卻未見人影,嘿,有古怪!
“走!”
畢朝暉大步向前,身後儈樂亦步亦趨地緊緊跟着。
大概走了有一里多的路程,德利萊克莊園已經赫然在目。
已經有些鏽蝕的大門,低矮的圍牆上攀爬的墨綠色藤蔓,還有牆角那鮮綠色的青苔,都向世人述說着這座莊園有些年頭了,而且還疏於打理,裡面真的有人?剛纔是否只是幻覺?
兩人走上前去,鏽蝕的鐵門似乎並未關上,留下的半個人身過的空隙,那鐵門上有一個鐵環在鏽跡斑駁的門鎖旁懸掛着,隨着冷風吹動,鐵環輕輕地與鐵門相碰,絲絲聲音清脆入耳。
“畢大哥,這德利萊克莊園好像已經廢棄了,裡面真的有人?”儈樂有些害怕,荒野之上一座莊園,怎麼看都有問題,更何況那鐵環敲擊鐵門的聲音在細微風聲中顯得格外清楚,有點滲人。
噓!
畢朝暉將手指放於嘴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伸手握住鐵門之上的那個鐵環,輕輕地敲了三下。
鐺~鐺~鐺~
三下金鐵交鳴之聲悠遠,顫動的音頻入耳回韻良久,想來房中主人不會聽不見此音。
果不其然,剛敲了不過一會兒,莊園裡傳來了女子之聲,聲音慵懶,酥麻入骨,着實動人心魂。
“誰啊?”
這……
光是一聽聲音便好似軟了半邊身子,儈樂的身體抖了抖,稍微後撤了兩步,對於他這樣的雛鳥來說,即來的場面不是他能應付的,只能寄望畢朝暉能穩得住。
而畢朝暉則是心中一凜,一般來說,普通人中或許能出絕代風華的佳人,但再有魅力也不能達到影響他人心神的地步,除非……對方並非單純的普通人。
那老頭果然有問題,就不知道這裡面是溫柔鄉還是白骨堆。
剛想到此處,鐵門之內,一個身姿綽約的女子款款而來,一步三搖,似弱柳扶風,總之一副弱女子的姿態。
容顏氣度嬌媚入骨,看得儈樂心跳快了好幾分,急忙低下頭,不敢多看,畢朝暉則是稍微打量了一番,與長相截然相反的是這女子穿着倒是趨於保守,讓他有些意外。
“兩位是?”女子神色詫異道。
“我們是受人之託來給女士帶句話。”畢朝暉正色道。
“受人之託?這裡向來偏僻,自多年前便已無人問津,你們兩人又是受何人之託?”女子看了看兩人的穿着打扮,倒不是什麼強盜土匪之流,遂語氣輕鬆了許多。
她的神色不似作態,難道是我自己想多了?
“噢,那人也沒告訴我們他叫什麼,只是要我們到德利萊克莊園來帶一句話給他孫女。”
“孫女?他是矮是胖,是老是少?你們又是在哪裡見到的?他要你們帶什麼話?”女子的語氣急促了幾分,像是在擔心畢朝暉話中之人。
“是個老頭,瘦高個,在上城區的一處監牢裡看到的,他要你別守莊園了,把它賣了……”畢朝暉把在監牢中,那老頭要他帶的話複述了一遍。
“爺爺……”女子眼淚霎時在眼中流轉,看得人同感心疼。
等了一會兒,女子心情好了許多,用手輕輕抹去眼角的淚痕,說道:“多謝兩位告知我爺爺的消息,進來坐坐吧!”
