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發佈會已經結束,憑昆然給一隊工作人員在酒店裡請了頓夜宵,包括那些記者。約瑟芬的夜宵場請了有名的港廚,大家都吃的歡暢。

憑昆然看着面前琳琅晶瑩的小吃,卻半分胃口沒有,晚飯是池覓給做的,蟹黃燒賣就吃了兩屜,味道絕對不比面前的差,現在他胃裡都是滿滿的,哪裡還能撐下去。

正好這時候手機在口袋裡震起來,憑昆然忙說:“我去接個電話。”就溜開了。

電話是池覓打來的,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他報了個大概的時間,青年卻說要來接他。

“要接我可以。”憑昆然笑着靠在走廊貼了牆紙的牆上。

“嗯?”

“你開那臺美洲豹過來。”

青年在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有些好笑地說:“你非得這樣?”

“我要送出去的東西,哪有人敢還回來的,你不收,以後也不用來接我了。”憑昆然語氣強硬,但是嘴角卻控制不住的上揚,果然,池覓在電話那邊輕笑了一下“行,到點了在門口等我。”

憑昆然心滿意足地收了線,正打算往回走,一擡眼卻看見溫子舟站在一旁,似乎已經等了他一陣了。

“我來找你的。”對方坦白道,頓了頓,又說:“是他嗎?”眼神示意了憑昆然還握在手裡的手機。

憑昆然猜想溫子舟大概早就知道他跟池覓是伴兒,便點了點頭,隨即驚覺,如果溫子舟一早就瞭解有池覓這麼個人在的話,還來找自己表露複合的意願,這種撬牆角的行爲,實在不像溫子舟做得出來的。

這麼想着,臉上難免露出狐疑的神色。

溫子舟看憑昆然稍稍蹙起的眉,覺得心口一悶,綿軟的悲哀情緒升起來。

他笑了笑,“我本來以爲那個年輕人是你的牀伴,所以沒有顧忌太多,後來才知道你們感情穩定,這實在是……我實在是太冒失了,不好意思。”

當初那個哪怕柔弱清淡卻在憑昆然面前從未低過頭的人,這時候說出的這句“不好意思”,就像從不知哪個角落橫戳過來的一根刺,讓憑昆然既心疼,又莫名的地慌亂。

“別這樣說。”憑昆然瞄了瞄自己的腳尖,“就算不談感情了,以後也可以做朋友,那什麼,一直忘了跟你說,歡迎回來。”他擡頭衝溫子舟笑,儘可能地做到心無旁騖。

對面的青年卻好像在這個笑容裡晃了神,眼裡露出再真切不過的愛意。

憑昆然移開了目光。

“剛纔謝謝你替我解圍。”溫子舟常年柔和低啞的聲音傳來,憑昆然卻覺得格外陌生,像空氣變成異常的介質,那明明是他曾經愛到深處的嗓音,此時被兩人之間短短兩步的距離扭曲成了不可跨越的溝壑。

“這次你又變成我老闆了。”溫子舟強自調侃地笑笑,“我會好好幹的。另外,真的很高興能看到你過的不錯,那個年輕人,看上去是個好人呢。”

憑昆然站在原地,覺得心底某種一直固守的東西在慢慢瓦解,伴隨着溫子舟稍顯破碎的聲音。

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沉甸甸壓來,但似乎就要如釋重負地離開了。

“那我先回去接着吃了,”溫子舟指指身後“我看你也吃不下,就先走吧,我跟他們說一聲。”

“嗯,謝了。”憑昆然點點頭。

青年轉過身去,走出了憑昆然的視線。

這讓他想起在咖啡館的見面,溫子舟問他“還有效麼?”的時候,他並沒有怔愣太久,那一瞬間除了想起那些跟溫子舟一起生活的片段,他還想起了池覓,所以他給溫子舟的答覆是:“對不起,我沒辦法兌現了。”

那時候溫子舟睜大了眼睛,談不上驚訝的表情,只是眼淚立刻充溢上來,憑昆然幾乎要伸手去摟他,但是下一秒青年剋制住了情緒,擡手跟他說現在很亂,要先走,就起身匆匆離開了。

