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中也很想與他十指相扣,靜靜相依,但方纔的談話,我便也知南玥現下有多麼混亂,朝堂國事我本就幫不上忙,如今卻要拖他後腿。如果讓他陪我一起去,要花了多少時日暫且不說,說不準待他回來,南玥已改朝換代了!
依舊輕抿着脣,言辭卻更加剛毅:“夫君,不必陪我。”
他又緊蹙着眉,淡淡的眉眼染上無盡的憂愁:“可是阿黎,我不能沒有你。”
聽到他說的話,我心中滿是甘甜,但還是依舊執意要他留下:“夫君,雖是我一個的夫君,但卻是整個南玥的支撐,若南玥沒有你在,怕是早亡已久。”
他輕輕笑着,好看的桃花眸漸漸染上星光:“阿黎,你------”
我知道,人經歷過生死,自然會成熟些的,他今日看我的態度自然也是這般想的。
他沉默了許久才輕啓薄脣:“阿黎,若是你身邊沒有人護着,我會很擔心。”
我輕輕一笑,將雙手環在身後:“那讓鳳九他們陪我一同去可好。”
他輕嗯一聲,仍有些愁眉:“但我想親自陪你一起去....”
我默默搖了搖頭,低下頭湊近他,雙手輕輕撫上他兩側臉頰:“夫君,我可以的,你不必太擔心我。你也不可能時時都要待在我身邊,我總有一天是要自己獨立面對一些事的。”
他輕輕嘆氣,滿是無奈,聲音漸漸堅定起來:“阿黎,只要我活着,就不許你離開我一步。”
那錚錚言辭,我竟不忍拒絕,唯有低下頭來,暗沉的眸裡盡是苦思。
不知他何時變得這般霸道起來,看來現下只剩下離家出走這條路了。
我輕抿着脣,淡淡一笑:“嗯,夫君說怎樣就怎樣。”
他微眯着眼,略有些疑惑,難道是錯覺?怎麼今日這小人兒這麼快便服軟了?!但心中依舊堅定不移地選擇相信了她。
天空籠罩在無盡夜色之下,淡淡月光將蒼茫大地照個通透。那紛飛的白衣,奔騰的白馬,身後揚起陣陣沙土。
“主母,您確定要這樣瞞着主子?”鳳九手持馬藤,飛快駕馭鞭條緊追前方的白衣少年。
同樣的白衣,那樣的翩翩,好似他主子一般,或者說她便是另一個他。同樣的傾城絕世,輕而一笑便可傾盡天下。
我隨意往身後掃了一眼,面帶笑容緩緩說道:“怎麼算瞞呢?!我可是事先與他說了,只是他沒同意而已。”
鳳九嘴角一抽,已然明瞭主子發現主母不見時的憤怒場景,看來往後回去也是要着一頓罵了。他深深嘆謂起來,連瑰麗的月光也變得有些發涼。
我徑直打了阿嚏,聳聳鼻子十分淡定:“慌什麼,天大的事有我罩着,反正我不見蹤跡也不是一天二天的事了。”
他深嘆出一口氣兒,但願主子還未發現.......
狂風捲走了一樹桃花,一片殘缺的花瓣輕輕飄落在他的臉上,癢癢的,他微微蹙起了眉,揉揉疲憊的雙眼。習慣性地想將身側的人兒攏入懷中,只是現在只留有一個空寂的竹枕,枕上殘留一絲餘溫。
“阿黎,你騙我――”他無奈的聲音被寥寥冷風埋沒。
獨獨小院淒涼,一地破敗桃花,院中他沒落的身影矗立在狂風之中:“桃已去,花已敗,佳人何時會歸來?”
說罷,他隨意將杯中烈酒一口飲下,淡淡的酒香,卻帶有無盡的苦楚。
遠處,一個身影由遠及近,那般的瘦弱似要跌倒在這狂風之中,卻又頑強地沒有倒下。俊秀的眉眼蒙有一層苦澀,少年恭敬立在樹前緩緩然道:“殿下,如今太子妃離開南玥,不正好可以實施那個計劃了?”
他淡然飲下一口清酒,輕抿着脣,捏着酒杯:“我可寧願那個計劃永遠不要實施,沒她在身邊的一日,我都不能忍受這萬分痛苦。”
少年仍斌斌有禮矗立在院中道:“殿下前些日子可教導過君倚不要讓兒女私情誤了大事。如今扶桑與南玥戰事將近,望太子殿下珍重。”
他緩然放在手中酒杯,輕輕閉上雙目,靜靜待在院中,似那冷風中還殘留一絲花香,不知是否是她的香味?
沉寂許久,他悠然睜開雙眸,淡淡的桃花眼眸,無盡的光彩交縱錯雜:“君倚你說的對,我是該放放了。”
瘦弱少年輕嗯一聲,宛然退下。十年了,轉眼在那幽幽深牢中已過了十年。他不明白,爲何同樣是身在皇家,他們卻過得如此恰意,自己既無叛逆之心,更無叛逆之能,竟要被關在宮中幽牢整整十年!可知那十年他是如何度過的?每天與一些死囚一起受盡**,夜夜被刺鞭啃骨嗜血,身上皮膚已無一處完整,猙獰的傷痕隨處可見。那般痛苦不堪,連心也是倍受折磨。那些年,待在宮牢裡的每一日,每一夜,他都不能忘卻。
狂風席捲蒼茫大地,風中他冷冽痛苦的聲音,在對着蒼天狂笑:“君澤天,這一切痛苦我都會討回......”
扶桑邊界便也稱是北漠荒地,滿天黃沙迎面,大地了無生機。
越接近北漠,周邊花草逐漸枯萎死亡,連原本肥沃的紅土也融化成鬥鬥飛沙。
連日連夜的行路,身心皆是疲憊不堪,我隨意將身上的斗笠取下,輕輕抖去厚重的沙土:“鳳九,我覺得那個皇帝老兒不是什麼好人。”
鳳九苦笑一聲,略有些無奈。凡是做皇帝哪個不在身受刀鋒血雨,能活下去的也全靠自己手段,是不是好人已經不重要了。自個就在皇家當差,自是見多了。大抵像主母這樣的閨中女子見識的少。
他佯裝有趣地問道:“哦?主母何以見得?”
我清了清嗓,開始我的篇篇大論:“你想,我父親是扶桑的丞相,自然高枕無憂,只要隨便在皇帝老兒面前打打醬油便可,哪裡用的着來這個鬼地方,說是派遣平亂,倒想是將人流放......”
我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卻瞧見他嘴角一抽。難道是不太理解打醬油是何意?我便悉心與他再說了一遍。
他鎮定地點了點頭,將桌上清茶一口飲下:“嗯,主母說的確實有些道理,只是這打醬油這詞――”
我也淡定飲下一口茶,仰首疑惑地看他:“這詞用的不是很恰當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