說完,挪步欲行,儈樂與畢朝暉對視了一眼,一人躍躍欲試,一人內心隱隱不安,不過現已是箭在弦上,不進去看看也說不過去,於是兩人緊步跟上。
墨綠色的藤蔓繞過圍牆,垂下幾縷細條耷拉在牆上,鵝卵石鋪成的小路直達莊園中心的木樓前,一扇精緻的木門半開着,一眼望去,能看到裡面內斂中帶着一絲奢華的裝飾。
紅色的地毯似某種植物的根莖編織而成,儈樂與畢朝暉也不好弄髒這上好的地毯,就躊躇之際,女子自房裡拿出了兩雙墨綠色的藤鞋,似外面圍牆上的藤蔓所制。
兩人頓時會意,接過藤鞋,一絲涼意頓從腳底升起,輕便柔軟,觸感舒服,着實讓人意外。
走在後面的儈樂輕輕把門合上,兩人便隨着女子來到客廳,畢朝暉環顧四周之後,目光鎖定在了一幅壁畫之上,深藍色的底面,似大海潛伏,其上朦朧了一層血色相映,整幅畫僅是顏色搭配,無景亦無人,就像那抽象派的作畫,總有一股彆扭的感覺油然而生。
“女士,請問這一幅畫,爲什麼不見人也不見景,單這兩種顏色搭配,難不成是有什麼說法?”畢朝暉指着牆上的壁畫問道。
女子輕聲一笑:“這幅畫是一位大師之作,聽說是由一則寓言而來,至於具體的消息我就不知道了。”
哦……
畢朝暉點點頭,又問道:“那則寓言的內容,可否麻煩女士說說看?”
“這……我也只是聽爺爺曾經說過,好像是……相傳莫羅克城中有一名商人,曾在下城區居住,可某一天,他夢見了海水席捲了整個莫羅克城,醒來後的他萬分驚恐,於是他發着瘋一樣地想要逃離莫羅克城,但是他又捨不得自己的家產,時日一長,心憂成疾,最後鬱鬱而終……”
柔婉的腔調在畢朝暉的耳畔迴盪着一個並不出奇的故事,不知爲何,畢朝暉卻總感覺這故事裡隱藏着什麼,這個看起來簡簡單單的杞人憂天的故事裡,卻似別有深意。
就在畢朝暉深思之際,乍感一絲涼意襲上脖頸,他愕然驚醒,猛地側過身子一看,女子依然巧笑嫣然地站在原地,沒有動過。
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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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的畢朝暉連忙以目光搜尋着儈樂的痕跡,在一張長長的鋪着動物皮毛的椅子上,儈樂安詳地睡着,以畢朝暉的目力,清晰地看見儈樂起伏的胸膛,呼吸的頻率正常,他暗自鬆了口氣。
畢朝暉裝出一幅生氣的樣子,快步走到儈樂身旁,使勁拍了拍儈樂的肩膀,當拍到第三下的時候,畢朝暉臉上變得難看起來,不過瞬間又恢復原樣,埋怨道:“這人真是,我們還有其他事要去處理,結果就這麼睡着了,唉!”
而這時,身後傳來女子之聲:“兩位不如就在這裡住上幾天?”
畢朝暉轉過身來,不好意思道:“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不會是嫌棄這裡條件簡陋吧?”女子有些不滿道。
畢朝暉連忙道歉:“女士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我們都還有事,不能耽擱……”
女子遂遺憾道:“那好吧!下次有機會我一定好好招待你們!”
畢朝暉嗯了一聲,隨後將還在睡夢中的儈樂拍醒,神色如常地帶着迷迷糊糊的儈樂離開了。
“我剛纔是怎麼了?”
但跨出鐵門的一剎那,儈樂徹底醒了過來,疑惑地問道。
畢朝暉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道:“沒什麼,只是你這幾天太累了,所以睡了一覺。”
哦……
懵懂地點了點頭,儈樂並沒有追根究底,而是問道:“那我們現在?”
畢朝暉沉吟了一下,道:“我們先回去找老闆回報一下近況再說吧!”
儈樂沒有再說話,而是不自覺地走在了畢朝暉的身側,就在兩人慾回去的當口,畢朝暉一手背在身後,做了幾個手勢,隨後步伐加快離去……
冷風拂過,絲絲海味散去,一個模糊的影,彷彿融於自然之中,不被察覺地進入了德利萊克莊園的那扇鐵門,沒有引起半點響動,彷彿一切都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