他總是給他背影,無論過去或者現在。

憑昆然知道溫子舟其實是個挺膽小的人,雖然大部分時候他都挺直背脊,看上去像溫和但不可侵犯的鶴。可越是鎧甲沉重姿態凜然,包在內裡的,越是柔軟瑟縮的部分。

如果不是溫子舟太膽小,執念裡不能把真心交給曾經傷害過他的人,那麼他們會在一起的。

但那只是如果。

憑昆然低頭看了眼時間,離和池覓約好的時間只差半刻鐘了,便朝大門走去。

池覓提前出了門,從憑昆然的車庫將那輛被罩上防塵套的美洲豹提出來,坐上駕駛座的時候又想起憑昆然在電話裡明則要挾,其實就是耍賴的語氣,不由笑起來。點火、掛檔、踩下油門,當扶上方向盤的時候,機械極好的觸感掌握在手心裡,池覓也忍不住有些興奮,腳下的油門有均衡的推力,被踩下去感受能具象爲腦海中發動機被點燃,活塞運動激起火花的畫面。

池覓在駛出別墅區後開始加速,憑昆然的房子在環境優美的郊外,通向城裡的路面是新修的大道,夜間車少,他就稍微放開些飆。憑昆然不知道,其實這份禮物他送得實在對極了池覓的胃口,高中那會兒池覓心情不好的發泄方式就是飆車,一年兩年,他也竟磨出了接近專業級別的車技,後來母親擔心,父親也反對,便把這稍微能稱得上愛好的活動丟了,說起來,他已經五年沒飆過,都快忘了這種衝破空氣,周身帶風的感受。

這樣不消半刻鐘,就能到城裡,再在交通擁堵的路上耽擱一小時,他也就能接到憑昆然了。

正當池覓心情輕鬆着,車開得越來越快,下一個彎道急速掠過後,遠處的路中央卻赫然出現兩輛橫擋着路的轎車。

哪怕池覓當即踩下剎車,眨眼間美洲豹卻已經貼近了那兩輛車,差一點就撞上了。

池覓嚇了個夠嗆,打開車門想把亂停車的傢伙拎下來揍一頓,可是當他看清站在車外的幾個人都施施然的態度,以及領頭的那位正是池家管家的時候,他停下了步子。

眼前的一切信息被迅速分析,而得出的結論讓池覓幾乎要逼出冷汗來。

“怎麼回事?”他率先發問。

“老爺說想少爺您了,讓我們來接您回趟本家。”管家不卑不亢地說着,語氣冰冷,哪裡看得出是被派來傳遞這種溫情口令的。

池覓的目光子啊管家臉上繞了一週,他的手幾乎要都起來“你們要動憑昆然?”他懶得跟跟這些人繞彎子,沉聲問,但當他問出口後,自己卻無法接受了。

“老爺說,就算您不坐繼承人的位子,也還是他兒子,該照顧的地方,還是要照顧着您。”

池覓什麼也聽不進去,腦海裡只剩下上次池遠的那句“憑昆然可能會有危險”的忠告,他堤防過,但沒想到會那麼快,他才着手想解決的方法,父親竟然就像惡虎一般緊追了上來。他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立刻返身上車,對面的人反應也不慢,幾個人追上來開他的車門,幾個人發動那兩輛轎車調整方向。

這輛500匹馬力的美洲豹同樣擁有相當迅猛的提速能力,池覓想生生撞破圍堵,油門被他狠狠踏了下去。

寂靜的公路上傳來震天的轟響。

憑昆然走到路邊站定下來,開合了幾下手機,覺得等人的時間頗無聊了,就掏出支菸低頭點燃。

城市的夜晚充斥着各種絢麗燈光,璀璨是璀璨了,光污染卻也一併而來。憑昆然擡頭看看夜空,那夜幕看上去卻像一塊塵埃漫漫的布,見不着半刻星子。

他吐出一口煙來。

“昆然!!!”

背後突然想起的呼叫讓他愣了一下,條件反射以爲是池覓,卻又在四分之一秒間想起那青年不會這麼叫他的名字,然後他眼前一黑,人被狠狠撞了出去,與此同時,“磅!”的一聲炸響,讓本來就不靜謐的夜晚,徹底沸騰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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